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的飛速壯大成就了南宮一族新的謀生手段：販賣消息。

　　江湖傳聞，只有出不起的價錢，沒有影子拿不到的消息。而影子的主人九公子因為沒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師從何人相貌如何，更是被傳得神乎其神，荒誕無稽之說層出不窮。

　　關于這‘九公子’的一說，宮凌霄也曾問過瑾兮。南宮瑾兮直言，天下之大卻已無南宮一族的棲身之地，既不能以南宮自居，那他便拿南宮二字的筆劃數目為代。正巧，‘南’和‘宮’都是九劃，九公子便由此而來。

　　知曉后便恍然，不知時恐怕想破腦袋也猜不透這名諱中的玄機。

　　后來，南宮瑾兮自知實力還無法與朝廷分庭抗禮，又擔心驚動朝野唯恐再次招來滅族之災，于是在影子名聲大噪時毅然決定停止影子的一切活動，影子就這樣在一夕之間銷聲匿跡。但是宮凌霄知道，影子的勢力仍舊存在，只不過收起鋒芒轉至暗處養(yǎng)精蓄銳罷了。

　　南宮瑾兮的高明之處就在這里。他只訓練影子的核心成員，下線則由核心成員去選拔發(fā)展，層層往下，等級分明職務明確。只要不啟動任務，他們全都是街市廊坊的普通百姓，該賣菜的賣菜，該殺魚的殺魚。大隱隱于市，正因如此，影子才能掌控全局而不被任何人察覺，即使暴露，也只涉及單線，不會影響全局。

　　而影子的壯大，所依靠的僅僅是兩個字：利益。利益，不光指財，還有名、地位、美人，甚至是命，所有能夠拿來進行交易的東西都可以轉變成利益。

　　整合各方資源來換取有價值的信息，最后獲取自己想要的巨大財力，這對精通縱橫之術的南宮瑾兮來說簡直易如反掌。然而影子的勢力越大，他反而愈加超脫淡然了。

　　眼前的南宮瑾兮，目光平和，甚至在他臉上看不出太大的情緒，哪里還有當初的雄心和風采？過于蒼白的面色甚至顯得有些病態(tài)，宮凌霄不禁擔心起他的身體。

　　天妒英才，紅顏薄命，最是讓人惋惜。

　　“許久未見，不知瑾兮身子如何？我瞧你這氣色……”

　　“好得很。”宮凌霄還沒說完，南宮瑾兮就揮手打斷了他。“我這也是看你難得來一趟，才讓應棠帶你過來敘敘舊，你若急著走，那我不留你。”

　　“瞧你這話說的，虧我還掛念著你。”宮凌霄故作不悅，南宮瑾兮笑著飲茶，也不在意。

　　山影碧波相伴，二人烹茶對飲倒也愜意。不覺日落西山，再不回去恐雀顏著急，縱是意猶未盡，宮凌霄也只能起身道辭言約下次。

　　南宮瑾兮果然不留，卻堅持要親自送他。

　　要有地勢差異才能快速滑行，所以從生人忌到寶豐山另有一條鋼索，此端就設在山巔鏡湖瀑布旁的外延石臺。

　　路程并不遠，宮凌霄推著南宮瑾兮走得很慢。他總覺得此次見面瑾兮好像有心事，聊天時也多次欲言又止，可當宮凌霄問起，他又搖頭否認。

　　走得再慢也終有一別，宮凌霄站在石臺上，應棠在把他的手腕和鋼索扣在一起。宮凌霄望著面帶憂色的南宮瑾兮最后一次問道：“你真的沒什么話要跟我說了嗎？”

　　南宮瑾兮搖頭，笑容略帶苦澀。

　　“好吧！”宮凌霄轉過身開始調整姿勢準備離開。既然瑾兮不想說，他也就不勉強了。

　　“等等！”然而，就在宮凌霄準備動身時，南宮瑾兮突然喚住他。“蘭清，速去叫幻兒過來。”

　　“……是。”蘭清不解的望向應棠，卻見對方同樣一臉疑惑。

　　這個時候，公子叫幻兒做什么？

　　“幻兒？”宮凌霄輕聲呢喃，大腦努力搜索著這個名字，卻并未找到太多信息。聽是聽過，但印象并不深刻。

　　“幻兒是我的丫鬟。”南宮瑾兮主動說明情況。“這丫頭自小在我跟前伺候，倒也盡心盡力，只是近日愈發(fā)放肆起來，竟開始對我的事指手畫腳。如此惡仆，不要也罷，殿下若不嫌棄，可帶回去，哪怕是做燒火丫頭也行。”

　　“公子……”應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子竟要把幻兒送給凌霄殿下，可是幻兒對公子……

　　“不用多說，我心意已決。”南宮瑾兮已經做出決定，任誰勸說都無濟于事。

　　宮凌霄安靜旁觀，瑾兮雖語氣強硬，卻明顯有些言不由衷。他雖不知其中內情，卻也能確定瑾兮并非真心想把幻兒送給他當燒火丫頭。

　　瑾兮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宮凌霄雖然好奇，卻沒有多問。如果這是瑾兮向他提出的要求，他一定會照做無誤。

　　很快蘭清就領著幻兒來了，卻并非是因為蘭清絕佳的輕功，而是幻兒一直在竹林里等著。她好像知道南宮瑾兮要把她送走，眼里噙著淚，卻倔強的不肯多說一句。

　　“你跟殿下去吧，是燒火做飯還是洗衣掃地，都莫有怨言。做事盡心些，別以為……別以為殿下會看在我的面子上對你另眼相待，丫鬟就是丫鬟，就該做丫鬟該做的事。”南宮瑾兮對幻兒說道，卻自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

　　幻兒的淚終于落了下來。她咬緊嘴唇，直至味蕾間漾起血腥方才松開。半晌，她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好。”

　　幻兒就這樣跟著宮凌霄走了，南宮瑾兮將所有想說卻不能說的話吞回肚子里，卻傷及肺腑吐出一口血來。

　　“公子……”蘭清見狀連忙奔過來，南宮瑾兮卻抬手呵住他，低聲笑了起來。唇畔衣間的血殷紅艷麗，像彼時山下盛開的葬情花，劇毒無比觸目驚心。

　　“走了，走了好……”南宮瑾兮呢喃低語，說得很是真心。

　　另一邊，雀顏久等多時卻仍不見宮凌霄出來，心下甚為擔憂。眼看夜幕已近，就在他打算進入大雄寶殿尋人時，門開了。

　　“殿下。”雀顏提步前迎，并未顯露太多情緒。

　　“回宮。”宮凌霄信步離開大雄寶殿并未多言。

　　二人本是騎馬前來，但回程時宮凌霄說身體不適，便換了馬車。

　　別了布懂大師，二人踏上歸程。暮鼓早響城門已閉，宮凌霄亮出令牌方得進城。到宮門前亦是如此。

　　寢殿內，蘇扶瑤吃飽喝足睡得正香，卻突然被蓮衣從床上扒了起來。“不好了，殿下回來了。”

　　“吃錯藥了你？”難道宮凌霄不回來才好嗎？被擾了好覺的蘇扶瑤語氣相當差。

　　“哎呀，殿下是回來了，可他還帶著個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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