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前座的蘇予突然轉身，投下一片陰影，沈舒兮裝作沒有覺察，不想抬頭看到蘇予一臉溫笑的樣子。

        每次看到蘇予的笑容都能想起他笑意盈盈的說，你父母都拋棄你了，我們也該結束了！

        惡心。

        蘇予像是一坨屎，沾了惡心但這坨屎曾經又是自己的，所以想看看他還能怎樣惡心。

        “沈舒兮。”蘇予輕聲喊道。

        沈舒兮不情愿的抬起頭，“嗯。”

        “你和路潛住在同一個小區？”

        “嗯？是嗎？”

        “對的，信息統計上是這樣的。”

        “哦。”

        “他請的病假我不太放心，我想去看看。”

        蘇予真不愧是好班長！真是事事上心。要是沒有認透蘇予，她一定會說班長好暖好關心同學。

        沈舒兮扯了扯嘴角，敷衍道：“你知道他住哪一棟那層樓？”

        班級要求統計住宿地址，但是并沒有詳細到門牌號的地步。

        “對，我先去問問。”

        沈舒兮：……

        放學的鈴聲響起，蘇予已經站起身等她了。

        蘇予伸出手遞出一顆糖，“給。”

        沈舒兮沒有接，冷聲道：“出校門過個馬路就是了，我暫時不回去。”

        “時間不早了，晚上不太安全，你要做什么我陪你？”

        校園里還好，小區里也還好，就是過完馬路到小區門口那段路沒什么燈。

        她本來不怕黑的，但是高三末她路上遇到了一個醉漢，要不是蘇予，她怕會被占便宜。自哪兒以后，她就害怕走夜路了。

        昨天有路潛她也忘了這茬兒。

        “嗯？”

        沈舒兮打斷思緒，“想去買些吃的。”

        “哈哈哈好，那我們一起吧。”

        去了校門口的超市，買了一杯熱牛奶，蘇予跟在她身后不說話，但她莫名的覺得喘不上氣，曾經的曖昧甜蜜早就煙消云散。

        小區門口的路燈下，路潛穿著白色外套，蹲在路牙石上對著草叢里的小黑貓交流語言。

        黑色的頭發在暖黃色的燈下變成了金色。

        “喵，出來。”路潛伸出手蠱惑著草叢里探出半個頭的貓咪。

        沈舒兮看到路潛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揚聲道：“路潛！”

        路潛問聲轉頭，看到迎面而來的兩個人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也僅僅是一下而已。

        路潛留個兩個電話一個是他自己的一個是路家管家的，路潛本人的沒有打通，問了管家知道路潛住的具體地址。

        沈舒兮解脫一樣說：“你要找的人在這兒。”

        “找我？”

        “關心你非要來看你。”

        “你身體情況怎么樣，你今天請了病假。”蘇予被沈舒兮怪怪的語氣逗笑了。

        路潛站起來雙手攤開，“看吧。”

        蘇予：……

        “沒事了吧？”

        “我不是醫生，還沒和我說結果。”

        “嗯、明天可以繼續上學嗎？”

        路潛頭轉向想要離開的沈舒兮，“阿舒想我去上嗎？”

        被提名的沈舒兮如遭雷劈，這個問題跟她有什么關系。搞的他們關系非同一般一樣。

        “嗯？”路潛繼續問。

        “沒事就去唄。”

        “好，都聽阿舒的。”

        沈舒兮：……

        “班長還有事嗎？”

        “沒、沒了。”

        即便經歷了一次背叛，他的阿舒依舊沒長記性吶！稍不留意沒準又被騙走了。

        刷了門禁，路潛跟在沈舒兮身后，沈舒兮輕吐一口氣，她竟然覺得比和蘇予呆在一起舒服一些。

        “阿舒這么好看，這么快就被班長盯上了呢。”

        嗓音很平沒有一絲波瀾，節奏不緊不慢，聽上去很舒服，像是深海的潮水。

        “嗯？”

        “繞路都要送阿舒回來，我要是阿舒應該會很感動吧，這么暖心。”

