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暗流

兩人并肩前行，卻一路無話。

營地已搭好帳篷。

京城森嚴的規矩在此處體現的淋漓盡致，帳篷規模有大有小，眾星拱月般——擁著中間的明黃大帳。

墨允守在門口，一見二人就疾步靠近：“皇上，諸位大臣求見。”又轉身，深深一彎腰，“各位命婦也要拜見娘娘。”

“那臣妾告退。”

“去吧。”謝慕抬了抬下巴。

帳篷門口已聚集滿人。

魏姝才過去，一群命婦不約而同的行禮：“給娘娘請安。”

“都起來吧。”魏姝目不斜視的穿過。

帳里麻雀雖小，卻已五臟俱全。

幾位命婦被一一賜座，玉環忙著端茶送水，魏姝一手搭在椅邊，慵懶如春日的貓兒。

“臣婦多日不見娘娘，娘娘鳳儀依舊。”

不知是誰奉承了一句，有人緊隨其后道：“都說有其母必有其女，貴妃娘娘與魏夫人可真是一個模子里出來的。”

魏夫人位列隊首。

“多謝夫人夸贊。”魏夫人正襟安坐，不卑不亢道，“只是臣婦凡凡之軀，與娘娘比較，只是繁星與明月爭光罷了。”

這里只有尊卑，而無母女。

魏夫人不想落人口實。

說話的命婦恍然回過神，從善如流的改口：“夫人所言極是。”

另一名雍容爾雅的命婦用帕掩唇，嬌笑道：“皇上連春獵都帶上娘娘，可見魏家榮寵。”

魏姝一笑置之。

她的手百無聊賴的把玩著茶杯，底下已有人按捺不住：“張夫人慎言。”

“王夫人，你這是何意？”

王夫人細眉高挑，若有所指道，“隔壁還有兩位娘娘呢。”

屋內暗涌流動。

魏夫人抬頭看了眼她，一言不發。

王夫人像渾然不知似的，眼波流轉：“依臣婦看，皇上雨露均沾才是真，否則為何不只帶貴妃娘娘一人出來呢。娘娘，你說可是？”

魏姝手持杯蓋撇去浮沫，心下好笑。

她不過想激怒她罷了。手段實在拙劣。

換作原主，定會中計。

可她偏不如她所愿。

“你是誰家夫人？”魏姝辨認她的眉眼。

朦朧的霧氣模糊了她的視野，卻清晰看見王夫人面上一閃而過的屈辱，聽她硬邦邦的回。

“娘娘貴人多忘事，夫君是順天府丞。”

“這樣啊。”魏姝恍然點頭，右手托著花苞似的臉頰，“大人以后有的是晉升的機會，夫人可要替他謹言慎行。”

王夫人將手帕揉成了麻花：“臣婦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不懂娘娘的意思。”

“那本宮就少不得教導你了。”

一室鴉雀無聲。

魏姝的聲音如流水傾瀉，含著股冷意：“宮闈瑣事豈是你可議論的？你若為夫著想，就不該招惹是非！”

王夫人面色盡褪，嘴唇囁嚅。

“臣婦……”

“你還不知錯？”魏姝素手一拍桌，冷眼看她。

“臣婦知錯。”王夫人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跪下認錯，“多謝貴妃娘娘教導，臣婦謹記在心。”

她想不通。

從前一激就怒的魏姝，為何像變了個人？

連魏夫人都意外不已。

想歸想，她不動聲色的打圓場：“王夫人也是無心之失，貴妃娘娘饒她一次也無妨。”

魏姝大發慈悲的點頭：“既然如此，本宮也不追究了。”

“多謝娘娘。”王夫人打碎牙還得咽進肚里。

畢竟是她理屈詞窮。

殺雞儆猴，其余人也歇了鬼胎。

氣氛不復先前，不多時眾人心照不宣的告辭，唯獨魏夫人黏在原地：“臣婦有話和娘娘說。”

魏姝一驚一乍的反省自己。

確認自己最近安分守己，才敢揮手遣退下人：“你們出去吧。”

“是。”

帳內只余母女二人。

其余聲音被隔絕在外，魏姝結結巴巴的搶先解釋：“母親，方才可不是我惹是生非。”

魏夫人面無表情的瞪她。

直看得魏姝心虛，她才忍俊不禁的笑：“你急什么？”這才與有榮焉的道，“方才你做得不錯。”

原是要夸獎。

魏姝悄然無息的松了口氣。

“你最近倒穩重了許多。”魏夫人一戳她眉心，在嫩如剝殼蛋的肌膚上留個月牙指印，“母親看了，總算能寬心。”

魏姝蓄出一個笑，抱著母親的胳膊搖晃。

“我怎敢再叫母親擔心。”

“算你有幾分良心。”魏夫人甩下手，衣袖如漣漪晃蕩，“不知你能安分多久，可我有一言說在前頭。”

魏姝點頭：“母親說罷。”

母女四目相對，魏夫人哼笑一聲。

“滿朝文武都在嶺山，你可不準惹是生非。”魏夫人要笑不笑的看她，“否則也不必言官口誅筆伐，一人吐口口水，就足以淹死你了。”母后大人的威勢，非常人可擋。

難怪便宜父親懼內。

連魏姝都有些忐忑不定，一心抓乖賣俏：“母親放心就是。”

“那就好。”魏夫人才算心滿意足。

未免她再嘮嘮叨叨，魏姝自然而然的轉移話題：“對了，母親，哥哥沒來嶺山嗎？”

提及出門在外的長子，魏夫人眉眼蒙上憂愁。

“他還未回來。”

兒行千里母擔憂，任她平日雷厲風行也不能免俗。

“也不知晨兒在外可能吃好喝好。”

雖說魏家的兒郎從不嬌生慣養，可外頭怎能和家里相提并論？

她只求菩薩保佑。魏夫人搖頭甩走雜亂的思緒，輕拍女兒的柔荑：“罷了，如今朝中正是多事之秋，你務必以自身為重。”

“好。”

夜色漸深。

天稍暗，營地燃起的燭光如綿延的火海。

不少人前去狩獵，滿載而歸。

篝火染紅了半邊天，謝慕在幕天席地設席，魏姝稍晚才到，踮腳看去只見烏壓壓的人頭。

四處肉香彌漫。

“娘娘擔心。”玉環像扶著個學走路的小娃娃，不忘東張西望，“內務府那頭只備了食材，據說要自己動手做呢。”

她想當然道。

“娘娘的那份，奴婢去做。”

“不必。”魏姝趕蒼蠅一般揮走她的手。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對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正好讓她一展拳腳。

她躍躍欲試的搓搓手，稍一想就有了主意：“你去哪些炭火和肉菜過來，再拿些竹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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