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眠面上扯出一抹笑容，強裝鎮定，“既然那侍衛都說了，那我也沒必要再裝了。”

        她頂著妖王狐疑的目光，繼續睜著眼，照著方才想好的瞎編下去，“你是妖王，我是你的夫人，這些都沒錯……”

        男人目光一凜，眸光瞬間沉了下來，面上神色危險而又不善。

        蘇眠咽了口口水，硬著頭皮，話音一轉，“但是，我先前那臥底一說也沒錯。”

        “話說起來，你失憶和我這頸上傷也脫不開關系。”

        她摸了摸脖子，雖然看不到，但是從那會兒他那么大力氣，和如今越來越清晰的痛來看，她的頸上，定然是布滿了可怖的青痕。

        想到這里，蘇眠不禁在心底里磨牙。

        “哦？”

        妖王支著下頜，饒有興致的看了過來，男人長眉微挑了下，示意她繼續。

        “侍衛方才也與你說了吧，我失蹤了近三年。”蘇眠無奈，聳了聳肩，方才她雖然在出神，但也還是留了心眼聽殿內二人交談的。

        聽到侍衛說時，她也著實震驚了半晌，明明卸游到穿越不足三日的，怎么在游戲里，就變成了三年？

        她戳了系統，但得到的回復是對方也不知道。

        怪不得，怪不得他們三人這么生氣，如果也有人在花言巧語將她哄到手后便撒丫子開溜，一失蹤便是三年，那蘇眠也定不會再心慈手軟。

        想到這里，她不禁縮了縮脖子，雖然很莫名其妙，但是失蹤三年也成了既定的事實，這三個攻略對象對她的恨意值，恐怕是只高不低。

        這一點，從初見面妖王動殺心就看得出來了……

        那么，為了順利完成任務回家，她就更要謹慎再謹慎，一定要捂好自己的馬甲。

        若是被他們發現，她三年后再回來居然不跑的遠遠的，而是厚著臉皮再次攻略……那么……

        想了想這三人手段，蘇眠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一定會捂好馬甲的！！

        燭火明滅，妖王懶懶靠坐在王座上，看著她神色變來變去，一會兒咬牙一會兒悲切的，不由得皺起了眉。

        她……這是在想失憶前的過往？

        “唉，”蘇眠嘆了口氣，面上神色悲痛，長吁短嘆，“這三年……算了，不說也罷。”

        她搖了搖頭，面上神色落寞，任是誰看了，都會以為她是受盡了苦楚。

        “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今日是我好不容易尋到的機會，我便來尋你。”

        “但誰知，妖王宮大變樣，我都不認得這是哪里，那些侍衛還追殺了我一路，”她癟了癟嘴，有些委屈，“但我還是找到了你。”

        妖王百無聊賴輕扣石桌的長指忽然停了。

        蘇眠沒看他，只低著頭，自顧自說著，“可我沒有想到，重逢的第一面，你居然對我出了手。”

        她聲音越來越低，甚至還有些哽咽，“我們那些海誓，那些山盟，你都忘了嗎？”

        “你拉著我跪在月靈面前許愿，說你們妖族都是忠貞不二之人，會一生一世對我好……”

        妖王靠在王座上的背驀地便僵了，從他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脖頸上的傷痕，青紅交加，泛著可怖的黑，上面還有他的指印。

        罪證確鑿。

        “我沒了法，以為就要死在你手里時，最后一刻，你卻放了手，嘶吼著讓我走。”

        “還挺押韻。”安靜如雞的系統忽然出聲點評了句。

        “噗——”蘇眠差點沒憋住笑出聲，還好她趁機抬袖，借著抹淚掩飾了面上表情。

        “快爬。”

        “好嘞。”系統麻溜滾了回去。

        “孤——當真如此？”妖王眉心都糾結地皺了起來，他目光復雜。

        蘇眠驀然抬起頭來，紅著眼眶，泫然欲泣，“什么意思？你莫不是不信我？”

        “好，好，好，”她咬著牙，眼角淚珠在打轉，但面上卻強撐著放狠話，“既然如此，那我走便是了！”

        “從今以后，你我二人恩斷義絕！”

        她氣勢洶洶就往外走，一派決絕的模樣。

        不過只有蘇眠自己知道，她心里在打鼓。

        她這是在賭。

        “回來。”

        身后男人終是在她要走到殿門時叫住了她，但蘇眠頓了頓，仍是繼續往外走，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你……罷了。”

        一陣霸道的妖力忽然從身后卷住了她的腰身，隨后便是一晃，她便又被帶回了妖王面前。

        “抬起頭來。”男人吩咐道。

        蘇眠動了動，但絲毫掙脫不得，于是只好狠狠地別過臉去不肯看他。

        “別不識好歹。”

