“智通大師！”

　　百姓們立刻調轉方向，紛紛跪倒在老和尚的面前，有些人還興奮的說道：

　　“有救了，如果大師祈雨，龍王爺一定會聽從調遣。”

　　“大師，只要能招來雨水，小人愿奉獻收成的一半。”

　　“大師請受小人一拜，如果能活我一家上下，小人愿意焚燒手指。”

　　轉變是那么的突然，但智通的臉上依舊古井無波。

　　他往前走了兩步，對著李曄說道：“阿彌陀佛，老僧愿意做一場法會，解這一方的黎民于水火。”

　　在李曄面前占盡下風之后，智通覺得應該做點什么了。

　　否則皇帝真要學前朝的武宗，那就是天下沙門的不幸了。

　　李曄淡淡的說道：“和尚，你把糧食都捐出來，那才真正解黎民于水火。”

　　回龍寺是掏了很多東西，但這不過是他們所持財產的一小部分。

　　要是全拿出來的話，救活數十萬人也綽綽有余。

　　智通一笑道：“圣人，貧僧是方外之人，本不應該插足紅塵之事。今天不過是心有所感，要普度眾生罷了。”

　　和尚的態度早就在意料之中，李曄當即笑道：“那就好，智通先把你身上的僧衣脫了。既然是方外人士，又何必穿紅塵中的東西。”

　　智通的臉色一變，隨即笑道：“圣人，老僧要行走天下，不穿紅塵物，怎度紅塵人？”

　　李曄說道：“既然和尚有如此雄心，朕也絕不會阻攔，這里有百姓數萬人，從今往后就在你寺廟中吃飯。一來他們不會餓死，二來你也有信眾可以超度，豈不美哉？”

　　“咕！”看著黑壓壓的人群，智通咽了口唾沫。

　　這幾萬名百姓，回龍寺確實有能力養活。

　　但消息傳揚出去，肯定會有無數的人前來。

　　到那個時候，回龍寺不垮臺才怪呢！

　　“貧……，貧僧還有要事，祈雨的事情再議，再議！”智通和尚扭頭就跑。

　　沒辦法，皇帝的法子太刁鉆，他根本就扛不住。

　　“智通大師，你不是要救民于水火，別跑啊！”李曄裝腔作勢的吼叫著。

　　結果那和尚跑得更快，也真難為他那么大的歲數。

　　“圣上！”

　　看智通和尚跑了，跪在地上的百姓，有跪在李曄的面前。

　　這一刻，李曄很想唱歌。

　　沒有救世主，不靠神仙什么的。

　　不過，有兩個字他沒說，那就是“皇帝”。

　　因為跪在地上的只有他能救，而他現在的身份就是皇帝。

　　李曄問道：“這里有誰是木匠？”

　　無數只手舉起來，農人們在農閑時期，一般都會打些木器補貼家用，所以他們全都是木匠。

　　李曄只得問道：“朕要最好的木匠。”

　　這一次，只有二十來只手舉起來，其中的一些還有些猶豫，看來對自己的技藝并沒有十足的信心。

　　李曄再次問道：“朕要會寫字的木匠。”

　　再也沒有一只手舉起來，好一陣子才有人小聲問道：“圣上，會寫名字的算不算？”

　　“算吧！”李曄只能點頭。

　　這個時代并沒有施行義務教育，能寫出自己的名字的人已經是知識分子了，李曄也只能入鄉隨俗。

　　“我！”

　　周圍聚集的人至少有兩千多，但只有一只手孤零零的舉著，就像墳前的枯樹樁一樣。

　　“那就是你了，跟朕走吧！”

　　李曄重新騎到馬上，反正這家伙也跑不快，那個木匠應該跟得上。

　　只是走不了多久，李曄就打了一連串的哈欠。

　　沒辦法，宮里訓練出來的宦官馬，走的那叫一個四平八穩。

　　坐在軟軟的馬鞍上面，兩眼皮子直打架。

　　“叫什么名字？”為了消解睡意，李曄決定說說話了。

　　“賤民吳小六。”木匠哆嗦得像秋風中的樹葉，甚至連走路都開始順邊了。

　　看著他緊張的樣子，李曄覺得應該說個笑話調劑一下氣氛。

　　“放輕松點，朕不會吃人，吳……。”

