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實在是有太多想同自家大哥說的了，以至于等到書未泯在書家一個廢棄的園子里找到他大哥的時候，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大哥，母親還在等著你回去解決這件事情呢！你別躲在這里喝酒了，躲起來不是個法子，而且也會讓母親為難。”

　　書未泯奪過書未決手中的酒壇子，也不管地上滿是泥土和草屑，坐在書未決的身邊就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老三，嗝——”書未決攬過書未泯的肩，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自從老二去了之后，咱們兄弟有多久沒在一塊兒喝過酒了？來，今夜不醉不歸！”

　　書未決說完就不知道從哪里又摸出來了一壇子酒，“啪”的一下拆開泥封，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了起來。

　　書未泯聞言楞了一下，像是在細算到底有多久沒這樣和自家大哥坐在一起喝酒了，奈何酒意上頭有些暈眩，又或者是書未泯下意識的不想去算，只是愣了這么一瞬，旋即就拿起酒壇和書未決碰了一下，仰脖跟著喝了起來。

　　一壇下肚，兩個人都有些暈暈。

　　“大哥，回去吧，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書未泯可沒忘記自己來這里的目的，有些事情，還是要趁早解決得好。

　　“你也知道，因為二哥的事情，母親向來就比較偏疼二嫂，說句實在的，母親那就是把對小妹的疼愛全部都放到了二嫂的身上……嗝。”

　　“不管事情是怎么發生的，大哥你都得給母親，給二嫂，還有給大嫂一個交代。這件事，母親的意思就是你娶二嫂過門。”

　　不知道是不是書未泯的錯覺，總覺得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后空氣都靜謐了許多。

　　“……我要說我們實際上什么都沒有呢？”

　　書未決像是醉了，僵直著身子小聲的嘀咕道。

　　可是書未泯卻已然昏睡過去了。

　　翌日醒來的時候，整個書家就是雨過天晴的和樂模樣，除了大太太臉上那極為勉強的笑容以及許久未曾出現在書家眾人面前的書成祺還板著一副面孔，其他都堪稱完美。

　　“四哥。”

　　誰都沒想到會出這樣的荒唐事，何況事情是怎么發生的，除了兩個當事人，恐怕連大太太都不清楚。

　　加上老太太又下了嚴令不準這樣的事情在書家議論，是以昔年她們這些小輩，到現在也就只知道不久之后她們的大伯和二伯母要成親了。

　　昔年老遠就看到了一臉森嚴的書成祺，下意識的就喚了他一聲，可喚了之后，她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安慰的話，便干脆安靜的站在了書成祺的身邊，同他一樣冷眼旁觀著書府眾人的熱鬧。

　　最后還是書成祺先笑了。

　　“五妹妹，該苦著臉的是我才對吧？你這副模樣又是做甚？”

　　“替四哥你難過啊。”

　　簡短的幾個字從昔年的口中錯落而出。

　　書成祺面上的笑容一僵，很快又被他更絢爛的笑容遮掩。

　　“傻丫頭，替我難過什么？自從父親過世，這么些年，母親一直孤身一人，如今好不容易另覓佳偶，我這個做兒子的，高興還來不及，難過什么？”

　　昔年一噎，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定定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少年臉上的笑容的確很具有欺騙性，但那雙眼睛里流露出的不滿和憂傷，她看得一清二楚。

　　“四哥，你沒必要……”

　　“五妹妹，我很開心，母親終于有了能夠照顧她的人，真的，我很開心。”

　　少年略有些粗暴的打斷了昔年的話。

　　昔年這才意識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少年，她的四哥，骨子里本就是一個要強的人，平素最不需要的，就是旁人這種自以為是的同情。

　　是她錯了。

　　昔年吐出一口氣，旋即抬眸沖著少年笑得眉眼彎彎，“恭喜四哥，賀喜四哥。待到二伯母的大喜日子，四哥可別忘了給我包一個大大的紅包哦！”

　　書成祺心里也正為方才自己吼了昔年而感到懊悔呢，此刻聽到少女如此說，下意識的就點了點頭。

　　兄長娶了弟媳婦，這樁事乍一聽聞是有些荒唐，好在并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所以江州城的眾人聽到這一消息之后還是很快就表示了接受。

　　但還是有些人對此嗤之以鼻。

　　“……這書家莫不是瘋了吧？兄長竟然和弟媳攪和到了一起去，真是……”

　　“我也正納悶呢！你們說這書家二爺都過世好些年頭了，想來那二太太一直獨守空房很是寂寞吧。嘖嘖，竟是連自己丈夫的兄長都不放過，也不知道那書家二爺泉下有知，會不會半夜找上門來？”

　　“嘿嘿——你們說這……”有人噤了聲音，手指比出一個四的模樣，“該不會是他們的吧？那這書家二爺豈不是頭頂上……”

　　說話的人擠眉弄眼的本就逗人發笑，而今未說完的話又是男人們一個眼神都能領會到的東西，自然就惹來了哄堂大笑。

　　書成祺坐在鄰座，聽到這些污言穢語就忍不住攥起了拳頭。

　　“四哥。”

　　昔年擔憂的抬眸看著書成祺，生怕他下一刻就忍不住沖過去將人給揍了。

　　其實在她心里，書成祺揍了人不打緊，左右這些人說話太難聽，可她清楚，書成祺的身體根本禁不住打架那樣的動作，不然上一次也不會在學堂慢走了一圈就喘氣喘得那么厲害……

　　迎著昔年擔憂的眼神，書成祺總算是冷靜了些，搖頭笑道：“我沒事，過幾日就是母親的大喜日子了，咱們還有好些東西沒買呢，快些走吧，不然來不及了。”

　　少年明明就難過到了極致，偏生還要裝出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出來，讓昔年瞧了就難受。

　　可是又不能說一些安慰的話出來。

　　因為那樣會傷害到她這個驕傲的四哥的自尊心。

　　“好——”昔年微微一笑，“我記得咱們還需要去給二伯母買一些胭脂水粉，連翹，這里最有名的胭脂水粉是哪家？”

　　聽得昔年的話，書成祺從未像此刻這般感激過少女不動聲色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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