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呢，我也不過道聽途說，怎么能知道這些，這人有病吧�！�

        兩個男人罵罵咧咧，直接起身，在桌上甩下些銀兩便忙不迭離開，半點都不想與這怪人糾纏。

        茶屋這邊的動靜自然也吸引了眾多茶客們的目光，無數雙眼睛看過來，楚卿嬌自覺失態，壓壓帽沿，也在桌上扔下銀兩轉身離開。

        高頭大馬正被栓在茶棚外面，無聊的咀嚼著地面上所剩無幾的雜草。

        茶棚里有些人仍在議論剛才發生的事情，楚卿嬌翻身上馬，身影便快速的消失在小小茶棚之中。

        前路坦蕩，一路向前，越過雙峽山再走五六日便是霸秦國界。

        今日天色不好，看起來入夜便會下一場大雨。

        幾乎所有的旅人都在這時候停止，不再向前，客棧之中皆是火爆，大家都決定留宿休息。

        可唯有一匹駿馬，如同流星拖尾從遠處而來，只在官道上留下沉沉腳步，一往無前。

        楚卿嬌駕馬踏著泥沙塵土從小道上劃過，身邊是呼嘯風聲。

        攥著韁繩的雙手已經僵硬，風吹在手上是疼的。

        可她絲毫都顧及不了如今的溫度，腦中只有方才茶座里那兩個男人說的話。

        是他嗎，會是謝含璟嗎。

        腦中思緒紛雜，她只是揚了揚馬鞭，馬兒長嘯一聲，很快便消失在無盡的官道之上。

        ……

        等到楚卿嬌再次出現在官道時，已經是三天以后了。

        身下的駿馬又換了一匹，這已經是第四匹了。

        估算著路程這匹馬也應該會是自己去霸秦所騎的最后一匹馬。

        霸秦國快要到了。

        不必知道如今已經走到哪里，更不必拿出地圖來看。

        只要看看周圍的人物風貌，楚卿嬌就知道距離霸秦不遠了。

        碎星城中人聲鼎沸，似乎終日都圍繞著數不盡的人間煙火氣。

        不論是街道還是行人，都有一種從未見過的嶄新風貌。

        和邑國越國都不一樣。

        就算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臉上也總是洋溢著一股格外悠閑的笑意，好像愁苦神色都很少看見。

        即使碎星城也只是霸秦邊境的一處小城，可真正踏進城中楚卿嬌都能切身實地的感覺到霸秦和三國之間的距離。

        那種差距就像手可摘星辰，卻觸碰不了霸秦的一星半點。

        這里的人們，就算是街邊擺著畫糖攤的老頭，都看起來頗有精神。

        那種自骨子里帶著的傲氣是三國之中的百信誰也比不上的。

        霸秦皇朝，氣運滔天，非尋常小國可比擬。

        生在霸秦似乎就已經是一種幸運。

        楚卿嬌站在城門口望著進出的人們，也終于明白秦衍為何總有那種底氣，仿佛能將一切都玩弄在手掌。

        在這樣的地方生長出來的皇子，如何會沒有掌握一切的霸氣呢。

        想要進霸秦國境不是件簡單的事。

        除霸秦國本國人以外，只要是三國的來客，通過城門之前都會經受非常嚴苛的檢查。

        不論男女都要從里到外看個透徹。

        常年來往三國與霸秦之間的商人自然是已經熟悉。

        這種略帶些侮辱意味的檢查對他們來說已經十分平常。

        平常到可以十分麻木的接受。

        楚卿嬌身上是有邑國王室簽蓋的文書，可以和其他人不同直接進城。

        縱然如此，她經過城門看見城門邊拍長隊的三國百姓心中仍然不是滋味。

        同樣都是布衣百姓，可碎星城中的本地人便能暢通無阻一路進城，而三國的百姓便得將一切東西都攬在身上，通通接受士兵們的盤查。

        無論是車里裝的貨物，還是婦人懷中尚在襁褓中的嬰孩，全部都要由士兵們看一遍。

        “大人，我兒子就在城里幫工，兒媳前兩天生了孩子，草民便自己帶了幾個雞蛋來給她補補身子。這里面就真的只有幾個雞蛋而已呀�！�

        楚卿嬌早就將文書遞給士兵們，可他們看得極慢，也不知是不是刻意的，總歸便要讓她在這兒等著。

        她沉著臉，低低的將頭垂在帽檐中，不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容貌。

        一言不發，耐心地站在城門口等著。

        她身后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叟，蒼老的臉上滿是風吹日曬留下的痕跡。

        皮膚黝黑焦黃，略微駝著背，雙腿也因為長年累月下地干活有些畸形，不似正常人那樣能夠再站直。

        她手里挎著個竹籃子，上面用碎花的布淺淺蓋著。

        透過稍微掀開的縫隙能看到里面裝著滿滿當當的雞蛋。

        “你說是雞蛋就是雞蛋嗎，萬一里面裝了什么別的東西混進城里，我可擔不起責任�！�

        紅甲侍衛粗暴的將她手中的籃子搶過，一把掀開碎花布，里面的雞蛋一個個露了出來。

        每個雞蛋都被老婆婆小心翼翼的包著黃紙，一個個緊湊的放在籃子里。

        看得出來這一路都是被她悉心保護。

        這一籃子雞蛋約摸有二三十個，對于普通的莊戶人家來說總也要一兩個月才能湊夠這么多。

        想來這老婆婆一定是趁著自家兒媳還沒生產的時候就將雞蛋囤積著了。

        她腳上的布鞋略微有些開口，腳底粘滿了黃泥，看得出來是一路走過來的。

        老婆婆笑起來，笑得埋沒了眼睛，小心翼翼的低著頭朝那士兵伸手：“大人，您瞧這里面當真就全是雞蛋而已。”

        明明已經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卻要在毛頭小子面前低聲下氣，楚卿嬌擰著眉，光是聽聲音心里都有股無名火蹭蹭往上冒。

        這便是三國與霸秦的關系，霸秦人從小到大身上帶著的那股高貴，是三國之中的百姓比擬不了的。

        而老婦人和守城門的士兵便是整個霸秦和三國之間關系的寫照。

        在霸秦歌舞升平，百姓安居樂業的時候，三國中的百姓們仍在為生計犯愁。

        仍要為了給霸秦納貢而被搜刮民脂民膏。

        仍要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在田里干上大半年，最后也只不過是能夠勉強糊口。

        每年霸秦從三國掠奪的資源不計其數。

        而這樣的忍讓和退縮得到的并不是尊重，只有輕蔑，藐視和一次比一次過分的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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