        “他是來看你的。”沈舒兮連忙撇清關系。

        “是嗎，但他的目光一直在阿舒身上。笨蛋阿舒沒有感覺到嗎？”

        不得不說路潛的確比她看得通透一點，她曾經向路潛說過她和蘇予相愛的過程，那一份她壓在心底的美好，即便蘇予和她結局是不如意的，但青春時期的悸動那份美好的愛戀她一直是存留心底的。

        沒想路潛嘲笑她道，蘇予不過是在釣魚，她是最大的那只偏偏還上鉤了的那種。

        當時她不服氣，說路潛不懂。

        但后來想想，其實也有幾分道理的。

        不過這次蘇予和她剛剛認識，應該只是來看路潛的偏偏和她順路而已。

        “哦。”沈舒兮敷衍的應。

        快走到了十一棟，路潛一臉落寞，“我只是想和阿舒做朋友，這會讓阿舒覺得不開心嗎？”

        “嗯？”沈舒兮轉頭。

        精致的臉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眼睛里霧蒙蒙的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空氣質量不好，讓人覺得路潛的眼里是淚意，雖然唇角帶著笑但莫名的讓人心疼，這模樣像是被她欺負了一樣。

        “本來我不該來這邊上學的。”

        “那怎么來了？”她一直好奇這事來著，但不好問。

        “因為阿舒的媽媽，那天下雨，我剛好受傷了，很疼，雨很大，落到身上把僅存的體溫都帶走了，阿姨把傘給了我，感覺好溫暖。”

        “來還傘的時候看到了阿舒，我覺得阿舒應該也是這樣溫暖的人吧，也許我能有阿舒這個朋友。”

        路潛說的誠懇。沈舒兮覺得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試探道：“是這樣？”

        “嗯，以前在學校里，他們都很不喜歡我，不對，家里的人好像也沒喜歡我的呢。”

        要是擱上輩子路潛的性格沒朋友理所當然，但是現在的路潛，不應該啊。

        難道因為這個時候的陰影導致他后面的個性？

        路潛自嘲的笑了笑，像是白玫瑰中的小白兔一樣，帶著綺麗的破碎感，讓人硬生生說不出拒絕的話。

        “當然不是，我可以和你做朋友。”沈舒兮安慰道。

        無奈落寞的眼睛里染上笑意，“阿舒真好。”

        沈舒兮被路潛滿眼都是小星星的眼睛看的渾身不自在。

        “喝牛奶嗎？”

        她把剛剛買的熱牛奶遞過去，以此來緩解這奇奇怪怪的氣氛。

        “謝謝阿舒。”

        進了電梯沈舒兮和路潛走上了一個電梯，像是為了證明剛剛的話一樣。

        下了電梯是路潛的門口，路潛打開門，“阿舒明天見。”

        “明天見。”

        門關上，路潛倚靠在門上，漆黑的眼睛是是沉淪壓抑的瘋狂，手中的牛奶淡淡的溫熱從掌心傳到心尖。

        “好暖。”

        沈舒兮松了一口氣，她就說嘛，現在的路潛還是個小白兔，沒什么需要擔心的。

        現在這樣正常的同學關系就很舒服。

        沈舒兮打開門遠遠的就傳來了一個高亮的聲音，“你們家兮兮沒有競選個班干部做做阿？”

        “不知道還沒到家呢。”

        “哦，我們窈窈做了副班呢。”

        “那正班呢？”

        “哎喲，窈窈就是隨便選著玩玩，正班多累阿，她就是選上我也不想讓她當的。”

        “哦。”

        “等你們兮兮回來你問問當選了什么。”

        “嗯。”

        電話那頭還想說什么被沈媽掛斷，沈媽深吸一口氣又輕輕吐出來，轉臉看到了沈舒兮。

        “兮兮回來啦，阿姨可以熱飯咯。”

        沈媽笑著接下沈舒兮的書包，“聽見啦？”

        “嗯嗯。”

        “別放心上，窈窈媽就這德行，氣人！”

        “媽媽不生氣就好，話說生氣會變丑的。”

        “噗！”

