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稀奇，姜泯沒帶周歆予去什么烏煙瘴氣的地方，兩人一前一后去了處山坡，這截路的風景很好看，但周邊建筑看著落后，全是一排排老房屋，時不時從樓房里飄出絲絲菜香。

        姜泯七拐八繞，帶著周歆予進了一幢破樓，他輕車熟路地捻開周圍雜草。

        至于破樓有多破，看著像一塊兒開發一半的屋子，四邊沒有砌墻，空落落的，只有幾塊直立的柱子。

        陰干的環境里撒進些暖陽，卻也未曾照亮多少。

        周歆予左右張望著，有一處墻角居然鉆出絲青綠枝丫，她瞬間有種被姜泯帶著來尋寶的錯覺。

        姜泯轉頭看了眼東張西望的女孩，他停在了一處，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張廢報紙來，他拿手撣了撣報紙，在這空曠地發出輕脆的響聲。

        “坐。”姜泯將報紙鋪在地上邀請出一句。

        周歆予看去，遲遲未動。

        “干嘛？”姜泯哂笑，他懶聲道，“干凈的。”

        聞言，周歆予這才坐下。

        姜泯眉眼輕彎，他給自己墊了張報紙坐了下去，“這一塊兒我經常來。”姜泯輕拍了下褲腳上蹭上的灰，“這種天氣的景漂亮，夏天的話這地兒特涼快。”

        周歆予沒應，她靜靜眺著遠邊，而腳下，是空的。

        “很小的時候在這住過一段時間。”姜泯的聲音很輕，繞在這四方落成了隱約回音，“就剛剛那條街，這兒原本是要來建房子的，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擱置了。”姜泯停了下，“一放就是十幾年，一直荒在這兒了。”

        周歆予平平地嗯了聲，她盯著天空發起了呆，只留了一個后腦勺給姜泯，今天的風很舒服，暖暖的。

        “”

        “誒。”一陣靜謐后，姜泯沒忍住去逗弄女孩，他看著周歆予心里癢癢的，抬手輕扯了下女孩的高馬尾，“啞巴了？”姜泯犯賤，“腦袋轉過來看看我唄，老子又不吃人。”

        話畢，周歆予轉過頭來瞥了姜泯一眼。

        “這還沒成年呢。”姜泯看著周歆予這副模樣不禁打趣，“一副老成樣兒。”

        他嗓里黏著點點笑音，繞著這空曠的環境里持續了幾秒。

        “姜泯。”周歆予轉過頭去瞅姜泯，“沒成年怎么就不能老成了？”她聲音很靜，因為滿腦子雜亂莫名其妙出一句，“那沒成年的還有人懷孕了呢。”

        “不是。”姜泯好笑地瞇了瞇眸，“我和你說這，你給我扯懷孕上邊幾個意思。”

        “沒。”周歆予尷尬移開眼，“就突然想到一些事。”

        姜泯盯著周歆予抬了下眉，他調侃：“怎么？你有經驗？”

        周歆予剜了姜泯一眼，干巴巴出一句：“你才有經驗。”

        姜泯笑，寂靜中他低聲喃喃了一句：“我確實有經驗。”

        聞言，周歆予看向姜泯。

        他半仰著腦袋，吊兒郎當地睨了周歆予一眼：“只是還沒那機會上戰場體驗過一會。”

        話畢，周歆予皺了下眉，她就這么靜著了，將眼放在姜泯的臉上，一副深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突然被誰點了穴，定住了。

        姜泯被盯得頭皮發麻，他不自在地移開眼，沒到幾秒，又放了回去。

        他在害羞害怕個什么？

        想著，姜泯對上那雙眼。

        “干嘛？”少年喉結微動，一句后，耳朵卻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看什么？”

        周歆予將定在姜泯唇上的視線移開，她抬眼和少年對看著，不知道為什么，她莫名想笑，在快憋不住時，周歆予突然出一句。

        “接吻什么感覺？”

