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門檻，外邊天空已暗下一片，空氣瞬間變得順暢。

        小網(wǎng)吧在條巷子里，轉(zhuǎn)出去有一條街，全是路邊攤，寥寥煙霧，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

        周歆予抬手看了眼表。

        晚上九點(diǎn)半。

        “吃嗎？”姜泯手插衛(wèi)衣兜，晚上的氣溫驟降，他仰頭盯著不遠(yuǎn)處的小攤懶聲出一句，“男朋友請你。”

        周歆予沒做回答，而是徑直朝小攤走去。

        一排攤子不過一個(gè)特色，烤，炸。

        周歆予選了幾串烤素菜。

        姜泯付了錢跑去一旁點(diǎn)了根煙。

        夜色將他罩進(jìn)了濃霧中，煙頭星火卻抵不過小攤散發(fā)出來的冷色。

        周歆予盯著姜泯的方向靜了幾秒，抬腳走了過去

        “帶你女朋友來吃這些路邊小攤不怕她們會看不起你嗎？”周歆予站在一旁問出句，她的聲音很輕，特意加重了們字，隨意到聽不出一絲打趣，單純的好奇。

        聞言，姜泯嗤笑一聲，他吐出一段煙絲，在這黑夜里十分惹眼。

        “確實(shí)，值得思考。”

        姜泯說著去看周歆予，輕挑著唇，哂笑，“但你是第一個(gè)。”他頓了頓，眼里打趣明晃晃，“怎么樣？看得起我嗎？”

        周歆予盯著他靜了幾秒，倏地，側(cè)過頭：“這串可能挺好吃，但別誤會，我一直看不起你。”

        姜泯也不惱，嗓里打趣更甚，他俯身靠近周歆予，聲音被煙霧熏得有些啞倦：“是嗎？”

        姜泯手中的煙灰抖落一截，彈在地上，撞出煙火。

        他輕笑，抬手將周歆予的腦袋扳了過去：“那你多看看我。”

        姜泯指間夾著一根香煙，燃出的煙草味悶鼻，雙手捧著周歆予的臉，俯身盯著她看。

        距離很近，以至于臉側(cè)的星火隔著一段距離也能讓周歆予的耳燃起燎原之火。

        女孩長睫微顫，帶著絲絲波瀾。

        “多看看我就看得起了。”

        姜泯瞇了瞇眸，薄唇在黑夜里透紅，瀲滟著閃閃水光，他輕吞了下口水，脖頸尖球滾動，哪哪都寫滿了勾人。

        周歆予不自覺地?cái)孔×藲庀ⅲ�耳邊涼風(fēng)習(xí)習(xí)，卻怎么也吹不走她心中的慌張和燥熱了。

        煙灰抖落，少年笑得吊兒郎當(dāng)，蹭上兩滴蓬在了周歆予的外套上。

        “滾。”靜中，她冷聲出一句。

        倏地，姜泯樂出了聲，他替周歆予撣了撣身上的煙灰。

        “看來狗屎還沒嘗出味兒。”姜泯立起身來，他打趣出一句。

        周歆予移開眼，呼吸終于順暢。

        與此同時(shí)，路邊攤的大娘喚了聲

        “孩子！你們的東西好了！”

        周歆予瞥了眼姜泯，他依舊一副漫不經(jīng)心，將煙滅在了垃圾桶旁。

        吃食放在塑料盤里，就兩三串素菜，花菜，土豆片

        周歆予細(xì)嚼慢咽著，時(shí)不時(shí)打量著那片暗地，姜泯接了一通電話。

        再然后，他走了過來。

        “有事。”簡單兩字，姜泯盯著周歆予問出一句，“能一個(gè)人回去嗎？”

        周歆予垂眼應(yīng)了聲。

        姜泯都這樣說了，她即使缺條腿也得爬回去。

        話畢，他一秒沒停，路邊攔了輛出租車一溜煙鉆不在了。

        周歆予盯著那個(gè)方向靜了很久。

        她在想，

        要是她今晚出個(gè)什么意外，姜泯能脫得掉關(guān)系嗎？

        -

        鐵運(yùn)的主課很雜，但大多有趣，不過都是為提升外貌氣質(zhì)的一個(gè)過程，比如一周兩節(jié)的化妝課。

        周歆予從來沒接觸過胭脂水粉一類的東西，一年級教的基本理論，二年級開始上實(shí)操課。

        滿桌的化妝品全是從周杏那搬來的。

        周歆予看著滿眼刷子彩盤突然有點(diǎn)兒無從下手。

        老師在前頭示范著，外邊隨便拉了個(gè)幸運(yùn)兒當(dāng)模特，從底妝開始，接著打眼影。

        一個(gè)半小時(shí)的時(shí)間，周歆予單在打粉底上面就卡了十幾分鐘。

        她手慌腳亂，臺上已畫好了一只眼睛。

        “眼影注意啊。”老師在前面講解著，她手中握了把刷子，在女生臉上認(rèn)真著，“眼尾顏色可以稍重一些。”

