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霧靈
那一群蝴蝶迅疾似風地竄入黑衣人中間,驚得奪魄大喊出聲:“躲開,別被那些蝴蝶碰到。”
然而為時已晚,黑衣人瞬間倒地一大半,明顯可以看出他們尸體上被蝴蝶沾過的地方,冒著濃烈的紫氣。
“哈哈哈哈!”女聲還是那樣嫵媚,笑聲中帶著一絲嘲諷。“奪魄,你也想嘗嘗蝶毒嗎?”
話音未落,女子腳步一滑瞬移到奪魄面前,一掌拍出。
奪魄對上一掌,退開數步,如臨大敵地盯著女子,那女子看起來美艷無比,甚至看不出年紀。
她眼神妖媚,語氣卻出奇的冷冽:“還不滾?”
聞言,奪魄丟下一句“來日方長”便抽身而去,那女子冷冷地看著奪魄離去,才轉頭看向林諄熙孫無覓二人。
然后坐到大廳里僅存的一張桌子旁邊,秀眉微蹙,萬般無奈地輕輕搖頭,有些微怒:“還不滾過來?”
孫無覓聽得一頭霧水,手中的飛刀便不自覺地捏緊,總覺得此人來意不善。
正當孫無覓思索間,便又聽到女子重復了一次,語氣變得無可奈何,帶著一絲寵溺的意味:“還不過來?”
這時孫無覓才瞥見林諄熙如蝸牛一般緩緩挪過去,掛著一臉討好的笑容。
“小姑……嘿嘿嘿,你是不是特意來救我的啊。”
誰知女人并不吃這一套,伸手扯住林諄熙的耳朵:“小兔崽子,家里好好的不待,出來瘋什么?”
林諄熙疼得呲牙咧嘴,嘴上不斷求饒:“啊,我的好姑姑,你放過侄兒吧。”
“侄兒這不是出來歷練,增強自己的本領,日后方才好為您排憂解難嘛。”
女人冷哼一聲,放開林諄熙的耳朵:“油嘴滑舌,今日若不是我路過,你這條小命就得交代在這。”
說話間將一枚藥丸塞進林諄熙的嘴中,然后甩了一瓶藥給孫無覓:“小子,服下吧,能助你緩和內力。”
孫無覓拿到藥卻沒有服用,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于是認認真真的拱手行禮:“多謝前輩好意,但在下/體質/特殊,不能隨意服用藥物。”
女子輕笑一聲,似乎看穿了孫無覓的心思,卻不點破,只是隨意說了一句:“隨你。”
聞言,林諄熙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立刻拉住女子的手,邊晃便撒嬌。
“好姑姑,你替我這朋友看看吧,他病癥離奇,我還害得人家傷了風寒,你就幫幫我吧。”
說完還瘋狂眨著自己的眼睛,扮作無辜樣,試圖引起女子的同情心。
孫無覓本來想拒絕,但還未開口,女子便一閃搭上他的手腕,速度快得令孫無覓暗暗心驚。
孫無覓自知此等情況下,若是她有心害他,他絕對避無可避,何況自己的身體狀況也無甚可隱瞞的。
便恭恭敬敬的開口:“那便有勞前輩了。”
女子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啰嗦。”
然后便認真把起脈來,眉頭由微蹙轉為緊皺,語氣有點驚詫。
“你身體里有三股強勁的內力,居然沒把你撐爆,小子,命不錯啊。”
孫無覓收回手,微微點頭,眼瞼微微下垂遮住了眼里的情緒:“是不錯。”
女子也緩緩收回手,看向林諄熙一臉不怪我的表情:“愛莫能助。”
林諄熙跳起來,因為幅度太大還扯到自己的傷,一臉不可置信:“怎么會呢?”
難不成真的只有去游方谷才能有救?
女子立刻走近朝著林諄熙的頭上給了一個爆栗,恨鐵不成鋼的罵道:“小兔崽子,你當你姑姑是神仙,還是老藥王再世,看到你就來氣,一點你父兄的好都沒撿到。”
林諄熙尷尬地撓了撓后腦勺,岔開話題去:“孫兄,這位呢!便是萬蝶宮宮主霧靈,也是我的姑姑。”
孫無覓便又朝霧靈拜了拜:“前輩,再勞煩您看看我師妹可有大礙。”
霧靈心想這小子倒是十分知禮,雖然看起來病怏怏的,人也古板無趣了些,但看著倒也不惹人生厭。
便幫忙查看了一下明晏的傷勢:“無礙,內傷不重,只是她底子略薄,休息一晚,隨后再吃點藥調理調理,便可痊愈。”
半晌,林諄熙感覺自己的毒解了,便將起流云左手劍也插回劍鞘,然后狐假虎威地說道。
“也是他們跑得快,不然小爺一定把他們的頭卸下來當球踢。”
話音未落,霧靈又一巴掌拍到林諄熙的頭上:“我看你,魯班門前弄大斧——不知天高地厚。”
“那奪魄是何許人也,就是我也不敢說能在他的手里戰個全身而退,你還敢在這賣弄你的三腳貓功夫?”
林諄熙委屈兮兮地揉了揉自己的頭:“姑姑,你怎么老打擊侄兒呢,侄兒最近也是江湖上人人稱頌的流云劍客呢!”