　　“嗚嗚！”吳小六居然哭了。

　　這還能不能愉快的交談了？

　　但李曄就是氣死也沒有用，因為吳小六開始了自己表演。

　　“爺娘，我和圣上說話了！吳家列祖列宗，小子總算沒有辱沒門楣！”

　　“……。”李曄無語。

　　對于這種情況，其實他是理解的。

　　當年和馬姓的巨頭握手之后，李曄還不是一天沒洗手。

　　這樣的尷尬一直維持到住的地方，還沒來得及下馬，黃成就急匆匆的稟報道：“圣人，剛才李都頭稟報，在長安擴兵三千人，并招募到二百老兵，明日會隨何淑妃一起到蒲青宮。”

　　蒲青就是現在住的村落，不過皇帝住的地方就不能馬虎，哪怕是環境再簡陋，這個“宮”字是跑不掉的。

　　李曄已經沒工夫搭理這些事了，他對黃成說道：“朕要造一個器械，在三年之內絕對不能外泄，否則你的腦袋就別要了。而在此前，你砍多少腦袋朕也不管。”

　　黃成雙眉一挑，鄭重的回答道：“奴婢遵旨。”

　　李曄點了一下頭，拖著快要癱軟的吳小六進了房間，然后用鵝毛筆畫了一張草圖出來。

　　“這叫螺旋泵，完全由水力、風力驅動，一日一夜能灌溉百畝土地。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將它造出來，每一部我給五緡賞錢。”

　　螺旋泵就是阿基米德螺旋泵，在公元前就在埃及被制造出來，作用和李曄要求的一樣，就是將水往上提。

　　不過，李曄還沒笨到用手去搖，加上水車、風車，它就變成了自動化器械，所用不過是齒輪組罷了。

　　這樣的設備對精通機械的李曄來說，根本就沒有一點難度，充其量也就是幼兒園級別的。

　　“噗通！”

　　吳小六才看了一眼圖紙，就癱倒在地上，嘴里還驚叫道：“天……，天吶！”

　　水車，吳小六并不陌生。

　　當年，他和一幫師兄弟在渭河邊上，造了個一丈多高的筒車。

　　雖然只用了一年就毀于風災，但這也足夠夸耀一輩子了。

　　可今天的所見卻截然不同，它就像女人的辮子一樣糾纏。

　　造型雖然新奇，但是抽水效果如何，恐怕只有天知道。

　　“圣上，賤民雖然能夠打造，但是不敢保證它能抽水！”吳小六又哭了，這次他是真的害怕了。

　　李曄笑道：“會造就好，如果抽不上水來，朕絕不會怪罪你。這些接口必須用銅件，你可知道哪兒有鑄造銅器的人？”

　　水力設施最好用銅鑄件，運轉個幾十年都沒有問題，就是造價有些高。

　　黃成立刻回答道：“大家，回龍寺里有很多工匠，他們鑄造的佛像、銅鐘精美絕倫，制造這種齒輪應該不在話下。”

　　李曄一笑說道：“看來還得麻煩一下智通大和尚，你帶50緡絹帛去一趟，就說朕要十名銅匠鑄造銅鐘。”

　　黃成聽了，說道：“大家，回龍寺內有不少的銅料，奴婢是不是順路買一些回來？”

　　李曄點頭說道：“多多益善。”

　　“是！”黃成往后退了幾步，走出了那間屋子。

　　七八個心腹立刻湊到跟前，問道：“廠公，大家又什么吩咐？”

　　黃成陰森森的說道：“把那個木匠的家人接到蒲青宮，吃喝比照六品官員。爾等眼睛都放亮些，只要發現有不軌之人，可以先斬后奏。咱家現在要去回龍寺，智通賊禿敢來鬧事，不給他點顏色看看，都不知道什么叫皇家的臉面。”

　　“是！”那些心腹臉上立刻露出笑容。

　　看著他們的表情，黃成惡狠狠的說道：“大家最恨誰中飽私囊，如果爾等有什么不法之事，咱家絕對讓他生不如死。”

　　“是！”隨從們的臉色立刻嚴肅起來。

　　黃成點了點頭：“大家給咱寫了一句話，皇帝看不到的、想不到的、聽不到的、做不到的，東廠要給皇帝看到、想到、聽到、做到。諸位以后就照這句話去做吧！”

　　“是！”隨從們眼中又現出了異樣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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