        聞言，姜泯臉色一僵。

        周歆予突然想起姜泯在巷子里和人擁吻的場面。

        “”

        “要不你試試？”半會，姜泯才恢復絲原來的玩世不恭，他漫不經心地打趣出一句。

        周歆予盯著姜泯，一臉純真：“怎么試？”

        風掠過，帶起女孩耳側的一縷碎發，整塊地兒安靜，時不時幾聲鳥叫劃破天際，漣漪起的是白云的柔波，但今天的云朵很少，被紅燦耀得熠熠生輝。

        姜泯一只手撐在身后，手心壓在水泥地面上，有細小的碎石沙礫沾染在手心里。

        他第一次呼吸這么急促，姜泯慢慢靠近女孩，低垂的眼睫在風中輕顫，輕緩的動作像小心翼翼的試探。

        姜泯第一次這么不自在。

        周歆予沒動，她知道姜泯在想什么，多少也料到了他下一步的動作

        在距離還剩下幾厘米時周歆予故技重施，她抬手捂住了嘴。

        也正巧，姜泯在這之前率先停了下來，他眸中帶著絲絲笑意，壓根沒打算做什么。

        風過林梢，竄進一片寧和，寧和中的兩人互相試探著。

        “姜泯。”周歆予眸中終于帶起了笑意，她的聲音落在手下悶悶的，“你這張嘴親過多少女生了。”

        “”

        倏地，姜泯眸中笑意一僵，半秒，他拉開距離坐了回去，沒給回應。

        周歆予壓了下嘴角的笑意，她放下覆在嘴上的手，不知道為什么，她看見姜泯這副吃癟的樣兒，郁悶的心情瞬間消散了一半。

        姜泯盯著遠方，他的唇抿直成了一條直線。

        從周歆予嘴里聽到這么句話時還是有點兒不真實的，姜泯有一瞬居然惡心起了現在的自己，他承認他有時玩得太浪了。

        姜泯這人隨性，做個什么事從來不會先去考慮后果，而是每每的后知后覺讓他煩躁。

        姜泯從前做事沒想過，他沒想過后果，沒想到他會遇見一個人。

        有些美好在他這是一時興起，現在遇到個真正上心的反而不敢碰了。

        “”

        “我走了。”

        靜中，一陣窸窣聲，周歆予站起身來丟出句，徹底打斷了姜泯的雜亂思緒。

        周歆予撣了撣自己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塵，而后朝樓下走去。

        “”

        天未徹底回暖，橙紅停留一會兒又黑了下來。

        姜泯對這一帶的每一個處都很熟悉，他帶著周歆予繞東繞西，這里的斜坡很多，在夜晚，周邊老舊的破屋和小賣部倒成了一幅景，讓人有種遠離塵囂夢回□□十年代的感覺。

        “餓嗎？”剛走到一條下坡路，姜泯朝不遠處的小攤揚了揚下巴。

        “你請我啊？”周歆予打趣一句。

        姜泯寵溺地笑了聲：“嗯。”

        聞言，周歆予朝攤子走去。

        擺攤的是個老爺爺，賣的東西很雜，涼面涼皮，還有肉夾饃。

        “要一個肉夾饃可以嗎？”周歆予轉頭去看姜泯，乖乖詢問出一句。

        姜泯雙手插在褲兜里，他慢條斯理地走了過來，聲音在黑夜輕輕的，卻全進了周歆予的耳。

        “要十個都可以。”姜泯說，嗓里總是帶著隨性的懶笑。

        “吃不下那么多。”周歆予轉回腦袋低聲喃喃了一句，話畢，她看向老爺爺，手比一個一，害怕老爺爺的耳朵不好使，“一個肉夾饃。”

        幾秒后，姜泯將步子停在了周歆予身旁，他盯著老爺爺的操作靜了一會。

        “小時候喜歡變形金剛。”姜泯突然出一句，他聲音平平，在這黑夜里掀不起一絲風浪，卻莫名讓人心安，“我爸答應我數學考個滿分就給我買個變形金剛，當時拿著成績單，幾乎是飛奔著回了家”

