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落說的真誠，蘇扶瑤想懟個人撒撒氣，也沒辦法拿他下手。

　　半晌之后，只聽她幽幽說道：“希望吧！”

　　又過了會兒，山里的濃煙散了些，藺羽正打算隨后續人員一起進山尋找宮凌霄，忽聽得不遠處傳來歇斯底里的大笑。

　　一聲聲，笑得人毛骨悚然。

　　蘇扶瑤也循著笑聲望過去，居然是彩錦兒。

　　她的腳在逃出雁回山的時候被滾落的石頭砸傷了，正靠在一棵大樹下休息。

　　蘇扶瑤聽到她大笑，不由得怒從心頭起。

　　“你笑什么？”蘇扶瑤跑過去質問，就差用手指著她的鼻子了。

　　彩錦兒不理她，繼續仰天大笑，笑得肚子疼了，又把腰彎下來，伏首捶地。

　　這般激動興奮，要不是中獎了，要不就是瘋了。

　　明顯后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蘇扶瑤忍不住想，該不是剛才有石頭被炸飛起來，砸到她的頭，給砸傻了吧？

　　算了，父兄死了，神禹族也被毀得七七八八，都是可憐人，懶得跟她慪氣了。

　　蘇扶瑤心下想著，正打算離開，卻聽彩錦兒笑道：“死了，終于死了。報應啊，都是報應，害我神禹族的罪魁禍首，不用我動手，天都幫我把他收了。”

　　自始至終，彩錦兒都沒提過一個人名，但蘇扶瑤就是覺得她在說宮凌霄。

　　如果不是指的宮凌霄，在她面前說這些又有什么意義？

　　彩錦兒只是像瘋了，又不是真的瘋了。

　　蘇扶瑤又轉身回去，躬身揪住彩錦兒的衣領。

　　“你說誰該死？你說誰是報應？”

　　彩錦兒驟然收笑，用力將蘇扶瑤的手甩開。

　　“我說的誰，你心里不清楚嗎？神禹族落得這般下場，我也落得這個下場，除了宮凌霄這個罪魁禍首，還有別人嗎？”

　　彩錦兒近乎怒吼。蘇扶瑤想也沒想，一個響亮的耳光直接甩出去，打得彩錦兒暈頭轉向。

　　藺羽和殷落一頭霧水，都不知道神禹族遭的災和宮凌霄又有什么關系。發動入侵的是朱爾多，逼死她爹殺死她哥的人也是佰裔族的人，關宮凌霄什么事？

　　“怎么？他都敢做，你還怕我說么？有本事你殺了我啊！”

　　彩錦兒把頭轉回來，倔強的直視著怒氣沖沖的蘇扶瑤，近乎挑釁道：“你殺了我啊，殺了我，就不會再有人知道他的丑事了，來啊，動手啊！”

　　丑事？宮凌霄的丑事？

　　他好心幫她解決問題，最后成了他的丑事？

　　自打山體塌陷之后，蘇扶瑤幾次想哭，都硬生生憋回去了。她不想讓人覺得，女人遇到事除了哭什么都不會做。

　　誰料，彩錦兒就這么幾句話，當即氣得蘇扶瑤掉眼淚，從無聲哽咽到嚎啕大哭，中間只有幾個眨眼的過程。

　　“你怎么可以這么說……你知道他經歷了什么嗎？他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出賣，被冠上忤逆弒君的罪名。他被一路追殺，傷口無數，幾乎喪命。

　　他視為手足的護衛死了，身首異處，落云宮一百二十八條人命為他殉葬，流出的血淹沒坤誅頂，圍觀行刑的人回家當晚都做了噩夢。

　　你知道，他又是怎么過來的嗎？

　　你只會口口聲聲說，他害了你，害了神禹族，那我問你，他對你做了什么？你們神禹族又有哪條冤魂，該算在他宮凌霄頭上？”

　　一想到宮凌霄那段時間頹廢消沉的樣子，蘇扶瑤就覺得心里憋得慌。

　　她從來沒有那樣心疼過一個男人，恨不得自己能幫忙分擔他的心理壓力。可是，沒有人能幫他走出地獄，得他自己走出來。

　　不負眾望，他走出來了，卻因自顧不暇而食言，沒能幫彩錦兒解決她的親事，讓佰裔族借機生戰。

　　他是成心的嗎？如果沒有發生那些變故，他會食言嗎？那個時候，他自己都在鬼門關外徘徊，他又能怎么樣呢？

　　在這件事情上，如果真要論宮凌霄的錯，那就是他太自負，自以為掌控了全場，卻沒考慮到，世事無絕對，每一刻都充滿了變數。

　　蘇扶瑤說了一大堆，藺羽和殷落大概猜到了些。但這種事旁人不好插手，藺羽便繼續帶人進山。

　　殷落就在不遠處站著。他看得出來，彩錦兒是個練家子，雖然瘸了腿，但蘇扶瑤仍舊不是她的對手。萬一氣不過動起手來，他也好幫著點蘇扶瑤，免得她被欺負得太慘。

　　蘇扶瑤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但在彩錦兒眼里，她就是在為宮凌霄開脫，為一個劊子手開脫。

　　她也恨朱爾多，恨佰裔族，恨把她抓到這個不見天日的破山洞來的朱達常。但這并不意味著，她就不恨宮凌霄。

　　“你別浪費口舌了，你覺得你能說服我嗎？”彩錦兒冷笑，紅發隨風起，邪魅而詭異。

　　“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因為宮凌霄沒有對不住你，也不是對你言而無信。刀子不扎在你身上，你是不會知道痛的。”

　　蘇扶瑤愣在原地，已經無法反駁。

　　是的，誠如彩錦兒所說，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感同身受，只有刀子落在誰身上，誰才會知道痛。

　　她沒有再多說什么，腳步堅定的走進雁回山。

　　不管別人怎么詆毀他，在蘇扶瑤心里，他都是這個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人。

　　她一定要找到他，不論生死。

　　胡亂抹去眼淚，視線還是被糊得一團糟。胸腔劇烈起伏著，好像有什么東西要掙脫出來，卻被她用意念給死死壓制住。

　　“你先別過來！”

　　遇到一塊大石頭，蘇扶瑤突然對身后的殷落說道，然后大步躲去石頭后面。

　　方便？

　　殷落猜測著，卻聽到石頭后傳來極力壓抑的哭聲。

　　又想釋放，又怕人聽到，刻意壓抑著。聲音穿透手臂傳出來，沉悶中甚至能聽到牙齒磨蹭時發出的格格聲。

　　這個女人，還真是……有點意思。

　　好半晌，蘇扶瑤才從大石頭后走出來。眼睛都哭腫了，鼻頭也紅紅的，身體還在控制不住的抽動，卻問他：“你聽到了？”

　　殷落摸了摸鼻子：“聽到什么？不好意思，我剛才突然耳鳴了。”

　　“拜托，好蹩腳的掩飾。”

　　蘇扶瑤擺著破碎崩裂的土石，一步步往山林深處走。

　　哭過之后，心里好受多了。果然，她不適合把情緒憋在心里。

　　正走著，忽聽殷落問：“你聽到什么沒有？”

　　還是剛才的梗嗎？

　　蘇扶瑤不說話。

　　走出兩步又覺得不對，側耳一聽，好像真的有人在喊什么。

　　喊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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