霧靈白了一眼他,并不理會他的控訴:“奪魄乃是暗影座下,雙影之一,以狠辣決絕出名,死于他手里的人沒有一個全尸。”
孫無覓聽到這句話,藏在袖中的手捏得微微發抖。
但林諄熙滿不在意,大言不慚:“暗影?怕啥,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砍一雙。”
霧靈怒火中燒,忍無可忍作勢又要打他,嚇得林諄熙連忙躲到孫無覓身后。
霧靈便斥罵到:“說你廢物都是抬舉你,你出來歷練,兩耳閉塞,不知天高地厚的,哪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諄熙吐了吐舌頭,心里腹諱,可我“現在”是第一次出山嘛。
孫無覓緩緩松開自己緊握的手,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面色無常,云淡風輕:“前輩,您繼續。”
霧靈瞪了一眼林諄熙,然后緩緩敘述:“近日,千機閣重現江湖,還向各大門派發出飛音帖,告知大家暗影重出,要提高警惕,看來這江湖又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孫無覓沒有說話,因為飛音帖是他安排發出的,一是為各門派提醒,二是引蛇出洞。
既然暗影在暗處,摸不著看不見,那么便做個餌釣出來。
林諄熙這才想起來,剛剛救下的男子不知是死是活呢,一邊說著“姑姑,你還得幫我看個人。”
一邊立刻急匆匆地跑進房間,將男子扶出來,他身上的傷被明晏包扎了一半,整個人因失血過多而渾身冰冷。
霧靈定睛看了一眼男子,便立刻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這個人我不救。”
林諄熙一頭霧水,隨后才猛然想起這是田亓呀,舞陽山莊弟子,自己此舉無異于是在老虎嘴里拔牙,嫌命長。
思索間,林諄熙只覺得自己的脖子冰冰涼的,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撫了撫自己的心臟,喃喃道:“嚇不著嚇不著。”
孫無覓看著林諄熙一系列的動作,只覺得這人必定腦子不太靈光。
終于,兵荒馬亂的一夜過去。
明晏和田亓都還未醒來,孫無覓也在閉眼調息。
林諄熙毒解之后,那點傷根本不影響他活蹦亂跳。
于是他跑出跑進,又是賠錢給店家,又是照顧明晏,又是照看田亓,還要注意孫無覓的狀態。
忙完之后,他坐到孫無覓面前,雙手一攤,看著閉眼入定的孫無覓。
自顧自地吐槽道:“孫兄,我錢都賠完了,這下身無分文,無處可去,必定得賴上你。”
“誒,不能說是我賴上你,你也有打架,我這也賠了你的部分,我是你的債主了。”
孫無覓嘴角微不可見地抽了抽,而林諄熙并未發覺,還在自顧自地說道:“孫兄,你別看我姑姑那么兇巴巴的,她可苦命了。”
林諄熙坐直了身子:“自古多情總被無情負,要不是我打不過那徐濤,我必定打到舞陽山莊去給我姑姑出氣。”
說完又趴到桌子上,嘆了一口氣:“可是我姑姑現在變得太偏執了,總是傷人又傷己。”
孫無覓聽著林諄熙唉聲嘆氣,心下有點煩躁,便睜開了眼,冷冷開口:“你好吵。”
林諄熙立刻喜笑顏開:“哎呀,孫兄,你調息完了?身子如何,可還有哪不妥。”
孫無覓做了個點穴的手勢,林諄熙便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眨巴眨巴表示抗議。
隨后“咕嚕”一聲顯得格外清晰。
林諄熙逮到機會,便邀功似地說道:“孫兄,你餓了啊,我剛剛已經跟店小二定了一桌子好菜,就等你醒來呢。”
孫無覓頓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有點窘迫:“勞煩,幫我喚下小二,我想沐浴。”
林諄熙這才想起來,快要入冬了,按照孫無覓那吹吹夜風都能大病一場的身體。
昨晚一場大戰加之他傷寒未愈,冷汗淋漓,若不趕緊洗個熱水澡說不定真的直接要上地府報道去。
思及此,林諄熙便忙不迭地站起身來:“你等等,我去找店家燒點熱水,給你泡個熱水澡,等著啊!我很快回來啊!”
說罷便一撩衣袍,飛速跑了出去。
孫無覓看著林諄熙的背影,心中無比羨慕他的恣意瀟灑,而對林諄熙的那種熟悉感也進一步加深。
“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同他一樣,快意恩仇,仗劍江湖,攜酒作長歌。”
“只是……這一天怕是再無可能了。”
窗外是經歷一場夜雨洗禮后格外澄澈的天空,飛鳥開始向著南方飛去,渡過這嚴酷的冬。
孫無覓想著,若是一切都了結后,自己還茍延殘喘著,一定要尋個四季如春的地方住下,不求能春風策馬入京都,但求晨曦煎茶至落日孤山,平平淡淡的享受著那樣的安寧,哪怕蜉蝣一日也已酣足。
可他不知道,后來會有一個人走過風霜雨雪,跨過山河湖海,為他撫去肩頭上的殘塵,無論風疏雨驟,讓他總有棲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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