        周歆予去看姜泯，沒有打擾他嘴里的話語。

        “帶我去是去了，結果當時他媽趕過去時東西已經被人買走了。”

        “當時他好像總是很忙的，這附近就那么一家玩具店，他不愿帶我去其他地方看看，我當時就哭，結果發現哭了也不管用。”姜泯感受到視線，他沒去看周歆予，直盯著攤前，話畢，他才去看周歆予。

        周歆予一愣，她不自在地哦了聲，沒想過姜泯會主動和她談起他的事。

        “沒想到。”周歆予停了下，她笑，“你還會哭。”

        姜泯一愣，也跟著笑，“那時候懂什么？”他說，“誰特么小時候沒哭過幾回。”姜泯大方承認，語氣理所當然，“我還尿過床呢，我是喜歡變形金剛，但不是塊兒鋼鐵。”

        周歆予被這番話逗得樂呵了幾聲，她眸中閃閃的，直盯著姜泯，靜靜出一句：“那你哭吧。”

        姜泯抬了下眉，啞笑出一句：“瘋了。”

        “想看你哭。”周歆予說。

        姜泯淡淡睨了周歆予一眼：“滾蛋，不哭。”

        他移開眼，幾秒后又輕輕出一句：“哭不出來，很久沒哭了，已經忘記上次哭是多久了。”

        解釋。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關系，亦或是現在這個輕松的氛圍。

        周歆予突然輕掐了下姜泯的手臂，沒忍住，她莫名想逗逗他。

        姜泯嗷了一聲，他下意識躲開，看向周歆予的眼神有點兒懵。

        “快哭吧。”周歆予眉眼彎彎，她笑嘻嘻地去鬧姜泯，“我不笑你，很久不哭的話會憋壞的。”

        姜泯躲開，沒忍住跟著笑了起來，他胸腔輕顫著，聲音都不自覺在這黑夜里放大明亮了許多。

        “周歆予你絕對有病。”

        “對，所以今天和你混在了一起。”周歆予扯住姜泯的衣服，她笑著，郁悶的心情早已拋散腦后，“還在一個破地方傻逼的坐了接近半小時。”

        姜泯身子朝后仰著，嗓里的笑意不停，被周歆予扯著的衣服跨下去一半，還好里邊有件短袖。

        “你這哪來的牛勁？”姜泯打趣著，“一個女孩子，多少收斂點兒。”

        “收斂點兒是收斂多少？”周歆予問。

        姜泯：“瓶蓋擰不開那種程度。”

        “哎呦！”話音剛落，周歆予故作柔弱地向姜泯的方向踉蹌了幾下，他驚得下意識扶住，瞥見女孩一副笑顏笑罵出一句：“周歆予你他媽傻逼啊？”

        “瓶蓋擰不開的程度。”周歆予站直身，她盯著姜泯，認真出一句，“哥哥你捏痛我了。”周歆予嬌柔出一句。

        “你說什么？”聽到后面半句，姜泯勾起了唇，壓都壓不下去，“哥哥？”

        “怎么？”周歆予扒開姜泯的手，她調侃，“別人不是這么叫你的？”

        “姜哥。”

        “哥。”

        “哥哥。”

        周歆予模仿著，一瞬詮釋了三角。

        “是。”姜泯樂了，“那別人也沒你叫的好聽。”

        “姜哥哥？”周歆予挑了下眉，她轉回頭接過老爺爺遞來的肉夾饃，將肉夾饃湊去姜泯面前晃晃，又繼續調侃著他，“哥？你不吃嗎？”

        姜泯從鼻間笑哼出一個音節，他沒回答：“你多久回家？”

        聞言，周歆予抬手看了眼表，還未過九點。

        “你急什么？”周歆予看向姜泯，“再玩會兒吧？”

