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女兒控

他再言之鑿鑿，也騙不過魏將軍這只老狐貍。

事出反常必有妖。

魏將軍料定丞相不懷好意。

可在其位謀其政，將軍帶兵打仗是本分，他也無話可說。

丞相將他拿捏在手心，才轉首恭恭敬敬的詢問：“皇上，您以為如何？”

于情于理，謝慕本無道理拒絕。

可丞相看著他風平浪靜的面容，竟生出些許不確定，刻意補充：“想當年，魏將軍每掛帥出征都令敵軍聞風喪膽，想必降服匈奴也不在話下。”謝慕不置可否。

沉吟良久，才聽聽他緩聲道：“戰事焦灼，再派將領并非小事，還要從長計議。”

雖不見拒絕之詞，卻也否定了丞相的提議。

丞相拿不準帝王心思。

再三權衡過后，他也只得先退一步：“皇上所言極是，是老臣心急了。”

讓魏將軍帶兵的提議就不了了之。

可此事只是個開頭。

待議事畢，群臣魚貫退下，落后幾步的魏將軍被謝慕出聲留住：“魏愛卿，你先留下。”

丞相眼皮一顫，腳步不易察覺的微頓。

即便他掩飾的很快，心卻似沉入深不見底的深淵。

皇上的心意，越發難以捉摸了。

魏將軍和他的想法一般無二。他莫名其妙的駐足，低頭詢問：“不知皇上可還有什么要吩咐老臣的？”

“算不上吩咐。”

偌大御書房只裝著君臣二人，隱有回音蕩入魏將軍耳中，他聽見謝慕語氣不明道：“西南戰事，你有何想法？”

魏將軍心口一跳。

他低著頭，與金磚上自己的倒影對視。

謝慕一看就知他的猶豫不決，開門見山道：“魏將軍但說無妨，只當是與朕閑談。”

帝王說閑談，一般臣子可不敢忘君臣有別。

可魏將軍二話不說，大大咧咧道：“既然皇上如此說，那老臣就直言不諱了？”

他這性格，一如前世莽撞。

謝慕前世因此視他為眼中釘，重活一生卻覺他比那些表里不一的小人好上許多。他頷首：“允。”

魏將軍得了許可，將自己的憋的一肚子話傾囊道出：“老臣以為，這一戰打的也太窩囊了！”

謝慕一言不發，任他直抒己見。

“匈奴地貧，而我南朝地大物博，有的是制他們的法子。”

說到此處，魏將軍重重一嘆，恨鐵不成鋼道：“可安將軍一心求勝，竟和匈奴打正面戰。”

“老臣愚見，匈奴地廣人稀，以騎兵為優，打的就是一個快戰，而我們南朝卻截然相反，騎兵遠不及步兵。”

“若想取勝，就該打一個出其不意！”

字字句句，都是心中之言。

魏將軍本就是心在京城，心卻在戰場。

無奈被困于京城，成了無牙之虎。他不吐不快，話音落下才驚覺謝慕許久未言，當即跪下：“老臣失言，請皇上恕罪。”

俗話說人貴有自知之明。

而魏將軍位極人臣，也清楚自己的嘴并不討喜。

本以為又要惹皇上不悅，可謝慕竟預料之外的寬容：“無妨，你所言并無錯。”

話糙理不糙。

安將軍莽撞不假，否則也不會被生擒入敵營。

謝慕不欲多言，略思索片刻后道：“魏卿難得入宮，便多留些時候，與朕和貴妃用過午膳再走。”

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魏將軍大喜過望，趕緊謝恩：“多謝皇上。”魏姝對這些全然不知。

前來請人的宮女也并未明說，只道：“皇上讓奴婢前來說一聲，請娘娘今日午膳移步至御花園的涼亭。”

“為何？”魏姝一頭霧水。

宮女神秘兮兮的抿唇一笑：“皇上說，娘娘去了就知。”

觀她神情，約莫也不是什么壞事。

魏姝也就放寬心，待到飯點就兩手空空的前去御花園，一路悠哉悠哉。

沿著小徑走到涼亭近前，發現里頭不止一人。

與謝慕一同坐著的，還有一名大馬金刀坐著的大漢。

男人已是不惑之年，兩鬢銀絲如白雪，布滿風霜的面容胡子拉碴，看著有些許潦草。那雙眼倒如火光明亮。

而他身上著的是黑錦繡暗金的朝服，看得出身份不凡。

魏姝才覺得這人眼熟，猶疑間就聽玉環驚呼：“將軍！娘娘，是老爺來看你了。”

簡直是瞌睡時送枕頭。

“嗯。”魏姝暗中稱贊玉環，還要若無其事道：“我知道是父親。”

涼亭里伺候的宮人低首說了句話。

下一瞬，魏將軍目光如炬的看來，一見她，嚴肅的面容笑出了褶子：“姝兒！”

話出口才意識到不合禮數，硬生生改口：“老臣給貴妃娘娘請安。”

甕聲甕氣，且十分僵硬。

看出他的不自在，魏姝莞爾一笑：“都是一家人，父親不必拘于禮數。”魏將軍爽朗一笑，暗中瞥去謝慕一眼。

他再糊涂也知皇宮并非自家后院，謹遵禮數克制的問：“許久未見，不知貴妃娘娘一切可好？”

他實在思女心切。

若非不合時宜，定要噓寒問暖。

“我也一切安好。”

魏姝中規中矩的回復，兩眼睛彎彎笑成了月牙。

她身上所用無一不精貴，仍是一副被嬌養閨中的歡顏，魏將軍親眼見過，方才安心。

他由衷的松了口氣：“只要貴妃娘娘安好，老臣也別無所求了。”

任父女敘過后，謝慕指尖輕點桌面，適時的出聲打斷：“貴妃，先落座。”

“是。”魏姝踩著小碎步，貓兒似的上前。

三人各占一方位置，御膳房的人也端菜上桌，其中一道是魏姝做過的地鍋雞。

謝慕率先動筷，淺嘗一口。

麻辣鮮香的滋味在舌尖迸發，他想的竟是不及貴妃親手所做，頓時興致缺缺。

反觀魏將軍，全副心神都系在女兒身上。

他心癢難耐的替魏姝夾菜，語氣懷念：“貴妃娘娘在府中時最喜歡吃這道菜，不知如今可變了。”

魏姝心里有鬼，哪敢否認：“自然沒變。”

魏將軍開懷大笑，面上的褶皺被擠得仿佛一朵菊花。

人到年紀最愛依舊，魏將軍對著女兒稚氣全脫的面容，竟有些許心酸：“貴妃娘娘長大了，若是小時候用膳不見這道菜，可是哭著鬧著不肯吃飯的。”魏姝是個李代桃僵的書外人，哪知幼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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