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碩撥通了時創豐的電話，語音提示對方已關機。他收了線，就在辦公室安靜等回撥。

        半個鐘之后，時創豐的電話打進來，“韓碩，剛才開會，關機了。有什么事嗎？”

        “嗯，是這樣，哥，昨晚電視臺的喬穎來到不夜天，坐電梯出了點事故，目前在市醫院住著。應該沒什么大礙。”韓碩在電話里說事習慣性謹慎，一般開始不會把話說到點子上。他要從對方的語氣上判斷后面的話能不能講。

        時創豐問道:“電梯里沒有其他人嗎？”

        韓碩答道:“沒有。她是來找人的。”

        “我知道了，她不是來消費的。”時創豐拔尖聲音道:“安全工作要到位，不能讓顧客發生意外。”

        韓碩聽他在唱高調，就知道他的用意，直說道:“她約了公安局的慕容孜來找人，服務生跟她說她要找的人早不在這了。她不信，自己偷偷摸摸去找，結果倒霉出了事，差點凍死在電梯里面。其實慕容孜要來我這找人，我肯定百分百配合，犯不著叫喬穎出面噠。”

        “人家怎么做事要你勞神！你以為自己是誰呀？”時創豐弦外有音道:“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嗯，我知道該怎么做。”韓碩畢恭畢敬道:“哥，沒事我掛了呵。”

        “哦，市委開會討論過了，沿河路近期要改造。”時創豐說完收了線。

        一聽市沿河路要改造，韓碩感覺血壓都上升了，這沿河路要全面修通的話，長度及80公里。涉及到河道清理，河岸護坡，路橋，綠化，拆遷等等一系列工程，總造價近百億。別說一家獨攬，能接到1/3的工程，就能賺到盆滿缽滿。

        說老實話，憑他手上掌握的資源和擁有的資質，主體工程他還不敢接，能把附屬工程包下來，就心花怒放了。

        可是，該如何搶到這塊肉呢？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老對手翟傲峰。去年的50公里國道護坡工程雖然搞贏了，但都是過去式。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如今的翟傲峰在紅黑兩線上，是什么樣的狀況？必須搞清。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樣一想，他馬上把劉大為呼到了辦公室。

        “大為，其實我跟肖向前的關系也是很不錯的，他也很幫我。咱生意人不會跟財神爺慪氣。只是他把翟傲峰扶起來了，就等于給我樹立一個強硬對手，你熟的人事他也熟，處理問題相當棘手。當然，話又說回來，他要是連自己的女婿都不撐，我反而會看不起他。做人不能不分親疏，得講原則。”韓碩表明了對肖向前的態度，笑問道:“我剛才說肖媚跟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別跟她扯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我只當不認識她。”劉大為認真道。

        “不是不是，大為你誤會啦！”韓碩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要跟她扯我們內部的事情，但她是肖嫵的妹妹，你可以從她這里了解一些關于翟傲峰的事情。”

        劉大為點頭道:“老板，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這樣吧，你現在就去約肖媚，不要怕花錢。”韓碩溫馨提示道:“理由你自己找。別忘了她老公是警察，小心被人家干趴下。”

        老練的韓碩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把一個激將法隱藏在溫馨提示里，讓劉大為聽了自然而然地磨了一下牙。

        韓碩觀察到這個細微的肌體語言，心里暗暗地樂著，表面卻平靜如水。

        劉大為沒有得到肖媚，當喬穎在醫院問他會不會不甘心時，他回答說天命難違自己認命，這也只能是口頭上無奈的表達。雖然怪不得段虎，但長達幾年的內心追逐，最終成為泡影，能不懊惱嗎？所以當韓碩說他小心被人家干趴下時，他感覺自己在和段虎爭女人的事上，他是干都沒干就趴下了，想著夠窩囊，所以恨恨地咬了咬牙。

        這次帶著老板的任務去找肖媚，又不是內心齷齪，猥猥瑣瑣去撬人墻腳。他不覺得會在女人面前輸掉男人的風度，自然是理直氣壯無所畏懼了，但要去密切接觸已經是有夫之婦的初戀情人，總得有個正當理由吧！他從辦公室出來，一直在想。

        想著想著，就走到車庫了。他將車開出來，在車上撥通肖媚的電話后，問她在哪里？肖媚說在家準備做晚飯。

        劉大為道:“我正好餓了，來你這吃飯，歡迎嗎？”

        肖媚脆笑道:“老同學，你可是稀客啊！還沒登過我家的門吶。你趕緊過來吧，家里有菜，我叫段虎帶酒回來陪你喝個痛快。哦，你還不知道我住哪吧？”

        “應該住公安局家屬樓吧。”劉大為估摸著道。

        肖媚連聲道:“對對，在5棟1單元302號。你大概多久過來，我在大門口等你。”

        “段虎不在家，我就不過來了。”劉大為開玩笑道:“我得防著他點。”

        肖媚大笑道:“劉大，你這話，是反著說的吧？”

        “你看你看，被我套出來了吧，連你都這么想，更別說他了。”劉大為趣笑道:“我得防著他點，是指防他小心眼兒。”

        肖媚笑罵道:“你這是變著法兒打擊人吧！段虎會這么小氣嗎？”

        “這方面必須小氣。好了，不開玩笑啦。”劉大為認真道:“你先跟段虎請好假，吃完晚飯再出來，帶我去醫院看看喬穎。我開車過來接你。”

