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東的母親將幾人帶到程小東的房間門口，然后對著他們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便轉身走開了。

　　蘇淺顏好奇地問道：“我們要怎么做？”

　　K答道：“直接進去吧。”

　　蘇淺顏又擔心道：“這樣會不會刺激到他？”

　　K答道：“管不了那么多，先進去再說。”

　　說完，直接打開門走了進去。

　　程小東背靠著床頭，坐在枕頭上，整個人幾乎蜷縮成了一團，這幾天下來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一雙眼睛深深地陷了進去，再加上休息不好導致的黑眼圈，讓人第一眼看上去就覺得活像個吸毒的。

　　看到他這個樣子，誰都能想到林慧的死給他帶來了多大的刺激。

　　或許是因為陰陽相隔的不舍，也或許是因為親眼看到女友跳下去后的恐懼，總之，現在看來活著的那個，絕對是生不如死。

　　程小東整個人看上去非常萎靡、頹廢，甚至反應都慢了幾拍，和之前那個打籃球的陽光少年相去甚遠。以至于有人走進來他都沒注意到，依然死死盯著窗外。直到T走到他的面前，他才發出一陣顫抖，那種突然被人嚇一跳的顫抖，再接著才慢慢悠悠的轉過頭來。

　　或許是側著頭的時間太長的緣故，他轉回頭的時候眾人似乎都能聽到脖子扭動的“咔咔”聲。看到面前的幾個人，程小東忽然哭了出來，并沒有像見到警察時那樣大喊大叫。

　　這讓在外面一直注意著的程母多少松了口氣。

　　“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沒有問候，也沒有其他什么寒暄與安慰，T直接了當地切入主題。如果他愿意告訴自己一些什么事，那就聽著記著；如果他依舊封閉著自己，那么他也不會追問，而且還是轉身就走。

　　他只是來防止鬼殺人的，并不是警察。

　　程小東哭了一陣，才慢吞吞地開口，說道：“你們……相……信……有……有鬼嗎？”

　　倒不是他故作玄虛，而是他好幾天沒有開口說話，再加上精神上的壓抑，導致此時一開口舌頭還有些麻木，連話都說不清楚。而且他的聲音聽起來也很沙啞，比嚴重感冒時聲音沙啞還要惱火一些。

　　T點點頭，“我信。”

　　“可是我……并不相……信。”程小東卻自我否定了一遍，然后繼續說道：“但是當她跳下去的那一瞬間……從她的眼神里，我看到的不是……不是失望，也不是憤怒。”程小東一邊說一邊幾天未洗的散亂的頭發，這被他埋在心底的恐怖記憶一經回放，再次激起了他內心無比的恐懼。

　　好在慢慢的，舌頭恢復了活力，說話也漸漸順了起來。

　　“她當時還在笑，笑得那么地……可怕。她笑著說，‘沒關系，你好好活著，我會回來看你的’，我真的好害怕。”程小東說著說著，又“嗚嗚嗚”地哭了起來，“我本來不相信這些的，但是每次一閉上眼，我就看到這個畫面，就像是揮之不去的陰影，我害怕她真的會出現。”

　　“那你到底愛不愛她？”蘇淺顏有些沉不住氣了，壓制著自己的怒火問道。

　　程小東一邊撓頭一邊啜泣，然后還點了點頭。

　　“既然你還愛著她，那么你就不應該怕她回來，你反而應該希望她回來。”蘇淺顏怒道，“只有她回來了，你才可以跟她道歉，乞求她的原諒。”

　　“我為什么要道歉，我做錯了什么？”程小東反問道，“她可以為了愛情不顧一切，可是我沒辦法，我不可能就這么一死了之。我父母就我一個孩子，他們為了培養我花了多少心血，我怎么可以因為一己之私不顧他們的感情？”

　　蘇淺顏似乎被徹底激怒了，連伊藍若都皺了皺眉。但K卻拉了蘇淺顏一把，然后說道：“你說的沒錯，做的也沒錯。但是有一點你錯了，你可以因為自己的家庭放棄錯誤的抉擇，但是你為什么不早一點對她說清楚，為什么不把她勸回來，為什么要等到她離開地面的時候才想到這些？”說到后面，K也幾乎是吼出來的。

　　程小東有些不敢看他，特別是他旁邊站著的T，這個人一直以來都表現得很平靜，但是他的眼睛里似乎帶有某種魔力，讓人不敢直視。程小東狠狠地撓頭、搖頭，悲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想救她的，可是……”

　　“那是因為你恐懼。”K說道：“你知道你的父母看不起林慧，你害怕最后他們會狠心拆散你們，但是你又不愿意林慧離開你，所以在你退縮的那一秒，你明明有機會可以讓她也放棄的，可是你卻選擇了沉默。因為只有這樣，你才不用去選擇，你的父母也不用再做‘惡人’。”

　　聽了K的話，蘇淺顏有些發愣，如果K的話屬實的話，那么這件事就絕對不能以簡單的跳樓自殺來定性了。這里面牽扯的關系與邏輯就太多了，總之一句話，程小東就算不是殺人，那也少不了坐牢。

　　程小東卻使勁搖起了頭，急忙否認道：“不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這時T又開口說道：“不管你相不相信，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三天之后，也就是林慧跳樓的那個時間，她或許真的會回來找你的。你做好心理準備，好好想想該怎么面對她吧。”他頓了一會兒，發現程小東聽說林慧真的會回來的時候整個人明顯地哆嗦起來。

　　對于未知的東西，特別是靈異這一方面的，有時候不信的人反而比信的人還恐懼。特別是真的因為某些事面對自己內心的時候，信的人反而可以坦然面對，而不相信的人反倒各種害怕。

　　程小東現在就是這樣，他不相信有鬼，但是卻又的的確確在害怕林慧會變成鬼回來。

　　忽然，程小東反問道：“你憑什么說她會成為鬼？”問這句話時，他感覺自己內心的恐懼正在退散，甚至感覺自己的靈魂也在升華，或許只要熬過了這關，他心里這道坎或許就真的過去了。

　　但這在T看來，只不過是他內心最后的掙扎罷了。

　　“從你說你不相信鬼，卻又擔心她會變成鬼的時候。”T平靜的說道：“就算她不會真的成為鬼，也終究會成為你的心魔，駐扎在你的心里。”

　　程小東最終頹然在地。

　　這道坎他還是過不去，就像T說的那樣，就算他相信林慧不會真的成為鬼，但她終究還是會潛伏在自己的內心，或許會在自己最放松的時候，猛然出擊，徹底擊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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