        姜泯抬了下眉，他慢吞吞地搖搖頭，拍拍周歆予的背向前走去。

        “行了，回去吧。”姜泯轉身朝后退著，他盯著周歆予，路燈的冷光映射在他的瞳孔里亮著淡光，“老子十八了，成年了，要承擔所有刑事責任的，等會說我綁架未成年呢。”

        姜泯笑著，吊兒郎當：“還沒浪夠，老子可不想坐牢。”

        周歆予狐疑地盯了他一眼：“你有點兒反常啊。”

        “怎么反常了？”姜泯神色懶懶，朝后退著。

        “從前凌晨一兩點都不擔心我的安危，現在擔心會坐牢了？”周歆予嘲出一句，隨姜泯退后的步伐前進著。

        姜泯哽了下，沒詞兒反駁。

        “果然。”周歆予停了下，她咬了口肉夾饃，慢慢嚼碎一些才繼續，“你這人信不得。”

        姜泯疑問了，他喲了聲：“老子怎么讓你信不得了？”

        “剛剛說什么不約□□點就回家的人。”周歆予抱怨著，她包著嘴里的殘渣看了眼表，“現在八點五十二分，連九點都還不到。”

        姜泯：“你這走回去也差不多時間了。”

        周歆予愣了下，她皺起眉頭去看姜泯：“這么遠，走回去？”

        “吃完東西不散散步啊？”姜泯理所當然出一句。

        “但是這散得也太遠了吧。”周歆予說著，但腳下步伐卻未停。

        “這累？”姜泯有些不可思議，“你們女生逛街一下午，穿著高跟鞋三四小時都不嫌累，這點兒距離累？”

        “不。”周歆予作爾康手，她咬了口肉夾饃，“別把你那些鶯鶯燕燕的鍋甩在我的頭上，那僅限一部分神人，我這人可沒這精力。”

        姜泯看著女孩瞇了瞇眸：“那你這以后談個戀愛男朋友還挺輕松的。”

        “是。”周歆予直盯著姜泯，“談戀愛累了那就不叫談戀愛了。”

        “那叫什么？”姜泯問。

        周歆予：“養孩子。”

        姜泯嗤笑一聲：“那你說，談戀愛得是個什么樣兒的？”

        周歆予沉思了幾秒：“至少得是讓對方感覺到輕松快樂的吧。”

        “嗯？”姜泯抬了下眉，“你就談一場戀愛。”他停了下，笑道，“全懂了？”

        周歆予瞥了他一眼，語氣不是很好：“僅限個人想法，這跟談幾場戀愛沒什么關系。”

        “而且我以后還可以談很多段，但我的想法不會變。”

        “很多段”聽著，姜泯只抓到一句，他低聲喃喃一句，嗓里的笑意淡了些，“準備談幾段？”沒等周歆予回答，姜泯繼續，“你這個年紀的女生有一段戀愛就行了。”

        周歆予翻了個白眼，嘲出一句：“好意思說我。”

        “怎么不好意思了？”姜泯說，“我這為了你著想，玩得好才提醒出一句，誠摯介意。”

        “可別。”周歆予說，“我們玩得也不是多好。”

        姜泯不可思議：“還不好啊？”

        “”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那條街，姜泯沒有帶著周歆予走回去，他在路邊攔了輛車邀請著周歆予一起。

        “別傻愣了。”姜泯拉開后車門，他朝周歆予揚揚下巴示意著，“這一會兒這個地不好打車。”姜泯語氣認真，聽著不像在開玩笑。

        周歆予特不樂意地坐了進去。

        見狀，姜泯坐去了前邊副座，他轉頭看了眼周歆予，女孩表情不是很好。

        “家住哪？”姜泯問。

        周歆予不滿地剜了眼姜泯，幾秒，她不情不愿出一句：“和寧小區。”

        聞言，姜泯才收回腦袋：“和寧小區。”他朝司機又轉達了一遍。

        “腿不疼了你？”車子啟動，姜泯突然打趣出一句。

        周歆予：“一直都不疼。”

        “”

        晚上九點半，周歆予被安全送到了樓底，姜泯隔著車窗朝女孩揮了揮手，然后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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