        “媽媽才不放心上，看著我們兮兮什么壞心情都沒了。”

        “欸，班級里有兮兮熟悉的嗎？”沈媽親昵的跨著沈舒兮的胳膊。

        “阿楚、和陳窈窈都在。”

        “窈窈就算了，要是和她玩的近了她媽隔三差五的就要來騷擾我，阿楚是個好姑娘。”

        “那有沒有男生呢？”

        終于回到了正題上，自從高中以后沈媽就有意無意的問她，有沒有喜歡的男生之類的，和她爸的態度不同，她媽媽的戀愛腦秒上線。她嚴重懷疑自己多少也繼承了一點，不然和蘇予要結婚的事家人再怎么勸她，她依舊對蘇予癡心不悔。

        想了想蘇予，沈舒兮脫口而出，“路、潛。”

        起碼不惡心人，除了最后想拉她殉情這個有病的做法，其余的事情的確都在幫她。

        “路潛？”

        “這名字怎么聽著什么熟呢。”

        “隔壁的那個？！”

        沈舒兮點了點頭。

        沈媽激動的手拍響了沈舒兮的背，“不錯！我女兒的眼光不錯！”

        “那天搬來樓下的時候我就覺得他比你爸爸當年還勝一籌。”

        沈舒兮頓時覺得自己這個回答也不太好，她和路潛？在一起等于同歸于盡吶。

        “媽媽，我們是同學。”沈舒兮認真糾正。

        “現在是同學那以后誰能說得準阿。”

        “以后是普通同學。”沈舒兮再次斷了沈媽不該有的想法。

        白清淺：……

        “吃飯了。”

        ……

        門鈴響起。

        “路潛少爺。”

        司機帶著要處理的文件站在門口。

        房間里沒有開燈，窗戶全部拉開了，月光和外面霓虹燈照亮了房間，路潛已經洗漱完畢穿著睡衣，胸口前敞開手中拿著棉簽和紗布。

        晦暗的光線下，紅色、紫色、青色以及白色在路潛身上花團錦簇的像是一幅畫。

        這是他參加路老爺子葬禮造成的。

        路潛被他找回來的時候身上就有傷，路老爺子的遺囑又是在葬禮那天人都到齊的情況下宣布的，傷痕累累的路潛在遺囑宣布完成后，路北掄起一旁的下棺材用的鐵楸就打，那樣子仿佛路潛是他的殺父仇人。

        路北被人拉開了。

        路潛沒有還手艱難的爬起來，襤褸的衣服參雜著血液和泥土，半張臉也染上了泥濘，一雙眼睛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猶如從心系蒼生的慈佛。

        路潛從路北手中拿下鐵楸遞給身邊的人，溫聲道：“父親節哀。”

        淡定的如身外人。

        “還有事？”

        司機聽到路潛的聲音回神，“您父親他們定了一個餐廳，說是一起吃個飯來表示歉意。”

        “歉意？”

        路潛低聲笑著，臉上的笑容有些夸張，外人看來像是開懷的笑，但仔細看的話漆黑的眼睛是冷漠的。

        “一家人說什么歉意不歉意的呢，要是真心實意不如給我多點醫藥費。”

        司機看到路潛在乎錢的樣子不禁有些心疼，路家雖然不缺錢但路潛和人家孤兒院的孩子并沒有什么區別，甚至還要寒酸一點。

        司機還沉浸在感慨中，路潛已經走過來接過了司機手中的文件，嗓音悠緩溫柔。

        “不給就請律師，如果說，私了。”

        “我喜歡血、債、血、償。”

        上輩子他也確實是這樣做的，然后在眉峰到眼皮上留下一道血痕。

        但阿舒似乎很不喜歡，時常惋惜他這張臉多了一絲瑕。

        “懂了？”

        血債血償四個字猶如警鐘，司機看著眼前路潛溫和悲憫的笑容意味不明，司機低下頭。

        “我會傳達。”

        出門后吊著的一口氣松了下來，他跟在路老爺子也見過大大小小的場面，竟在路潛那張可以稱得上漂亮的臉前感受到了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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