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荷國之重
“于將軍……”
黎木樨也不知道自己這句“于將軍”到底有沒有叫出聲,只是心中悲憾,甚至責怪自己沒能殺更多楚軍,否則,或許于希珩就不會死。
陸鶴羽面色肅殺,卻并未落一滴淚,只是抱著于希珩的尸體,交代在軍中設立靈堂。
沒有人敢反駁,但軍中哭聲卻不斷。
黎木樨也忍不住落淚,卻見陸鶴羽只是抱著于希珩的尸體,去設靈堂的軍帳。
晚上,所有將士全部回營,悲傷瞬間彌漫燕軍軍營。
黎木樨和蕭初旭與蘇子安、喬仲宇巡視各處守衛是否有疏漏,查了一圈后四人回來,面上都還帶著沉痛之色。
正準備回帳,卻聽到不遠處幾個士兵湊在一起,言語見對陸鶴羽甚是不滿。
“大將軍也太冷血了,朝中那么多人都不支持伐楚,于將軍是僅有的幾個支持大將軍的人,可如今人都死了,大將軍竟然一滴淚也沒流。”
另一人道:“誰說不是呢?真是讓人寒心。”
這邊四個人聽到士兵的話,都皺起眉頭。
蕭初旭憤憤不平的沖過去,怒道:“若不是大將軍拼死搶回于將軍的尸體,你們哭都沒地方哭,如今還在這里嚼舌根!還不給我老老實實巡營!”
那幾個人趕緊認錯,而后匆匆跑去巡營。
蕭初旭氣的胸膛上下起伏,一邊狠狠擦了擦眼淚,怒道:“這些人,一個兩個的,就只會說些屁話,師兄沖鋒陷陣的時候怎么不見他們來說!”
黎木樨知道蕭初旭一方面因為于希珩戰死而難過,一方面又替陸鶴羽覺得委屈,便只能安慰道:“好了,他們也不過說說,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蘇子安和喬仲宇也推著蕭初旭往營帳走。
與三人分別,黎木樨抬頭看了看夜空,今夜無月,星星倒是十分明亮,可是滿天繁星,也不能阻止她眼角滑落的淚水。
她又想起了那個十分愛笑又直爽的將軍,他生前十分愛熱鬧,便也常常去黎府找父親喝酒。
那時候于希珩總是跟黎世謙說:“世謙兄,我真羨慕你,有寧遠將軍這么個好女兒,若是我女兒長大了,也能像你家丫頭這樣就好了。”
可如今,于希珩死了,甚至沒能看到他視作小棉襖的女兒長大。
想到那個跟自己弟弟差不多大的小丫頭,黎木樨心中更是難受,她才那么小,那個愛她疼她的父親就不在了。
淚水接連不斷的落下,黎木樨想著,或許,該去看看于將軍。
走進靈帳,黎木樨一眼看到了站在于希珩靈位前的陸鶴羽,他還穿著去救援時候的鎧甲,此時鎧甲上血已干涸,凝固成大片大片的暗紅色。
似乎是聽到身后有聲音,陸鶴羽抬手不知做了什么,然后轉過身來。
黎木樨看到陸鶴羽通紅的眼睛,瞬間明白,他剛才那個動作應該是在擦眼淚。
心中理解陸鶴羽的做法,他是大將軍,整個軍隊的主心骨,就算再悲傷痛苦,也不能讓別人看見,否則很可能動搖軍心。
在這個軍營里,他必須是最穩最堅定最不可動搖的一個。
荷國之重只在他一肩,他只能挺直脊背咬牙扛著,像一桿銀槍佇立于天地間,不能有絲毫彎折。
可他也不過是個才二十八歲的青年,甚至尚且未到而立之年。
“我來看看于將軍。”
終是黎木樨開了口。
陸鶴羽點了點頭。
黎木樨走到靈床前,軍中來不及準備棺材,于希珩便只能躺在行軍床替代的靈床上。
此時于希珩身上血已經被擦干凈,整個人閉緊雙目,若非是那沒有血色的臉,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黎木樨緩緩開口,“他為什么回去追擊呢?”
半晌,才聽到陸鶴羽的回答,“說是那支隊伍的主將逃了,他便去追了。”
黎木樨吸了吸鼻子,卻還是沒能阻止眼淚落下。
“于將軍,有給他夫人和女兒留下遺言嗎?”
