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趙更離懷疑我的立場，我是不是也可以問一問你的情況？”周海易忽然話鋒一轉(zhuǎn)，把注意力轉(zhuǎn)到了安瑾寧身上。

        周海易和南明對自己和白櫻的身份有所懷疑，這點安瑾寧已經(jīng)聽南明說過了，她也跟南明坦白過，南明選擇相信她。雖然不知道他信任的來源是什么，但這已經(jīng)讓安瑾寧很感激了。

        換了周海易，如果自己直言的話，他會像南明一樣無條件信任她嗎？

        安瑾寧偷偷瞄了幾眼周海易，他一直在注視著自己，等著一個答案，眼看著今天要是不坦白，就聊不下去了，安瑾寧只得攤牌。

        “我是神隱門的人，我叫木槿。”安瑾寧對上周海易玩味的目光，知道光說這些周海易是不能滿足的，但在她說出更多的內(nèi)幕之前，她還是得先為自己辯解一番，“我沒有三年前的記憶，現(xiàn)在應(yīng)該說是四年前了。所以，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加入神隱門，不過我沒做過什么壞事，你可以相信我。”

        “但你殺過人？”

        這點安瑾寧沒有否認：“這世道亂，人心亂，人不為己，天打雷劈，有些人不死，我就要死。而且，周大人，您就沒殘害過人命？”

        周海易非常自信：“我還真沒有。”

        安瑾寧笑著望了他一眼，那一眼看得周海易莫名心慌，緊跟著安瑾寧就翻起了舊賬：“翠微姑娘可說，她的姐妹絮兒為了你尋死覓活的，早早就香消玉殞了呢。”

        周海易臉色瞬間變了：“你如何得知的？”

        這事兒發(fā)生在他才剛十七八歲的時候，當時少不更事，他也算是真的動過為絮兒贖身的念頭，然而他家雖算不上高門大戶，卻也是官宦之家，是斷不可能允許他娶一個煙花女子的。他被父親關(guān)起來之后，絮兒屢次尋思死，沒多久就病逝了。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他家事后也給了不少封口費，安瑾寧怎么打聽到的？

        “翠微是我們的人。”沒等周海易做出反應(yīng)，安瑾寧接著這茬繼續(xù)道，“所以你看，神隱門也不都是窮兇極惡之徒。而且，就如我剛才勸趙將軍的話一樣，不管的立場如何，我們都是想救南明的，不是嗎？”

        “好吧，你說服我了，”周海易苦笑著道，“之后關(guān)于神隱門的情況，可能需要你來補充，我知道的這些信息，未必都是真的，也有很多過于陳舊，沒有更新。”

        “好。”

        最后周海易選擇了從他回到京城，在京兆府案牘庫看到的資料開始說起。

        他跟唐鈺分開之后就約了京兆府尹蘇子瑜，在他的陪同下去案牘庫翻看那些關(guān)于神隱門的資料。

        案牘庫中資料繁多，神隱門的資料只是在其中占了一小部分，還沒有半個書架，周海易很快就翻完了。主要都是當年抓捕神隱門中人時留下的一些記錄和供狀。

        這些資料雖說很詳細，但大部分對現(xiàn)在的他們來說都沒有太大用處。能用得上的一些信息，在上郢的時候京兆府尹在信中說了一部分，封老先生也告訴了他們不少。

        周海易在這里唯一的收獲可能就是找到了當年朝廷對神隱門動手的直接原因。

        掌握了朝廷不少內(nèi)幕的神隱門流落成為江湖門派后，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那一代的門主朱雀通過自己的努力，讓神隱門成為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組織，而他并不滿足于此，他希望神隱門能再次成為皇家的耳目與打手，所以找人談了筆交易。

        誰料他找的這個人出賣了他，把此事告知了先帝，還從中作梗，歪曲朱雀的本意，讓先帝感到恐慌，這才下令要對其趕盡殺絕。

        皇帝此舉激怒了神隱門，他們開始在京中暗殺京官，矛盾更上一層，最終落得個那樣的下場。

        而并不是他們之前所聽說的，先有神隱門亂殺朝廷官員，皇帝才下令抓捕他們。

        結(jié)果是一樣的，就是原因和過程有些差別。這些是周海易根據(jù)一些記錄的時間順序，自己整理出來的，京兆府留存的資料自然不可能明目張膽地說皇家的不是。

        那夜他挑燈看到天亮，陪同的蘇子瑜見他對神隱門這么感興趣，悄悄告訴了他一個秘密。因為神隱門一開始是皇帝直管機構(gòu)，所以有些資料留在了宮中。

        關(guān)于他是如何在宮中找到的資料周海易沒有細說，他只是把他掌握的重要疑點說了出來。

        “我找到了神隱門最初成立時的記錄，上面有第一任門主的信息。”周海易故作神秘地停頓了一下，才繼續(xù)說，“還記得在沈清家找到的那本書冊，扉頁上的名字嗎？”

        安瑾寧點頭道：“記得，花連雨。”在上郢的監(jiān)獄里她還跟南明提起來過，因為這本冊子是指正南明謀反的證據(jù)，而安瑾寧到現(xiàn)在都沒搞懂，這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任神隱門的門主不叫花連雨，”周海易用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寫了一個雨字，又寫了另外一個字，然后指著那個字道，“他叫花連羽。”

