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城如今一切都很蕭條，大部分行業都停產了，就連憑借一技之長吃飯的手藝人，也處于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狀態。

　　打仗了，誰家還添置東西？

　　不添置東西，手藝人也沒活路啊！

　　但有樣行當卻烈火烹油，有種手藝人卻供不應求。

　　這個行當叫棺材鋪，這種手藝人是個專業打棺材的。

　　“老九棺材鋪”，老板叫烏甦杞，因為行九，人家就叫他烏老九，這烏老九的日子一直過得緊緊巴巴。

　　按理說現在棺材賣得好，也該賺錢了，其實也不是。

　　如今這年月，大多死了的，都是上戰場打洋鬼子的，他老九也不好意思收多少棺材錢，有時別人死得壯烈，他還分文不取。

　　“寧做太平犬，莫做亂世人喲！”他只能老生常談地感嘆這么一句。

　　這一晚，老九正在炕上想著是不是得給棺材漲價；不漲吧，累死累活，賺得卻越來越少，漲吧，總覺得對不起上戰場打洋狗的同胞。

　　想著想著，老九就睡著了，半夜卻聽有人叫他：“老九，老九！快起來，大生意！”

　　“大生意？！”烏老九一骨碌翻起來。

　　打開門，幾個陌生的年輕人站在門外。

　　這幾個人渾身散發著濃濃的血氣，一看就是上過戰場的，老九肅然起敬：“幾位爺，啥子事？”

　　其中一個道：“來副上好棺材。”

　　“好說！”烏老九暗暗納悶，一副棺材，再怎么好，也不算什么大生意。

　　只聽那人又道：“另外，聽說你做棺材之前，有一門手藝，擅做陪葬真人俑，是也不是？”

　　烏老九一驚，“是，幾位爺說的不錯，小老兒的確有這門手藝，然則如今年代變了，沒有人做那種真人俑了。幾位……莫不是……？”

　　那人道：“會就好，你挑好棺材，帶著做俑的工具，跟我們走吧。”

　　“去哪？”

　　那人直接扔過一個袋子，烏老九接住一看，里面都是金條。

　　戰爭年代，紙幣貶值，金、銀才最貴重。他不用掂量，也知道這些錢足夠買下他這店面。

　　“金云門！”

　　金云門！？

　　烏老九一驚，金云門如今名聲大得很，李吾仙、宋剛乃至姜楚楚都是戰場上的名人，李吾仙白天行那滅門的事，更是轟動整個郁金城。

　　殷家三十七口人名，一夕覆滅，每個人都被長矛插著腦袋，一路浩浩蕩蕩將腦袋運往金云門！

　　滅門之事，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還是傳說，這次許多人親眼見了，才發現這事情是多么血腥可怖！

　　“好好！”烏老九什么話都不敢說，趕緊挑了一幅最好的棺材，收拾好工具，隨那幾個人坐上上車，不多時來到了金云門。

　　到了之后，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子單獨接待了他。

　　烏老九認出眼前這年輕人正是“人屠”李吾仙，立刻渾身冒冷汗。

　　“乖乖，這殺神找我，不知是什么事？”

　　出乎他意料，李吾仙并沒有什么架子，倒是難得地好說話，只是詢問了烏老九做“真人傭”的木材要求以及做方法、步驟，他問得很仔細，烏老九把自己知道的技巧，都和那人說了。

　　說完之后，李吾仙拿出一個一人來高的木頭，讓烏老九按照李吾仙的樣子嘗試。

　　烏老九小心翼翼地做完，果然與李吾仙有七八成相似，而且頗具神韻，李吾仙很是滿意，給他一張照片，讓他再做一份。

　　照片上的人，是個老者，年紀看上去似乎五六十歲，但又似乎**十歲，讓人難以捉摸，此人渾身似乎都充斥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十分有特色。

　　李吾仙吩咐他盡可能地做好看，要“重沉穩、大氣”，烏老九雖然很久沒用這門手藝了，然而也并不生疏多少，花了兩個時辰，便做了個栩栩如生的真人傭。

　　然后，烏老九做完，就被放回來了。

　　平白賺了大筆的錢，“真是奇哉怪也，”烏老九想不明白這出鬧劇的原因，直到第二天，他才知道金云門門主石通的腦袋被人砍了，今天要做祭奠，他親手做的，則是郁金城唯一的宗師的身體…

　　…

　　翌日。

　　金云門傳出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哀樂之聲，全體舉孝。

　　整個金云門總部，到處都掛著黑白兩色的幔帳，遠遠看去，十分肅穆。

　　一大清早，金云門附近就有許多人遠遠地看著。

　　那里一輛接一輛車高檔轎車或一看就是上乘的馬車都停在了門口，里面出來的人，各個都是郁金城的高官或者武者，非富即貴。

　　“聽說了沒有？石通宗師的追悼會，只要愿意，都可以去參加，吃喝管夠！”一個閑漢小心翼翼地和旁邊人說道。

　　其他人嗤笑：“你敢去嗎？金云門與羽民省最大的門派如今不死不休，你覺得追悼會能安安穩穩地召開不？”

　　“是啊，不敢去。我剛還看到知府大人和軍區那邊的幾個高官都過去了，唉，說是人人能進，升斗小民哪敢進去！”

　　“那倒也是……”眾人唏噓。

　　一人轉換話題道道：“報紙你們都看了吧？”

　　“看了，說來可笑，這恐怕是《郁金晚報》創辦以來賣得最好的一次了。”

　　“是啊！”

　　昨日李吾仙滅殷氏滿門，轟動全城。傍晚時《郁金晚報》報道的全部是和金云門相關的消息，報紙一時賣斷了，通宵加印，以至于印刷廠的機器都燒壞了好幾臺。

　　《郁金晚報》總共有十二個版面，都被金云門買下，首版是一條字體極大的訃告：說金云門門主不幸遇害身亡，于年月日金云門總部舉行追悼會！

　　其他的版面，則說了血月門誅殺金云門門主石通之事，并將宮拓的親筆手跡，也拍照登在報紙上。

　　這些事情是李吾仙去滅門時宋剛與林子越安排人做的，報道全方位陳述了血月門的野心、威脅、做法，并將血月門與大江幫、金云門的恩怨娓娓道來。

　　整個郁金城，這才知道為何李吾仙去滅門，原來是報仇！

　　值得一提的是，報紙后面幾個版面占據了整整一個大的反面，上面只有四個字：

　　“血債血償！”

　　雖然全城九成的人都知道，訃告上也說了只要有心悼念，金云門一概致謝，然而普通人哪敢進去？到底還是有些膽大的，硬著頭皮到里面轉了一圈，金云門果然不阻攔。

　　這些人出來后，則和其他人栩栩如生地說著見聞：

　　“石通宗師現在用木頭做了個樣子，外面塑了個金身，穿著衣服，遠看還以為是真人呢。”

　　“他的弟子有心了，按照咱們古蘭的說法，人若沒有全尸，是沒有來世的。如此塑了金身，也算是有了全尸了。”

　　“靈堂你們去了沒，聽說金云門今日不光是要辦葬禮，李人屠今日還要在靈堂受門主位。”

　　“誰敢去？那里據說用三十七支長矛挑著三十七顆人頭，想想就冒冷汗。”

　　“嘶……”

　　“是啊！我還聽說，整個金云門地下埋了數千斤火藥，如果血月門來人，只要一聲令下，這整個城區都會被炸飛了。”

　　“不可能吧！那豈不是也害死了參加祭奠之人？”

　　眾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些有心之人，則匆匆地趕緊跑路，離金云門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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