        “我看著有些人畫眼影是直接上。”老師比劃著，拿著刷子在眼影盤旁抖了抖，“你們的刷子沾了顏色后要抖掉些粉，要不然上眼顏色很重，這是最基本。”

        她手拿刷子在女生眼上輕揮了幾下：“我上學(xué)期怎么講的？”

        “你們看我手法”

        “慢慢地，慢慢地暈染。”

        “有些人，一上來就用大紅色，單眼皮腫眼泡的給我安安分分貼雙眼皮，底色拿淺的鋪。”

        話畢，她起身，將模特的臉亮了出來。

        “男生的話，眼尾稍稍加深一下就行。”

        說著，她的眼神在底下掃了一圈，在看見周歆予時(shí)皺了下眉。

        “同學(xué)們，散粉不要打太多，我要看的是一張正常人的臉，皮膚白的同學(xué)給我去實(shí)體店試一試粉底液的顏色。”

        “我這學(xué)期開學(xué)前就說過了，選粉底要選適合自己的顏色。”

        “不合適的粉底液給我自覺換掉。”

        “化妝是為了掩蓋你們的缺點(diǎn)，不是丑化自己。”

        話畢，老師繼續(xù)講解著，轉(zhuǎn)回頭在模特臉上努力。

        周歆予絲毫不知情，認(rèn)真的不是半點(diǎn)兒。

        她對著鏡子，掃一眼老師又對著自己臉上一通。

        很奇怪，明明是自己一步步照搬過來的，在周歆予這卻是天差地別的概念。

        “哇靠，你看周歆予！”

        靜中，一個(gè)女生終于從鏡子里抽身半刻，她眼隨意一瞟便注意上了周歆予蒼白的臉頰，一瞬，她的吼聲引來了不少觀望。

        “謝謝，我死三天都沒這么白。”

        周圍人揶揄著。

        “我去，你這哪是化妝啊？”一個(gè)男生笑著嘲笑，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準(zhǔn)備晚上爬我床索命嗎？”

        周圍不停，直到被老師尖聲呵斥才安靜。

        周歆予被鬧得耳紅，她放下眼刷，捧著一包卸妝巾朝外走去

        此刻的過道安安靜靜，還未拉響下課鈴。

        但周歆予還是不愿意抬起腦袋，她承認(rèn)，有億點(diǎn)嚇人。

        男廁女廁隔著面洗手池，而洗手池前，有一面大鏡子。

        周歆予剛轉(zhuǎn)角就撞上個(gè)熟人。

        “臥”姜泯下意識低罵出一句，話未吐完，喉中的槽字被抬起的腦袋嚇得哽了回去。

        對上眸時(shí)，周歆予愣了下，有一瞬想要刨個(gè)洞將自己埋了。

        姜泯低睨著面前的女孩靜了半刻，有點(diǎn)兒眼熟。

        “周歆予？”他不確定出一句。

        周歆予愣愣地盯著姜泯，板著的一張臉浮不起半點(diǎn)兒情緒

        那就對了。

        姜泯盯著周歆予打量了半晌，最后將視線放在了她通紅的眼皮上，認(rèn)真疑問出一句：“你眼睛被蜜蜂蟄了？”

        周歆予抿直唇，她垂下腦袋，眼一掃，注意到了姜泯的衣服。

        他今天一身深綠色軍服，因?yàn)檫@么一碰，周歆予的臉蹭上一刻，就這么一刻，在他的胸口處留下了一席之地。

        周歆予盯著衣服上的那一抹亮色靜了幾秒，她緊張地咽了下口水，第一次在姜泯面前這么無措。

        周歆予心急抬手拍了拍

        拍不掉，

        倒是被打趣了一番。

        “干嘛啊”

        姜泯聲音懶啞，故意將調(diào)調(diào)拉得很長，散漫到了骨子里，他低眼睨著面前的女孩，被她這番舉動打得有些措不及防。

        “嘗到狗屎味兒了？”姜泯逗趣，“女朋友在這不好吧。”

        周歆予冷冷瞥了他一眼，她收回手，盯著那片斑斕故作冷靜出一句。

        “衣服。”周歆予語調(diào)淡然，“對不起。”

        聞言，姜泯愣了下，而后低眼看去

        他盯著衣服上的胭脂水粉靜了幾秒。

        “臥槽？”

        姜泯不可思議出一句，抬手在衣服上用力撣了幾下，不掉。

        周歆予抿抿唇，悄悄抬眼看去。

        姜泯眉頭微蹙著，上一秒的吊兒郎當(dāng)已煙消云散。

        “這他媽什么東西？”他惱火出一句。

        周歆予沒應(yīng)，盯著那只慌忙的手看了幾秒，幾秒后，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將自己手中的卸妝巾扯出一張來。