        安瑾寧蹙眉看著那兩個字：“是兄弟嗎？”

        周海易：“我倒是覺得他們是同一個人。”

        “南大哥告訴我，有傳言說花連雨是太|祖皇帝的幕僚。”

        這件事周海易也有所耳聞，他開口時稍顯遲疑：“這里面牽涉到皇家秘聞，咱們是不應(yīng)該妄議的，但我還是想與你說。”

        安瑾寧知道輕重，重重點了下頭，發(fā)誓絕不外傳。

        其實周海易說的內(nèi)容也并不新鮮，是他們此前便猜測過的，但誰都沒敢說出口，也不敢相信那就是真的。

        聽過之后，安瑾寧總結(jié)道：“也就是說，太|祖皇帝真的就是前朝沉船的始作俑者？”

        看得出周海易點頭的時候有點不情愿，但他也沒有否認事實真相：“這件事本來很隱秘，那本冊子是你們神隱門門主代代相傳的秘密。”

        周海易已經(jīng)把話說得很明了，這次的事造成的結(jié)果是南明被下了獄，實際上布局的是神隱門，圖謀的也并非是一個南明。

        他們所經(jīng)歷的不論是幽靈船還是不落城，都跟神隱門脫不了干系。

        “我說完了，現(xiàn)在你可以說說，你在神隱門中，知道的信息了。”周海易端起碗想繼續(xù)喝自己剛才沒喝完的那碗粥，拿起來發(fā)現(xiàn)粥已經(jīng)快要干了，他又把碗放了回去。

        安瑾寧看他這番動作，問他要不要喊人來換一碗。周海易說不必了，讓她先說。

        安瑾寧理了理思緒，才開始說：“神隱門現(xiàn)在分崩離析，逸鶴叛逃，牡丹，我不知道為什么牡丹一直要殺我。至于鴆大叔，我覺得他是希望神隱門平平穩(wěn)穩(wěn)繼續(xù)下去的，他堅持得很難。”

        “一個以殺人為生的組織，實在沒什么存在的必要。”周海易直言。

        “也不能這么說，”安瑾寧不太同意周海易的觀點，“如果天下太平，自然是最好，可你覺得這世道，真就那么好嗎？”

        “如果現(xiàn)在不能找到他們和他們的支持者，這天下就又要易主，免不了一番殺伐。你應(yīng)該不愿意看到吧？”

        “當然。”

        “跑題了，你繼續(xù)吧。”

        事實應(yīng)該就與安瑾寧所掌握的一樣，逸鶴勾結(jié)了圖安國，希望得到圖安國皇室的支持。雙方已經(jīng)達成了協(xié)議，具體內(nèi)容她尚且不得而知，但她猜測無非就是神隱門負責散播謠言，顛覆大庸的天下。至于圖安國另外的部署，恐怕是在朝中。

        等天下易主，逸鶴便能因為曾為新皇出力，帶領(lǐng)神隱門再次成為皇帝的一把刀，而不再是江湖流派。

        “你怎么知道圖安國在朝中有部署？”周海易打斷安瑾寧問。

        “南大哥猜的，我也覺得有道理。光憑流言想毀滅一個國家，這想法你不覺得太小兒科了嗎？”

        “是這么說沒錯。你有什么證據(jù)嗎？”

        安瑾寧忽然有一種被警察審訊的感覺，然后她才想起眼前這位周大人雖然不常去上班，好歹也是大理寺少卿，專管刑獄的。

        “也不能說是證據(jù)吧，”安瑾寧用手指挽著自己的發(fā)梢，沒來由的有些煩躁，“唐鈺不是幾年前就在京城見過雅琪彥？安瑾靈也說，當時還有一批人，都住在大興酒家。”

        周海易對她的猜測不置可否，繼續(xù)問神隱門的情況：“另一部分呢？”

        “鴆大叔他們?yōu)榱伺c逸鶴抗衡，順勢投靠了沛國。這你應(yīng)該也知道，咱們在不落城能傳遞出消息，靠的還是他們兩方鷸蚌相爭，才有空子可鉆。后來沛國兵敗，他們就走了。可能是繼續(xù)追殺逸鶴去了。”

        說了半天神隱門，安瑾寧最關(guān)心的問題還是沒有進展：“除了那本冊子，朝中還發(fā)生了什么，讓皇帝會下令逮捕南明？”

        “神隱門公然支持圖安國，在不落城制造疫病，被視為謀反組織。”

        安瑾寧大惑不解：“可是，這件事里我們也是受害者啊！”

        “你的身份暴露了，有人舉報，南明與神隱門，關(guān)系過密。”周海易看了一眼安瑾寧那張陌生的臉，“還好你的愛好是變臉，不然現(xiàn)在我家都該被包圍了。”

        安瑾寧怎么也沒想到問題會出在自己身上：“因為我？”

        在安瑾寧的震驚中，周海易還在繼續(xù)說：“皇帝下令派人抄了南明家，發(fā)現(xiàn)了一些神隱門的相關(guān)物件。”

        “怎么可能！他都離京幾個月了！”

        “所以他被認為是很早之前就與神隱門有勾結(jié)。”

        周海易終于餓得不行了，喊人給自己換了一碗熱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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