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凌霄問得十分鄭重，握住甄玉兒的手不自覺的加重了力道。他的眼睛也一直盯著她的眼睛，漆黑的瞳仁里刻著他的堅定和決絕，也倒映出她無所遁形的虛偽和糾結。

　　“我……”甄玉兒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她的選擇很明確，從始至終都是要當太子妃。可是她做不到在他面前承認，就像揭下假面露出一道惡心的疤。雖然每個人都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追求抱負，相信宮凌霄也會理解。可她不敢面對的，是曾經故作清高假裝對權利地位毫不在意的自己。

　　說不清那是怎樣的一種情緒，但甄玉兒就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讓別人知道她其實就是個追名逐利表里不一的女人，哪怕是宮凌霄也不行。

　　才貌雙絕內外兼修的京都第一才女甄玉兒，如此完美的她就像是一塊無暇的碧玉，容不得一丁點兒雜質和瑕疵。

　　“你只需要依照本心回答我就好。只要你想走，那我便帶你走，就是這么簡單。”拋開所有的牽絆，事情確實就是這么簡單。而且宮凌霄已經下定決心，摒棄一切雜念，萬事以甄玉兒為重。

　　聽了他的回答，甄玉兒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沖動想要把實情告訴宮凌霄，但是很快又被理智給壓了下去。“可是這件事千難萬難，不是你我就能左右得了的，我實在不忍心讓你為了我犯險。而且你還有你自己的事沒完成，關于身世之謎，你真的不想去追根究底嗎？還有……”

　　甄玉兒想要隱晦的表達她并不想走，于是使出了殺手锏。“你那個側妃蘇扶瑤，你挺喜歡她的吧？”

　　“你說什么呢？怎么可能喜歡她……如此粗鄙庸俗的女人，你都不知道她力氣有多大，打起架來簡直就是個男人，上次一拳就把我揍出了烏眼青，還總是不講理，那天我……”

　　看到甄玉兒一臉苦笑，宮凌霄瞬間噤聲。

　　“我……”宮凌霄想要解釋。

　　“瞧，一提起她你就滔滔不絕。你我相識多年，我竟從未見過你在提及哪個女子時如此眉飛色舞神采奕奕的樣子。都說君子之交淡如水，可你我這碗水實在是太淡了。”

　　甄玉兒的聲音里透著濃濃的失落，甚至還有一股莫名的挫敗感。這種挫敗感讓她感到屈辱，最后發酵成對蘇扶瑤的厭惡。

　　“……”

　　宮凌霄無言以對，因為甄玉兒的話每個字都說到了他的心坎里，那是他早就想說卻又不敢說的真實感受。

　　所以……他是真的喜歡蘇扶瑤？可是怎么可能呢？她常常氣得他恨不得一刀砍了她讓耳根子好清凈清凈。吃他的用他的還收買他的人，他怎么可能會傾心于這樣的女人。

　　“對了，我今天找你還有一件事想問。”糾結這種問題并沒有什么意義，宮凌霄當即轉換話題。“你此次前來參加圍獵，甄相爺可否派了人暗中保護？”

　　“我不知道，父親并未跟我說過。怎么了？”甄玉兒裝作不知情，心下卻想難道是那群蠢貨已經暴露了？

　　“哦，沒什么。”宮凌霄無謂的搖頭。他只是想知道昨晚通風報信的人是否是受玉兒指使，至于是不是相府私兵其實并沒有那么重要。

　　“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讓你覺得……”甄玉兒還想追問，卻被遠處忽然傳來的女子驚叫聲給打斷。

　　“是蘇扶瑤。我去看看。”宮凌霄聽聲辨人，也不等甄玉兒說完，直接將她送回地面后便循聲而去。

　　“蘇！扶！瑤！”甄玉兒從牙縫擠出這三個字，絕美的臉上盡是狠厲。

　　半里外，一片雜樹林。

　　蘇扶瑤蹲在一棵橡樹樹杈上，樹下是拿頭撞樹裝得滿腦袋血的野豬。一邊撞一邊嚎，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氣的。

　　蘇扶瑤懷里揣著一兜子橡子，一邊扔野豬一邊得意的說道：“你追我呀，你追我呀，你那么厲害怎么不上樹啊？”

　　吃一塹長一智，她這回選了棵好爬的樹，不僅避免了爬到一半就爬不動的尷尬，還意外收獲了這么多‘子彈’，終于輪到她反擊了。

　　宮凌霄一路腳都沒歇趕過來，卻看到這樣一番啼笑皆非的場景，不禁好氣又好笑。

　　他并不將野豬趕走，而是將馬拴在不遠處，再施展輕功落到蘇扶瑤所在的橡樹上。“就你這個腦子，也就能欺負欺負豬。”

　　“哎，你怎么來了？”蘇扶瑤又驚又喜。這豬太執著死活不肯走，她正愁要怎么脫身呢。

　　“突然聽到一聲豬叫就過來了。”宮凌霄打趣道。

　　“是嘛？它叫得那么大聲嗎？”蘇扶瑤理解岔了意思，又拿橡子繼續扔樹下的野豬。“你再叫，你再叫一個。”

　　蘇扶瑤玩得起勁，宮凌霄則雙手環胸斜靠在另一根粗枝上望著頭頂涌動的云朵，好不愜意。

　　忽而有風掠過，帶來一絲血腥味。宮凌霄警覺四顧，竟發現血腥味來自腳下一根樹杈上掛著的一個灰灰的絨絨的卻血呼哧啦的東西。

　　“這是什么？”宮凌霄驚問。

　　“啊，這是我的首獵。”經宮凌霄一提，蘇扶瑤這才想起來，當即將懷里的橡子一股腦倒在野豬頭上，著急忙慌的說道：“快帶我去你皇帝老子那兒，我要領賞。”

　　被野豬追之前她曾遇到波羅族的人，她已經打聽過了還沒有人奪得首獵。這都已經過去那么長時間了，再不去領賞就該被人搶先了。

　　“領什么賞？”宮凌霄一頭霧水。

　　“首獵啊！”蘇扶瑤兩眼直放光，眼珠子都快扭成元寶形了。

　　“就憑這個？”宮凌霄苦笑不得。“恐怕你是有哪兒誤會了吧！”

　　接著，宮凌霄向她解釋了一下何為是首獵。

　　“所謂首獵，指的是提前選定一只最好的獵物，套上紅繩，再放歸獵場。一般選定的首獵都會比較難狩，諸如鹿、麂、熊一類，對了，去年還是老虎。至于你這個……”宮凌霄拿樹枝挑了挑那只死狀慘烈的野兔。“拿野兔作為首獵的點子倒是別出心裁，但除非是綁個三五幾丈的紅繩，否則得搜山才能找到吧。”

　　“啊，是嘛！”蘇扶瑤一臉尷尬。原來首獵的‘首’意為最佳，而非第一啊！

　　“如果這么容易就能奪得首獵，那這個首獵還有什么意義？你就沒動動腦子想想？”

　　“想過啊，那萬一那些人都不好意思拿個小動物去領賞，非要弄個大家伙呢？”蘇扶瑤說的理直氣壯。

　　其實說白了就一句話：黃金太誘人，菜鳥也貪心。

　　“那這次的首獵到底是什么？”小野兔肯定是沒戲了，但蘇扶瑤還是不甘心。她的金子啊，足足一千兩啊！

　　“不清楚，但肯定不是這個。”宮凌霄望著那只野兔繼續冷嘲熱諷。蘇扶瑤白他一眼，扭頭打算再摘些橡子扔豬出氣，視野里卻突然闖進一個狂奔的不明物體。

　　“快看，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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