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瑾寧在家磨蹭了兩日，直等到周安出門，她才收拾好心情去見南明。

        大理寺現在是唐鈺的地盤，安瑾寧幾乎快要走到門口了才想起來，南明現在不在這兒，于是轉頭往南明家走去。

        南明被放了長假，皇上說是嘉獎他們此行艱辛，讓他和周海易先在家休息，沒說什么時候復職，但應該是有升無降的。

        周海易對這難得的假期是非常享受，南明就有些無所適從。

        等安瑾寧推開他家大門，看到的是南明對著院子一角的公雞母雞們發呆，手里拿著一把玉米粒，沒有要喂的意思。目光呆滯，也不知道看著這些家禽是在想什么。

        他想得太過專注，安瑾寧進來都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這幾日天氣轉暖，但在外面呆久了仍會感到寒意。安瑾寧走到了南明身邊，輕輕在他背上拍了一下，發現他身上的衣服好像凍冰了一樣，涼得她立馬縮回了手。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你來啦？”

        “你這衣服沒干就穿啊！”

        安瑾寧拖著南明回了屋子，只覺得這屋子里比外面竟然還要冷一些，沒有半點取暖的用具，從后面廚房拿了些柴火，扔在炭盆里點燃了，才稍微暖和起來。

        問她為什么要用柴火，當然是因為南大人家里沒有炭啊！

        南明平時很少在家，他又在不落城呆久了，對寒冷又一定抵抗性，家里就沒準備那些東西。

        結果就是兩人對著木柴燃燒產生的黑煙，咳得停不下來。安瑾寧表示：我真不知道這東西這么大煙啊！是不是木頭潮了的問題？

        屋子里太嗆，南明把炭盆搬到了院子里，空曠的環境有利于散煙，這樣一來還有點燃著篝火的感覺。

        這幾日的閑暇讓南明看起來失魂落魄的，安瑾寧把燒著的火盆往他那邊推了推，希望能快點烘干他身上的衣服。要是就這么一直穿著，準會得風寒，不是今日就是明日。她可不想照顧病號了，南明太重了，就算有安瑾寧這強壯身體的加持，她一個人都搞不定。

        安瑾寧弄好這些之后才在院子里坐下，瞟了南明一眼，南明又重復了一遍剛才在院子里說的話：“你來啦。”

        安瑾寧對南明的狀態感到擔憂：“你這幾天都在做什么？”

        “吃飯、睡覺。”南明的回答很簡單，他這幾天確實沒做什么。他平素便沒有什么娛樂和愛好，一旦不需要工作了，他就只會呆在家里。

        周海易最近長了良心，來看過他兩次，送了些菜肴，他本來還要再送兩個丫鬟，被南明趕出去了。

        這樣的南明讓安瑾寧想起她還在現代時，遇見過的退休老干部，不適應突然的變化，生活沒了重心，有的人還會生病。

        她收起了先打問鳳凰一事的念頭，掏出了前幾日簽好的和離書，在南明眼前展開。

        唐鈺工整的楷書讓南明眼前一亮，待看清楚這是什么東西之后，他就像是忽然回了魂兒，整個人都精神了，激動得朝安瑾寧走過來，差一點就要把她抱住，但在差那么一點點的時候，他收回了手。

        安瑾寧逗他：“你不會就為了這個失魂落魄吧？”

        “我以為你會先來找我，可你還是先去找了他，我以為……”南明這幾日心神不寧的主要原因還真是安瑾寧，他是以為安瑾寧去找唐鈺是想要和好。

        雖然婚書上不是安瑾寧的名字，但拜堂的是她，只要唐鈺愿意，再娶一次也沒什么不可以。而且他這段時間跟唐鈺的接觸中看出來，唐鈺與安瑾寧的過去不是毫無感情的。那他就屬于后來的，南明還為自己是不是會破壞人家原有的關系而擔憂了幾天。

        安瑾寧答得理直氣壯：“我不找他怎么簽這個？”

        南明小聲嘀咕：“他之前給你的那份已經簽好字了的。”

        “還是要雙方在場再確認一下，這樣比較不會有麻煩。”安瑾寧解釋道，“現在你滿意了嗎？可以恢復成我認識的那個南大人了吧？”

        南明：“你可以叫我泊明。”其實南明這個字沒什么人會喊，他朋友不像唐鈺和周海易那么多，在軍中熟識的那些人則更喜歡喊他將軍，能有個人用字來稱呼自己，南明心里是很期待的。

        安瑾寧卻皺起了眉，她努力了半天，還是喊不出口。

        南明也沒執著，既然安瑾寧已經恢復了自由身，他就可以開始行動了。他剛想要說些什么，安瑾寧先開口了。

        “對了，我來是有事情想問。”

        南明看安瑾寧忽然嚴肅，還有點緊張：“什么？”

        “你見到了天牢里的人，他有沒有說過鳳凰的事？”