雖然明知道背對著自己的黎木樨看不到,但陸鶴羽還是搖了搖頭,“我趕到的時候,于將軍已經……我只能搶回他的尸體。”
陸鶴羽聲音帶著些嘶啞,應該是救援時指揮呼喊造成的,只是此時聽來,卻無端讓人覺得悲傷更甚。
抬手擦干眼淚,黎木樨回身看向陸鶴羽,正對上那雙還含著淚水的眸子。
黎木樨咬了咬嘴唇,而后道:“大將軍,節哀吧。”
陸鶴羽點頭,卻是似乎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
黎木樨能感受到他此時 的心情,他們都是一樣的,都在自責。
黎木樨想,若是自己能直接殺了那個楚軍主將,或許于希珩就不會去追擊了。
陸鶴羽想,若是自己再堅定一些,不同意于希珩去伏擊,或許他就不會死了。
此時此刻,陸鶴羽和黎木樨看著彼此,都看懂了彼此心里的自責與愧疚。
“這件事與你無關。”
“大將軍不必自責。”
兩人異口同聲,卻是都同時停了話頭。
末了,陸鶴羽搖了搖頭,“回去休息吧,明日還要打仗的。”
黎木樨點頭,最后又對著于希珩的尸體鞠了一躬,而后離開。
陸鶴羽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到于希珩靈床邊,此時帳中無人,他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于將軍,都是我的錯。”
……
次日,中軍帳。
軍中一直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悲痛,可戰事已經打響,戰機不等人。
陸鶴羽道:“寧遠將軍,你帶人在怡川兩邊山上埋伏人馬,等田渡將軍在怡川匯合后突襲敵營。”
黎木樨領命,帶人前去埋伏。
雖心中還在為于希珩戰死而傷感,但黎木樨畢竟分得清孰輕孰重,故而帶人在怡川埋伏的時候也不敢有絲毫馬虎,只準備停當后等待田渡匯合。
只是這一等,竟是等到過了約定時間,還沒見到田渡的軍隊,可楚軍的隊伍已經在二十里外扎營。
黎木樨心中一沉,料想事情有變,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楚軍此番出兵的人數是燕軍數十倍,若是錯過這次機會,后面的仗一定更難打。
思及此,黎木樨當機立斷,讓副將與眾軍依舊埋伏不動,她帶了二十輕騎連夜奔襲楚軍營地。
楚軍昨日剛被伏擊了一支隊伍,士氣正低迷,卻不料今夜竟然有人襲營。
一時間楚軍營內十分慌亂,黎木樨帶著二十輕騎,也不戀戰,只逮著楚軍糧草拼命的燒。
一時間楚軍軍營里火光沖天,也不知道來襲營的有多少人,不敢貿然反擊,便都只顧逃竄。
待將楚軍營地糧草燒了之后,黎木樨擔心時間久了,楚軍反應過來要反擊,便十分果斷的又帶著人馬撤退,待黎木樨帶著這二十輕騎回了怡川,田渡這才帶著部屬姍姍來遲。
兩軍匯合,可如今楚軍已經反應過來,先前的襲營計劃只能終止。
兩隊人馬回了燕軍軍營,中軍帳里,田渡對黎木樨指責道:“寧遠將軍也太莽撞,說好是襲營,可你只帶了二十人去燒了他們糧草,對方人馬幾乎都沒有損失。”
黎木樨反問道:“如果田將軍當時與我易地而處,將軍打算怎么做?是拼著帶著所有兵馬一起送死的架勢偷襲敵營,讓楚軍有所謂的人馬損失,還是就待在原地,等著一個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不知道還能不能趕來的隊友?”
田渡怒道:“你這是強詞奪理!我不是帶人匯合了嗎?女人帶兵,就是不顧后果!”
黎木樨冷笑,“我們約定是亥時初匯合,可將軍亥時末才到怡川,一個時辰,黃花菜都涼了。”
“好了!”
陸鶴羽沒有給兩個人繼續爭辯的機會,而是直接開口,“田渡,你貽誤戰機,不必再狡辯,軍法處置。”
頓了頓,又繼續開口,“寧遠將軍當機立斷,雖沒能按設想給楚軍造成人馬損失,但燒了楚軍大批糧草,亦是重創,論功行賞。”
說完,也不等田渡辯解,直接讓眾人散帳。
卻在眾人離開的時候突然開口,“寧遠將軍,留一下。”
眾人都是一愣,雖說陸鶴羽對黎木樨是論功行賞了,只是聽這最后一句話,怎么覺得這語氣,這么不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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