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落水

說著他展顏一笑，臉上的褶皺隨著嘴角被堆擠成一團，如一朵皺巴巴的菊花。

“這是我們下人的事，奴才勸魏貴人還是不要多管閑事。”

話里藏著威脅之意，不忘加重語調補充：“咋們攬月閣，可與娘娘的冷宮不同。”

四周低笑聲此起彼伏。

古人言“只認衣冠不認人”，今日倒讓魏姝見識了“只認閣樓不認人”。

“是不同。”魏姝從容不迫的附和，語中含著笑意，“皇上常駕臨冷宮，卻并未來過攬月閣一次。”

如當頭一棒敲在候公公頭上，讓他的氣焰頓熄。

他后知后覺的想起魏姝已有復寵之跡，而奴才和寵妃孰輕孰重，一看就知。

何況如今攬月閣無主。

候公公臉上的得意被后怕取而代之，半晌才勉為其難扯出一個比哭難看的笑：“奴才方才失言，請娘娘恕罪。”

魏姝素手朝上，露出白凈的手心。

不用她再說一言，候公公忍氣吞聲的掏出錢袋子，不見半分囂張。

“這就是王培的月銀。”

惡人自有惡人磨，魏姝不急在這一時半刻教訓人，達成所愿后便爽快的離開了。

但她并未急著回冷宮。

皇宮匯聚了天下寶物，魏姝愜意的欣賞過去，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御花園。御花園奇花異草更不少。

魏姝看得嘆為觀止，愈走愈深，很快尋到一處偏僻之處，里頭隱約有說話聲。

“你們可別這樣說我們的方嬪妹妹。”

另一道嬌蠻的女聲不似這人的陰陽怪氣，直白道：“本就是事實，還不準我們說？”

“可憐我們方嬪妹妹才抱上魏貴妃娘娘的大腿，貴妃娘娘就成了貴人被打入冷宮，方嬪妹妹連根骨頭都沒得吃。”

“不如今日你求求我，我便分你一口湯喝。如何？”

清脆如鈴的嬌笑聲連成一片。

順著葉片的縫隙，魏姝看見四個穿金戴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嬪妃，其中一人是方嬪。

方嬪在一眾冷嘲熱諷中如秋風中的落葉，微顫的身形搖搖欲墜。“你們……”

她才開口說了二字，目光忽然凝在樹后若隱若現的人影上，認出是何許人后頓時計上心頭。

“都是后宮姐妹，你們何必如此？”她汪然欲涕，正義凜然道：“不過是一條人命，你們何必如此苛責魏貴人？”

“你倒真是她的狗。”

另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嘲諷，樹后的魏姝不欲摻進這是是非非中，轉身欲走之際卻聽一人道。

“都道有其父必有其女，魏將軍想必也是個草菅人命的人，這一家子實在是惡心。”

說話者是個青衣女子。

她嬌艷如花的容顏布著嘲諷，眼角眉梢都是冷意：“依我看，未免禍害遺千年，這家子早些被凌遲死了最好。”

身后憑空插入一道冰冷的聲音：“你說什么？”

“誰？”

青衣嬪妃受驚回頭，面上的驚訝在認出來者后化成了譏諷：“說曹操曹操到，原是魏貴人。”

“魏貴人有何貴干？”

“娘娘。”方嬪踩著小步走到魏姝身邊，戰戰兢兢道，“嬪妾知曉娘娘并非如他們所說。”

她的演技倒爐火純青，可騙不過魏姝的眼。

“我的確如她們所說草芥人命。”魏姝面無愧色，直言不諱，“可這與我父親無關。”

冤有頭債有主，原主父親不該受此侮辱。

可那三名女子卻像抓到了她的弱處，不約而同的笑出聲，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如麻雀吵鬧。

“養不教，父之過。”

“皇上仁慈，留了魏貴人一命，可要是我早自行了斷，難為魏貴人還敢來丟人現眼。”

“倒和她父親一樣的厚臉皮。”

字字句句，無異于火上澆油。

魏姝面容清冷如玉，語氣毫無起伏：“你們既知留我一命是皇上的意思，還敢對我指指點點？”

“為何不敢？”粉衣女子撇了撇嘴，美眸中盛滿了不屑。

“既是圣意，若我不活就是抗旨。”

魏姝抱著手臂，好整以暇的挑眉：“原來你們這么大的本事，可否先抗個旨讓我瞧瞧？”

“你！”

女子氣得面紅耳赤，半天才瞥出一句：“你也就是嘴上功夫了得罷了。”

“過獎。”魏姝泰然自若的受下，話鋒一轉，“可我也不止嘴上功夫了得。”她一字一頓咬字清晰道：“我母家，也非你們可比。”

“我父親未朝中元老，為朝廷收復邊關立下汗馬功勞，豈是你們可以潑臟水的？”

“連你們父親也不敢對我父親出言無狀，你們倒好大的膽子。”

余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靜。

三個女子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反駁之言，臉頰被燒過一般通紅，連方嬪也啞口無言。

今日為了這些不值得的人浪費時間，在魏姝計劃之中。

可她不欲再留，甩袖就走。

青衣女子眼中的惡毒如探出蛇信子的毒舌，在她和自己擦肩而過時，忽然伸出一只腳。

魏姝猝不及防，慌亂避讓時不留神墜入了一旁的湖中。“噗通。”

平靜如水的湖水泛起巨大的說話，上頭漂浮的荷葉蕩向一旁，魏姝卻通通不知。

她不會游泳。

清透的湖水在剎那間涌入她的口鼻，被壓迫的胸膛不斷擠出空氣，刺激著視野一片模糊。

耳邊的聲音遙遠想在千里之外，不知是誰在這這時喊了一句：“皇上！”

一具冰涼的身體泳到了觸手可及之處，魏姝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在落入一個寬闊厚實的懷抱中后，任由黑暗席卷了意識。

岸上的四人此時已慌得六神無主。

她們眼珠子看著明黃身影躍如湖種花救人，罪魁禍首更是手腳發量：“不關我的事……”

方嬪顫顫巍巍的打量：“這可怎么辦？”

不等方寸大亂的幾人想出個解決之法，兩個身影自漣漪中冒出，謝慕毫不費力的抱著魏姝上岸。

“皇上！”

方嬪眼疾手快的迎上前，可謝慕卻目不斜視的繞過她，將濕漉漉的魏姝放下。

濕透的衣服緊貼著魏姝玲瓏有致的身體，胸膛卻毫無起伏，慘白的臉色仿佛一具尸體。

青衣女子怕得要命，腦海中一團亂麻。

若是人真的死了……她家傾家蕩產，恐怕也消不了魏家的怒火，到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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