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解毒

墨允顯然知曉，表情未變的解釋：“奴才搜遍了后宮，只找到此毒，恐怕……”

他適時的住口。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哪里聽不懂他的言下之意。

若真如此，那便只有兩種解釋。

——若非萬貴人蠢到投兩種毒加害魏姝，就是宮內還有一個幕后黑手在攪弄風云。

至于再不再查，全看謝慕一人之意。

魏姝略有些心虛，顧左右而言他：“那萬貴人是如何說的？”

“萬貴人已交代自己指使宮女，給貴人下紅疹之毒一事。”墨允語氣四平八穩，聽起來格外有信服力，“卻不承認自己另下劇毒謀害貴人。”

謝慕沉吟不語。

周太醫摸著胡子，若有所思的接話：“其實，微臣倒有一個猜想。”

三道目光同時落在他身上，周太醫硬著頭皮道：“我觀貴人體內的毒有合二為一的跡象，許是紅疹之毒出了變數，化為劇毒也說不定。”

傻子。

魏姝暗戳戳的想，這是因為她服了解藥的緣故。

可其他人不明真相，便接受了他的說法，謝慕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椅把手。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到此為止。”

魏姝無聲無息的松了口氣。“萬貴人毒害嬪妃證據確鑿，按律應當處死。”可規矩是人定的，萬妙妙是生是死只在謝慕一念之間。

墨允不敢擅自決策，請示謝慕：“不知皇上是何意？”

魏姝的眼珠左右轉動。

聰明人都知萬妙妙不過是個棋子，魏姝更想放長線釣大魚，就少不得要為她求情。

“皇上。”她忽然出聲。

謝慕蹙眉看來。

門窗緊閉的寢宮昏暗，愈發顯得魏姝臉色白如冬雪，一副隨時隨地就會一命嗚呼的虛弱模樣。

“嬪妾有一言。”魏姝輕輕一咳，顫抖的身體如秋風掃落葉，讓人心生憐意。

“說吧。”謝慕漫不經心的把玩著茶杯。被褥下，魏姝細指狠狠一掐大腿，逼得眼中泛起盈盈淚花，欲泣不泣道：“萬貴人也是一時糊涂，皇上饒她一命可好？”

此話一出，周太醫一副見了鬼的神情。

宮中人誰不知魏貴人最愛拈酸吃醋，將謝慕寵幸之人視為死敵，官女子就是前車之鑒。

可如今竟一反常態為萬貴人求情。

謝慕半瞇鳳眼，語氣不明：“你確定？”

“嗯。”魏姝裝模作樣的擦淚水，低聲道：“原是嬪妾自己做了錯事，才會惹萬貴人懷恨在心。”

理是如此，可這不該是魏姝的性子。

謝慕銳利的目光掃過她的面龐，似是在揣測她所言有幾分真心，半晌后似是消了疑心。

“既然如此，那朕如你所愿。”

目的達成，魏姝強撐病體鄭重其事的行禮：“嬪妾謝過皇上。”

舉動之間，她那身如剝殼雞蛋的玉肌就隱隱可見，謝慕移開了目光：“躺下吧。”

他話鋒一轉：“不過她死罪可免，卻不可不罰。傳朕的旨意，將萬貴人降為官女子，以儆效尤。”

墨允一一記下，又聽謝慕輕飄飄的丟出一句。

“至于惠妃犯失察之責，讓她在魏貴人病愈之前，每日手抄佛經為魏貴人祈福。”

“是。”墨允心中輕輕一嘆。

這宮中的天，要變了。

此事就此落下帷幕。

魏姝的苦肉計一箭雙雕，卻還是每日愁眉苦臉，幾次對著日日夜夜守在冷宮的謝慕欲言又止。幾日之后，她忍無可忍。

“皇上。”魏姝弱聲弱氣的開口，“你每日守在嬪妾這里，外頭人是否會有非議？”

謝慕正與自己博弈，惜字如金的應了句：“他們不敢。”

唉——

魏姝滿懷怨念的腹誹，可她并不想要他陪著。

服下解藥后她身體就已大好，奈何謝慕整日盯著，只能每日癱在床上裝病體未愈。

實在煎熬。

魏姝左思右想，旁敲側擊的提醒：“皇上無朝事要處理嗎？”

謝慕遙遙看她一眼，一言不發。

身為一國之君，自然不可能無事可做。

如今深宮上下都在議論皇上一心一意陪在佳人身側，艷羨萬分，卻不知魏姝實在不想要這福氣。

察覺出有戲，她再接再厲道：“國事要緊，皇上盡管去忙就是，嬪妾這里自有玉環照料。”

說時她還惦記著自己的病弱人設，虛弱的捂著胸口輕喘幾口氣。

指尖的黑子又被謝慕丟回棋壇中，清脆的碰撞聲隨著他低沉的聲音一同響起：“你倒懂事。”

魏姝抿唇一笑，溫言軟語道：“嬪妾以前不懂，皇上先是皇上，然后才是嬪妾的枕邊人。”

一番話說得高明，連她自己都想拍掌叫好。

既然她如此善解人意，謝慕也不是非留下不可，短暫沉吟后終于如她所愿道：“待朕處理完朝政，再來看你。”

趕緊走！

魏姝急不可耐的在心里下逐客令，目光炯炯。

天助她也，恰逢墨允前來通傳說朝中重臣在養心殿請見皇上，魏姝千辛萬苦終于忍到謝慕離去。

人前腳剛走，魏姝就一掃病態生龍活虎的跳下床榻，由衷的仰天長嘆：“可憋死我了。”

玉環進來時，第一眼就見她赤腳薄衣的踩在地上。

她倒不意外。

魏姝的身體如何瞞得過謝慕，卻瞞不過她這個朝夕相處的貼身宮女，只是玉環總是不安。

“娘娘。”玉環只覺得心里像揣了一個火球，稍有不慎就會燒破那層窗戶紙，惴惴不安的詢問。

“我們這般欺騙皇上，是不是不好？”

先不說欺君之罪，這幾日謝慕對魏姝如何上心可是有目共睹的，若東窗事發……玉環實在不敢深思。

“不好什么？”魏姝全然不放在心上，揮揮手道：“你先去給我拿些蜜餞過來。”

連續幾日一天三頓的苦藥，她此時格外想念這些甜到發膩之物。

玉環卻沒有動，憂心忡忡的看著她。

迫于無奈，魏姝只好一本正經的誆騙她：“你不懂，這是我的苦肉計。”

“什么？”玉環似懂非懂。

魏姝說話不打草稿，胡編亂造的解釋：“你看我中毒之時，皇上待我是不是很好？等再過些時日皇上對我芥蒂盡消，你我二人出冷宮指日可待，可若此時放棄，就前功盡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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