        妖王皺著眉，不滿道，他正要再訓斥兩句，但誰知手背卻驟然砸上了冰涼的淚珠。

        他抬頭，于是看見了咬著唇，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哭的無聲無息的人。

        面上泛了煞人的紅，眼圈，鼻間也紅，淚珠泛著晶瑩的光。

        這一刻，妖王那些訓斥的冷言冷語忽然消失地無影無蹤，他心上驀地泛起了絲絲細密的疼來。

        “別哭了。”

        良久，蘇眠聽到了一聲嘆，她唇角微動。

        成了。

        “我信你，”妖王手足無措，僵坐在王座上，嘴上硬邦邦道，“我剛剛，不是那個意思……”

        “你信我……”他想了想，實在不知道如何解釋，他的性格他自己清楚，對于她口中那個一心情愛的自己，他第一反應當然是不信，但方才她哭，他心中跟著起的疼也做不得假……

        他煩躁地嘖了聲，實在想不到有說服力的話來開脫，但他又怕她哭……

        “嗯。”

        蘇眠吸了吸鼻子，悶悶地應了聲，“知道了。”

        “你說，那我便信。”

        妖王怔了下，心上忽然又泛了疼，不過這次，是酸疼。

        他扯了扯嘴角，有些欲蓋彌彰般咳了倆聲，轉移話題，“那，你說的臥底一事？”

        蘇眠抬眸，睜著水洗過的烏溜溜杏眼，控訴道，“說到底，原來你還是不信我。”

        妖王揉了揉眉心，“我沒說不信，只是……”

        “哼。”

        蘇眠哼了聲，不情不愿解釋道，“我那會兒同你說了，你身負血海深仇，自請潛入妖界臥底，而我，是被派來與你接應的。”

        這聽著，倒也像那么回事。

        妖王眸中韞色濃郁，他垂眸，又問道，“那你我二人……”

        “是日久生情，”蘇眠這話接的倒快，她眼也不眨，張口就來，“我們同為臥底，惺惺相惜，于是日久生情。”

        男人動作一頓，他上下打量了她的小身板，皺眉，眸中意味不明，但蘇眠就是懂了他的意思。

        惺惺相惜？就她這小身板？

        蘇眠睜著一雙大眼，默默看著他，看著看著，眼圈越來越紅，鼻尖也泛了紅，眼角又聚起了淚珠，仿佛再過下一秒，就要哭給他看。

        妖王頭疼急了，他連忙阻道，“別哭，你別哭，是我的錯。”

        他的問，其實也是試探，沒想到她說的那些話，和他猜的差不了多少，那么順理成章的，妖王便也給了她幾分信任，也算是認下了伴侶一說，至于臥底什么的，他不置可否，且留著這幾日再看看，自行分辨。

        “你的頸，還疼嗎？”到底是自己的伴侶，他就算失了憶，也不好太過分，妖王鬼使神差般問道。

        蘇眠眼淚汪汪點頭。

        “你，算了。”他手中靈光一閃，出現了個精巧的小瓷瓶，妖王看了看，掩下心中詫異，他方才只是想了想要找最好的傷藥，沒想到這東西便自動出現在了他手中，想了想，應是他的儲物戒。

        妖王伸手，將藥遞了過去，“上了藥，便能好了。”

        蘇眠含著淚，委委屈屈搖頭不肯接，看著他的眸里滿是控訴。

        他登時一心虛。

        但隨即又想，他又沒做什么，憑什么心虛。

        “是你傷的我。”見他沒反應，蘇眠便開口道，“你為我上藥。”

        她看著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看似是蹬鼻子上臉，實則是在試探他對她的容忍度。

        “你！”妖王皺著眉，剛想斥，但一一想，握著藥瓶的手又放松了下來，面上表情變幻莫測。

        “嘖。”

        “真是麻煩，”像是有些不情愿，但男人還是道，“過來吧。”

        最后，蘇眠終是得到了回應。

        她歡呼一聲，毫不在意他嫌棄的話語，只是一把撲進了他懷中，在妖王手忙腳亂接她，猝不及防下狀似無意般驟然抬頭。

        “嘶——”

        妖王捂著下巴吃痛，怒聲斥道，“放肆！”

        蘇眠從他懷里直起身，面上一派緊張之色，她像是驚慌失措般連連道歉，“抱歉抱歉，傷哪兒了，我看看……”

        看著她這模樣，妖王死死皺著的眉頭最后還是放了下來，心里對她的那點懷疑也逐漸打消。

        看來是他多心了，應該不是故意的。

        “輕點！”

        下頜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妖王驟然咬緊了牙關，一把推開她。

        他好沒來得及說話，就見蘇眠踉蹌了幾步，沒站穩跌坐在地，才一抬頭，淚便落了下來。

        她看著他，面上漸漸恢復了平靜，只是無聲落淚，最后顫顫巍巍道，“你以前，從不會如此吼我……也，不會推我。”

        “你不是他。”

        妖王伸出要扶的手，驟然僵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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