        周歆予將紙巾遞給姜泯，不確定出一句：“你試試這個(gè)？”

        他煩躁接過，暴力地在衣服上狠擦了幾下

        掉了。

        寂靜中，姜泯抬起腦袋來，他身上有一股濃濃的煙草味，多半是剛躲在廁所抽了一根。

        “你他媽臉上的粉是我談過女朋友中最多的一個(gè)，她們再怎么濃妝艷抹也沒你這么嚇人。”他認(rèn)真出一句，皺眉敘述著。

        周歆予低垂著睫沒應(yīng)。

        “別化妝了，不適合你。”姜泯真摯介意出一句。

        他冷冷丟下一句，側(cè)身剛踏出一步便被周歆予拉住了手臂。

        側(cè)頭看去，女孩從包里摸出一小塊方盒來，周歆予揭開蓋子，這是一小塊香膏，帶著淡淡的花香卻又不顯妖艷，中性的味道，給人一種清冷感。

        她拿中指在表面上暈了幾下，沉默著抓起姜泯的手。

        在少年的手腕處，周歆予拿暈了香膏的那根手指在上邊磨蹭了幾下，留下香味。

        兩只手各一邊，姜泯也不反抗，盯著周歆予這一系列操作保持沉默。

        十幾秒后，她抬起腦袋，臉上表情依舊無波無瀾，面無表情地做著這一切。

        周歆予低眼抹上些，她抬手撫上姜泯的耳垂，手指在他耳后蹭了幾下。

        感覺到溫度，姜泯身體一僵，耳廓敏感地發(fā)了紅。

        “怎么？”他低眼睨著周歆予，啞聲出一句。

        周歆予沒立即應(yīng)，低頭慢條斯理地將小方盒蓋上。

        “你身上有煙味。”周歆予淡吐出一句，不夾雜一絲情緒，她將香膏揣回兜里抬眼去看姜泯，“很濃。”

        對上眸，姜泯咽了下口水，他懶懶地哦了聲。

        周歆予瞥了他一眼，朝鏡子前走去，她將卸妝巾放去一旁，扯出一張?jiān)谀樕祥_始用力。

        “下次抽煙外套脫了吧。”周歆予盯著鏡子淡淡出一句，姜泯還站在原地。

        他抬了下眉，收回步子轉(zhuǎn)過身去。

        姜泯兩三步來到周歆予面前，靠在洗手池旁看著她卸妝。

        “百變馬丁？”

        周歆予沒說話，認(rèn)真清理著臉上的厚重，連一個(gè)眼神都沒給。

        “你還是第一個(gè)讓我談戀愛談出開盲盒感覺的女朋友。”姜泯打趣。

        周歆予依舊沒應(yīng)，她將臟掉的紙巾丟進(jìn)一旁的垃圾桶里，臉上的妝容被帶了下去，是一張清純的容顏。

        周歆予低頭在臉上撲棱了一灘清水，皮膚濕滑光澤，好像連眸子里也被浸得濕漉漉一片，泛著隱約水光。

        姜泯盯著周歆予，水滴順著女孩的下巴淌進(jìn)了她微敞的衣領(lǐng)中。

        “沒擦干凈。”姜泯在一旁突然吐出句。

        周歆予愣了下，她盯著鏡子里的自己張望了一陣又去看姜泯。

        女孩的羽睫上粘上水珠，顯得更加密長，她長睫微顫，眸中帶著淡淡疑問，呆萌的表情讓人心中莫名一顫，想要去揉揉她的腦袋。

        姜泯舔了下唇，他抬手在周歆予的眼角輕撫了撫。

        周歆予疑惑地被姜泯叩著臉，不自覺屏了一口氣，白皙臉頰上慢慢浮起一絲淡粉。

        他拇指輕蹭在女孩的眼角，來回幾下，姜泯終于開了口，“哦。”他輕哂一聲，沒聽出絲毫抱歉，“看錯(cuò)了。”

        姜泯啞笑，雙眸已勾成了兩輪上挑的彎月。

        “是痣。”他說。

        聞言，周歆予微蹙了下眉頭，她轉(zhuǎn)回腦袋，眼角那一小塊皮膚已泛起絲絲殷紅。

        “化妝課。”周歆予拿手指觸了觸那塊皮膚，“第一次化。”

        姜泯笑著哦了聲。

        周歆予盯了他一眼，抱上卸妝巾朝過道里去。

        “鐵運(yùn)？”姜泯跟上吐出一句。

        “你太不上心了。”周歆予丟下一句轉(zhuǎn)了彎，徑直朝教室里去。

        姜泯停下步子半秒，他掃了眼班級門口的黑字：15級鐵運(yùn)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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