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看大伯母這模樣，難不成是大伯母不信昔年？”

　　昔年目光坦蕩的抬眸看向大太太，眸光清澈如水，讓人一眼便可以看到底。

　　諒她也不敢在我面前說謊！

　　大太太由心的露出一抹淺笑，“好孩子，大伯母不信你還能信誰呢？不過大伯母倒是好奇，你是何時會水的？畢竟能將小時從湖里給救出來，自己還能安然無恙的，定然泅水的功夫不弱吧？”

　　昔年自是沒有錯過大太太眼底深處閃過的一絲防備。

　　不過是會書家眾姐妹不會的水而已，至于如此么？

　　心內雖是在嗤笑，可昔年的面上卻是一派羞赧，像是覺著不好意思在大太太面前道出自己會水的緣由。

　　如此一來，竟是惹得大太太更加好奇了。

　　“……莫不是這其中有什么難言之隱？”

　　不知怎地，大太太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些可能會影響到昔年閨譽的事情上面去。

　　畢竟這泅水功夫，可比不得那些騎馬射箭，琴棋書畫之類的，要想學會，只怕是少不得和人有肌膚之親……

　　這個丫頭如此支支吾吾，就像是想要竭力隱藏什么一般……

　　大太太的眼眸變得愈發幽深。

　　“大伯母我……”

　　一瞥見大太太的神色，昔年幾乎是立刻就猜到了大太太心中所想，不過，只怕是得讓她失望了。

　　“你這孩子，大伯母自打見到你的第一眼就歡喜得不得了，要不是你是老三的孩子，大伯母還真想就這么把你給接到大房來當親閨女養著，有什么話難道還不能同大伯母說嗎？”

　　大太太見昔年猶疑，心內的猜想更是確定了七八分。

　　只要一看到這張精致的臉，還有回想起自己丈夫那日說話的神情，大太太就恨不得盡快將這個礙眼的人給趕出書家去，絲毫想不起面前這個不受她待見的小丫頭不久前還救了她寶貝女兒的命！

　　“……大伯母說的是真的？沒有騙昔年？”

　　昔年嚅動嘴唇，聲音細如蚊吶。

　　當然是在騙她！

　　她的女兒，只會是像昔時這樣給她帶來無上榮光的，怎么可能會是一個自小跟在粗鄙的鄉野村婦身邊長大的沒見過世面的小村姑？

　　大太太抬眸，唇畔的笑意愈發溫柔，“昔年，大伯母說的可都是實話。你有什么想說又不能說的，都只管告訴大伯母，不必有什么顧慮，大伯母保證，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再也不會有誰知道了！”

　　許是這話終于打動了昔年，昔年摸了摸鼻頭，旋即不再猶豫，道：“不瞞大伯母，昔年的確會水，不過只是會些皮毛。今日能救回姐姐，也是姐姐福分好，同昔年是沒有什么大關系的。至于昔年是怎么會水的，這個說來就委實有些難以啟齒了……”

　　難以啟齒……

　　呵，真是難得，這么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村姑竟然還知道難以啟齒這幾個字……

　　大太太唇角極快的劃過一絲嘲諷。

　　“若是昔年覺得難以啟齒，那就不說了吧。”大太太面上溫柔之色更甚，“大伯母也不是那等刨根問底之人，只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更了解昔年一些，要是昔年覺著不妥，咱們不說這個便是。”

　　以退為進，這才是想要得出一個問題答案的關竅所在。

　　果然，昔年在聽到大太太如此說之后，臉上的猶疑之色幾經掙扎，終于消失不見。

　　“……那咱們可是說好了，大伯母不能將今日之事說給第三人聽，哪怕是不經意透露的一點風聲也不行！”

　　少女清冷的面容上罕見的帶上了幾分獨有的嬌憨。

　　要說就快些說，怎么廢話這么多？

　　大太太撇撇嘴，眉宇間隱隱掀起了幾分不耐。

　　“……是……是昔年幼時調皮，成日不是上樹掏鳥窩，就是下河里去摸魚，久而久之，就會了一點水……”

　　原本已經做好打算在聽到昔年自己親口說出曾與人有肌膚之親的時候就留作把柄，不怕日后昔年產生別的心思的大太太，猝不及防的聽到了這樣一番話，一張保養得宜的臉頓時如同打翻了調色盤般，五顏六色變換個不停。

　　“……大伯母，大伯母？”

　　耳畔忽地又傳來幾聲模糊的話音，大太太穩住心神，眼前這才慢慢清晰起來。

　　是少女眉間輕蹙又夾雜著幾分忐忑不安的臉。

　　“怎么了？”

　　大太太彎唇，語調一如既往的溫柔。

　　“大伯母是……覺得昔年不好么？”少女咬著唇瓣怯怯的抬眼看她，“大伯母放心，昔年現在已經改了，不是幼時調皮搗蛋的昔年了，大伯母不要送昔年回鄉下，昔年想留在書家，留在爹爹、大伯母還有各位兄弟姐妹身邊！”

　　少女長而卷的睫毛垂下，遮擋住了黑眸內流轉的光芒。

　　許是真的害怕大太太會將她送回鄉下，瘦削的肩膀瑟縮著，一顫一顫的，像極了被暴風雨摧殘的嬌花。

　　不過是個小丫頭，還以為有什么大能耐，如今看來，只是徒有一點小聰明罷了，哪里能和她的昔時比？

　　這樣想著，大太太面色終于緩和過來。

　　“你這孩子，本就是咱們書家的小姐，既然回來了，哪里有再送回去的道理？我要是真這么做了，豈不是讓人戳我的脊梁骨？你呀，就好好留在書家安心當你的小姐，旁的，就什么都別想了，一切有大伯母，有書家呢！”

　　終于來了！

　　昔年低垂著臉，唇角上揚起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說出口的話比之方才平穩了許多，但還是帶著不安。

　　“書家的……小姐？可是不僅姐妹們不承認我，就連大伯母，也是沒有將我看做書家小姐的，我在這里，地位尷尬，所有人都說書家五小姐是六妹，府上的下人喚我，也從來都是叫昔年小姐的……”

　　“昔年知道，書家是江州城赫赫有名的人家，定然是覺得昔年長在鄉下，說出去會丟了書家的臉面，所以才不得不如此……昔年都知道，都明白的……”

　　不過轉瞬，豆大的淚珠就滾落了下來，屋子里響起了昔年壓抑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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