        南明眨了眨眼，怎么也沒想到她今天特意跑來自己家，拿著簽好字的和離書，問的還是別人的事。

        不過他情緒不外露，轉換起來也快：“說過一些。”

        “說了什么？他是不是背叛了神隱門？你有沒有查到他是不是殺害齊風和沈清的兇手？”

        安瑾寧這問的不是一件事，南明須得從頭慢慢說。

        鳳凰對于神隱門而言，是個非常重要的角色，朱雀做很多決定時，都會與他商量。

        就連與朝廷合作這件事，朱雀也是與鳳凰商量過的，但鳳凰對此持反對意見，他不認為朝廷會重新接受他們。

        與其向他們尋求庇護，不如將自己的生意慢慢發展起來，那時候安家的生意已經有了好轉，周安開始幫助安岳打理生意，賺的錢越來越多，雖然暫時還負擔不起整個神隱門，但假以時日總能達到目標的。只要他們再苦一陣子，度過眼下的困境，會迎來轉機。

        而前代逸鶴在這場討論中持中立態度。

        他對皇帝的了解不多，對安家的財產狀況也不了解，沒辦法給出更合理的判斷。

        但有一點他是同意鳳凰的，這事兒不能急，著急就會讓自己落入下風，還可能遇上難以察覺的陷阱。

        朱雀確實拖了一段時日，結果是這段時日安家有一筆生意賠了不少，境況比之前更加困難，被逼無奈之下，朱雀還是走出了這條路。

        就在朱雀入宮見皇帝的那天，鳳凰就離開了神隱門，從此消失了。

        至于后面朝廷對神隱門的圍追堵截，是不是與鳳凰有關，這點逸鶴沒有證據，他再沒見過鳳凰。但憑他對此人的了解，鳳凰是不會做這種事的，泄露神隱門機密的，應是另有其人。

        逸鶴羅列了幾個懷疑人選，其中還包括他自己的兒子。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天牢里，接觸到外界的信息很有限，不過就從南明帶給他的不落城的消息來看，這個當年出賣組織的人，極有可能是他的小兒子。

        “他是個野心家。”這是逸鶴對于自己小兒子的評價。這也是他沒有選擇培養自己小兒子的重要原因，他從那雙稚嫩的眼睛里就能看得到欲|望，讓他一個成年人都望而卻步。

        沒成想，就算是沒有他，這個孩子還是如愿成為了他想成為的人。

        “鳳凰不是兇手？”

        南明搖了搖頭：“這是兩件事。”

        安瑾寧沒懂：“什么意思？”

        “鳳凰沒有出賣神隱門，不代表他不會殺人。老前輩說，鳳凰是有可能會因為神隱門的劫難而記恨上大庸朝廷，與小逸鶴合作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安瑾寧就能理解為什么鴆會跑去殺他，應該是從逸鶴那邊尋到了什么蹤跡，新仇舊恨加在一起，讓他產生了鳳凰非死不可，而且死有余辜的恨意。

        “雅其彥死了，逸鶴還在逃吧？”安瑾寧問。

        “朝廷派人全城搜捕了，他應該逃不出京城，但目前還沒有發現他的蹤跡。”提到這件事，南明也擔心，“他與你有仇怨，你近幾日出行，還是要小心，若是可以的話，多帶些人手。當然最好還是不要出門。”

        “知道了。”安瑾寧還是頭一次聽南明說這么多話，“你怎么變得這么絮叨？”

        南明為自己辯駁：“我是擔心你。”

        “我知道，所以……”安瑾寧拖了個長音，突然問道，“你要去我家提親嗎？”

        話題轉得如此突然，南明驚愣了半晌，才喜上眉梢地問：“我可以嗎？”

        安瑾寧望著他笑，看一貫嚴肅古板的南大人露出這種表情，真是新奇得不行，想再多看一會兒。

        南明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還想再問一遍，宮中傳旨的人來了。

        對于他在這次行動中付出的努力表示了肯定，讓他休息好了之后暫時先繼續擔任大理寺少卿，輔佐唐鈺的工作。朝中官員大換血，待一切穩定下來，會再給他酌情提升。

        升職的事需要等，但賞賜已經送到了他府上。皇帝賞了他兩箱銀子，一些綢緞，外加一個宅子。那宅子離他現在住的這處不遠，離大理寺更近，說是已經派人收拾好了，隨時可以住進去。

        南明本來對這些沒什么興趣，他覺得自己不需要那么多錢，現在的俸祿夠他的開銷。現在這個宅院已經很大了，他又不常在家，院子空著也是浪費。

        但他看到安瑾寧眼中的期待之后，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他都要去人家提親了，總不能兩手空空，連個像樣的宅院都沒有。

        他以后會經常回家的，家里還會有女主人，幾個孩子，人會越來越多，熱熱鬧鬧的。

        南明朝安瑾寧伸出手，攤開的手掌上躺著那串鑰匙，他問安瑾寧：“去看看？”

        安瑾寧接過鑰匙，拽起了南明的衣袖：“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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