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淡淡的月華映進來。

        趙意昀握緊斜挎包鏈條，指尖有涼意，她微微偏頭，琢磨著這句話的意思，很快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自己是她的客人。

        而她的責任心比較強。

        “其實你用不著送我，來回折騰麻煩，”趙意昀說：“我們可以路上打語音，或者保持信息聯系。”

        郁知言沒說話，趙意昀以為她在思量同樣也沒開口，彼此沉默間，廊上傳來電梯徐徐上升的聲音，片刻，郁知言目光落在她額上，“如果覺得麻煩，在我這過夜不好嗎？”

        她的聲音輕柔，像是小貓爪似的撓在心口。

        還沒來得及說話，走廊上忽然響起了兩道腳步聲。頂上感應燈亮起，一陣窸窸窣窣按密碼門的聲音，還有人壓著聲音說：“快快快，小情侶大半夜擱那虐狗呢，嗚嗚，麥艾斯麥艾斯。”

        “……”

        對方顯然很不想打擾她們。

        走廊上很快恢復安靜。

        郁知言很好心的提醒她：“隔壁還有一家接孩子回來。”

        趙意昀當機立斷：“走吧。”

        -

        入夜氣溫有些低。

        車內源源不斷輸送著暖氣，趙意昀窩在車椅上，手背抵著手背驅逐寒意，正蹭得舒服，衣兜里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經理許盛南給她打開的語音通話。

        兩人私底下其實沒什么聯系，微信更多的是工作上的交流。大晚上找自己，大約也是因為工作吧。

        趙意昀眼睛瞟了下郁知言。

        郁知言把車靠邊停，趙意昀以為她會讓自己下車打，卻見她微微彎身，手在中控臺那里的收納空間探了探。片刻，素白的掌心在趙意昀面前攤開，上面還躺著一對黑色的掛耳藍牙，那人聲音淡淡飄來：“放著備用的，我沒用過。應該都適用。”

        “好，謝謝。”

        趙意昀也沒有跟她客氣，連上藍牙后，迅速接通語音。許盛南先問她：“在睡覺？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沒有，您說。”

        前方路口迎面行駛來一輛汽車，鳴了下笛。聲音自然也傳入耳機里，許盛南問：“這么晚還在外面？”

        趙意昀又瞧了眼郁知言，對方剛把車內音樂的聲音調小，她嗯了聲：“是的。”

        想了想，又說：“有什么事嗎領導。”

        “你在跟朋友聚會？”

        趙意昀沒回答，又把自己的問題重復了遍，許盛南這才說：“上回說的部門聚餐的事，你有什么好的意見嗎？”

        部門聚餐。

        趙意昀眉頭皺了皺。

        按道理說應當每個公司都有固定進行團建的地方，就算沒有，在哪聚餐這種事領導決定就行，何必要問她一個小職員？

        她笑了笑：“我對吃吃喝喝沒什么主見的，要不領導你去問問別人？”

        許盛南說：“畢竟是你們組簽下來的，慶功主角是你們，當然要問你的意見。”

        趙意昀把裝傻充愣貫徹到底：“我都行。”

        知道大約從她嘴里是問不出個確切答案，許盛南嗯了聲，說：“好吧。你需要車嗎？我明天正好沒什么事。”

        “不用了，謝謝領導，我朋友有車。”

        這通電話在趙意昀刻意的疏離冷淡中結束。

        她把電話放回衣兜里，把藍牙斷開，遞給郁知言，又說了聲謝謝。

        郁知言放回收納空間里，沒什么情緒地開口：“你們公司氛圍挺好，下了班領導還這么關心員工。”

        趙意昀笑了笑：“還好吧，就提了提部門聚餐的事。”

        郁知言：“就為這事？”

        “嗯，主要還是簽下的客戶比較重要，”趙意昀把話題一轉：“畢竟是你們st嘛，我們領導就比較重視。”

        郁知言開著車，偶爾才會轉過頭，長發托著側臉，語氣意味不明：“是嗎？”

        趙意昀嘴上是這么說，但許盛南的意思她多少能看出來點，但她確實沒想法。好在公司明令禁止辦公室戀情，許盛南在工作中也沒有表現得太熱情，省了她不少麻煩。

        “嗯嗯！”趙意昀臉轉向窗外，街邊景物往后倒的速度特別慢，像是老電影里一幀幀的慢放鏡頭，她有些疑惑：“我記得這里好像不限速啊。”

        況且a市入夜后路上車輛不多，幾乎沒有堵車的時候。只要不背時總撞上紅燈，就能一路暢行。

        “是不限速，”郁知言肯定她的話，聲音輕輕的，入耳有些撩人的癢，“但是回你家的路程是有限的。”

        這下趙意昀更疑惑了：“我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

        大片的樹影映進車內，籠在郁知言的肩頭，趙意昀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那潤色的紅唇和纖細的喉間同時動起來：“我還不想這么快讓你回家，又找不到理由，所以只能把車開慢點。”

        趙意昀兩根食指指尖按在一起，又琢磨起她的話，半晌，問：“你平常很寂寞嗎？”

        意識到自己話不對勁，又趕忙找補：“你別誤會，我不是說你那什么……我的意思是，你平常很孤獨嗎？”

        “你怎么會這么想？”

        “嗯……猜的。”

        從前她有段時間也是這樣的狀態。

        但凡有個能陪她稍微聊上幾句的人，都不太想結束和對方的談話。

        前方正好是紅綠燈，郁知言踩下剎車，手指敲著方向盤：“可是我已經誤會了。”

        “所以——”

        她拉長的尾音里帶著誘惑。

        那原本在方向盤上的指尖不知道何時落在了趙意昀的肩膀上，像是蔓延的藤蔓抵在她的頸側，“你要來慰藉我嗎？”

        趙意昀渾身顫了顫。

        她覺得自己有點頂不住了。

        “你別鬧了，好好開車，你想吃罰款啊？”她盡量保持著面部表情板正，撥開郁知言的手，好在很快跳綠燈，郁知言又專心開起車來，她建議：“平常覺得無聊的話，你可以多跟那些好玩點的朋友聚聚啊。”

        “好玩點的？”郁知言似乎在思考，然后轉頭看她一眼：“你行嗎？”

        雖然郁知言神情認真，可趙意昀總覺得她說的是虎狼之詞。

        “我很無聊的。”

        她從口袋里拿出手機，在掌心里轉了一圈緩解尷尬，而后生硬圍繞著車內音樂轉了個話題：“這歌挺好聽的，叫什么名字啊？”

        郁知言把卷發撥到一邊，開著車子，淡淡說：“你先說愛我。”

        趙意昀驚訝：“啊？”

        郁知言重復：“你先說愛我。”

        “……”

        “不說算了，我自己搜吧。”

        還先說愛她。

        怎么不讓她先微信轉個賬？

        郁知言看著她忽然笑了起來。

        趙意昀抬頭：“笑什么？”

        郁知言不急不緩：“歌名就是你先說愛我。”

        “……”

        不知道為什么，趙意昀覺得自己此刻尬得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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