        肖媚拔高聲調道:“哎，我說劉大，你有這么膽小嗎？還要人帶！”

        “肖媚，都老同學了，我在女人面前要能膽大，何至于眼前這么淪陷？你以為孤獨真的那么好消受啊！”劉大為小發了一點牢騷后，撈心掏肺道:“我這株被踩黃的枯草才有一絲絲返青的跡象，你不灑甘露，就請你招呼朋友澆勺把子水。我這要求，不算過分吧！”

        肖媚撲哧一笑道:“既然劉大說得那么凄凄慘慘戚戚，我就同情你一把吧！吃完飯我給你電話。”

        “嗚嗚，謝女神慈悲！”劉大為俏皮地打著哭腔道:“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肖媚把電話放到桌上，心里那個感慨喲，“劉大呀劉大，你早年要有這么皮，也未必不能抱得美人歸啊！”

        其實她那里知道，對女人上心的男人才會嘴笨。最撩人的話通常都是最無聊的。

        傍晚，天色陰暗，毛毛細雨淅淅瀝瀝地下著。路燈的黃光衍射到毛雨中，像一團團蒙上了灰塵的棉花糖，朦朦朧朧的，帶給人一絲絲甜甜的向往，還有一抹抹不得嘗食的傷感。

        劉大為和肖媚驅車來到市醫院，并步走進明亮的大廳。

        “天氣不好，電梯里悶，我們走樓梯吧？”劉大為提議道。

        “好哇。”肖媚粲然一笑，走在他前面。

        劉大為跟在后面，就想起來在學校的時候，老愛跟在她屁股后面上板梯，眼饞她扭胯擺臀的豐姿。那種感覺，簡直妙不可言。可現在，雖仍有看頭，卻沒得想頭了，他不由輕輕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肖媚同時想起來過去的情景，也知道劉大為在后面看她，便不回頭，微表嘆息道:“以前在學校長期爬板梯，一步一步的蹬得特別青春活力，現在走起來，再也找不回當年的朝氣了。”

        劉大為知道她想聽他贊美，也有心贊美她，本想說她韶華依舊風韻不減之類的話，又覺太過輕浮，便貧嘴道:“我沒看，不評價。”

        肖媚笑瞇瞇道:“假裝斯文活受罪。”

        兩人談笑之間就到了四樓。肖媚敲了敲門。肖嫵過來把門打開，見是劉大為和肖媚結伴而來，覺得既正常又反常，表情復雜道:“是你們兩個呀。大為和喬穎什么時候認識的？”

        “嫵姐，好久不見了。沒想到你會在這。”劉大為見肖嫵表情怪怪，猜想她是不希望他和肖媚單獨在一起，馬上解釋道:“我昨天才跟喬穎打過照面，今天老板又交代我來看她。我怕來得勤了造成尷尬，所以請肖媚出馬，畢竟有個熟人在場說話方便些。”

        “姐，我跟段虎打過招呼的。”肖媚扮著鬼臉道:“看你的眼神，好現有什么重大發現似的，難不成擔心劉大把我吃了！”

        喬穎就坐在病床上，聽他們說完，才客氣道:“肖媚劉大為，想不到你們這么快又來看我，真的很感動。我已經沒事了。今晚慕容警官會來陪護我。謝謝你們大家給我關懷，給我力量。不出意外的話，我爭取明天出院。”

        肖嫵見她眼睛眨巴眨巴想哭的樣子，馬上過去摟著她道:“你咋心腸這么軟呢？你生病了朋友來看你很正常啊！哪有這么容易感動的？又不是兩肋插刀赴湯蹈火，不就是抽點時間出來陪陪你么。”

        受了挫折的喬穎被肖嫵的熱語溫暖到了，情到深處時，她像小孩子一樣撒嬌道:“肖嫵，有你這么貼心的閨蜜，我男朋友都不想找了。”

        肖媚打趣道:“你是想閨蜜再貼心一點，幫你找個男朋友吧！”

        喬穎聽她這么一說，瞟了劉大為一眼，半真半假道:“肖媚，你別光說不做，我要找不到男朋友，也不讓你睡安穩。”

        肖媚明其所指，立馬妥協道:“美女喬，別激動，你的男朋友我包了。”

        慕容孜正好這個時候進來，聽了肖媚的話后，趣笑道:“肖媚，她的男朋友你包了！你思想不會這么前衛吧？”

        一句話把肖媚問啞巴了。

        肖嫵便打著陰笑。

        喬穎則裝作沒聽懂。

        劉大為有點不自在，謙遜道:“慕容警官高談，我又受教了。我公司晚上忙，先走一步。”

        肖嫵和肖媚相互打了個眼色，同時起身道:“慕容警官，我們也走啦，這里就拜托你了。”

        慕容孜微笑道:“好的。各位慢走。”

        從醫院出來，肖嫵說想跟肖媚去逛逛超市，叫肖媚坐她的車走。

        這么雨水嘀嗒的天，還去逛超市！劉大為心知肖嫵是擔心他和肖媚走得太近對家庭產生負面影響。

        他估計在肖嫵的心里，段虎是非常出色的。

        雖然他不知道肖嫵為什么離婚，但她改嫁的事還是有人傳到他耳朵里的。

        這女人嘛，對別人的婚姻總是特別看重，對自己的婚姻卻并不見得有多么謹慎。

        他不是很理解，但必須理解，于是笑微微手搖搖的，禮貌地揮別兩位美女，獨自驅車回到了“不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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