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太子服毒,白淵戴罪(4.0K字)
庭景1021年,六月十五晚。
二皇子的靖王府迎來了一名稀客。
靖王雖然有些好奇,但還是迎入了羽衣侯。
羽衣侯直接道:“太子之位,近在眼前,不知靖王可愿取之?”
靖王愣了愣,雙眼微微瞇起,這突兀的話語讓現(xiàn)場呈現(xiàn)出某種詭異的寂靜。
靖王問:“羽衣侯,不是太子的人么?”
羽衣侯自嘲地哂笑了下,從懷里取出煙桿兒,看了眼靖王。
靖王道:“請自便。”
羽衣侯這才塞入煙草,點燃后,抽了口,霧氣繚繞,在月光里縹緲散去。
“靖王殿下可能是誤會我了...”羽衣侯起身,誠摯道,“我從來不是誰的人。
我期望皇朝太平,故而希望太子能夠早早獨當(dāng)一面,再加上我曾受過皇后恩惠,故而愿去輔佐太子,幫其上位...可是,太子太讓我失望了。”
靖王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太子如何了?”
羽衣侯道:“人在弱小時或存了奮發(fā)向上的志向,而若是真的掌握了力量,有些人便無法控制自己,而變得肆無忌憚。”
靖王道:“譬如...太子?”
羽衣侯輕嘆一聲。
靖王道:“這段時間里,皇都發(fā)生的那許多事,難道說都是太子所為?”
羽衣侯沉默了下,緩緩點頭。
靖王道:“那太子的能量可真大...”
羽衣侯自嘲地笑笑,“當(dāng)然大,皇后將玉蟾圣宮的宗主令給了他,他將那令牌予了我,而我親手用那令牌為他招來了許多能人異士。
有那許多能人異士的幫助,太子自是手段通天了。
只可惜...我本盼著他能夠用這力量去維護江山社稷,卻不想他還是用來蠅營狗茍,殘害我皇朝英才。
我勸過太子許多次,可是...只是短短的一個多月,太子已經(jīng)迷失于權(quán)力之中了。”
說罷,羽衣侯又長嘆一聲。
靖王瞇眼看著他道:“若只是如此,羽衣侯還不至于來和本王說這些事吧?”
羽衣侯道:“靖王明鑒,若不是太子瘋了...我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
靖王欣喜道:“太子瘋了?”
說罷,他覺得自己的態(tài)度不對,那欣喜在半空轉(zhuǎn)了個彎,又快速落地變成哀沉。
他用沉重的聲音道:“太子哥哥怎么這樣!身在皇家,權(quán)勢固然重要,可是為江山社稷,為黎民百姓多做些事,那才更重要...太子哥哥這是不分輕重啊。”
羽衣侯幽幽吐了口煙道:“太子得到力量后,越發(fā)膨脹,就在昨天...他對我說了兩件事。
我勸他千萬莫要去做,他或是嫌我啰嗦,神色不虞。
本侯只覺若是假以時日,太子也必要鏟除我這顆眼中釘了。”
靖王道:“還請羽衣侯告知,是哪兩件事,本王定要勸阻太子哥哥,讓他莫要做了傻事。”
羽衣侯道:“其一,太子想鬧出大動靜,然后...劫獄,劫走太傅韓策離。
他和韓太傅感情深厚,想要韓太傅脫困的心固然無可厚非。
只是韓太傅卻和金雀山莊一案牽涉甚大...太子若真想幫韓太傅,便該去搜集線索、調(diào)查案件,以還韓太傅一個清白,豈能如此?”
靖王心底大喜,“那第二件呢?”
羽衣侯道:“其二,太子想要手足相殘...他私下里曾說,只要無聲無息之間鏟除了靖王和弘王,他的太子之位便是安枕無憂了。皇上沒有了選擇,自然只能選他。”
靖王:......
氣氛變得壓抑。
靖王冷聲道:“太子果是如此說?”
羽衣侯道:“以本侯身家性命擔(dān)保,若非如此...本侯又豈會來到這里?”
靖王看了眼羽衣侯,他也沒全信。
接下來,雙方又進行了交流。
許多細(xì)節(jié)被一一托出。
尤其是太子定于明晚鬧事,劫獄。
靖王算了算,他只要派人在關(guān)鍵的時間,關(guān)鍵的地點去“捉贓”就可以了,怎么都是一本萬利的事。
他母氏家族宋家,勢力極其龐大。
在內(nèi),戰(zhàn)閣西方閣主正是宋家人。
在外,宋家乃是江湖上最大的勢力,在如今的世界,江湖最大勢力并不局限與江湖,這也通常意味著和修士宗門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若非如此,四弟臨盆前,又豈能請來藥神谷谷主入宮相助?
可以說,靖王還真未必看得上玉蟾圣宮的宗主令,他宋家自是有人物。
此時此刻,得了這等準(zhǔn)信,那些人物只需去“蹲點捉贓”就可以了。
如此看來,羽衣侯看來是真的準(zhǔn)備投誠了。
良久...
案幾上的香霧已燃盡。
靖王道:“若此事果如羽衣侯所說,那今后羽衣侯便是本王的座上賓。”
羽衣侯道:“立嫡立長,既是太子已然瘋了,那之后的皇位本就該是靖王殿下的...本侯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而已。”
靖王滿意地點點頭。
他起身來回踱了幾步,忽地道:“羽衣侯可知太子和百家書院的關(guān)系?”
所謂百家書院,便是農(nóng)家、法家、墨家、陰陽家等等曾經(jīng)輝煌過、但在獨尊儒術(shù)后便被遺忘在歷史長河里、卻還未徹底消失的幾大家...
數(shù)十年前,皇帝對這些歷史里的幽靈很是忌諱,后來才慢慢平緩,并同意這幾大家在南城開辟了書院,也同意讓這幾大家的人入朝為官。
靖王之所以問百家書院,也存了想法。
他宋家什么都好,就在在“學(xué)派”這方面有所欠缺。
本來這也沒什么,可是偏偏他那“親愛”的二弟和三弟的家族正是儒門世家。
而他二弟弘王更是以“儒”命名,又被那些儒生暗稱為賢王。
那這就有問題了。
宮廷,學(xué)派,軍方,江湖...
他唯獨學(xué)派這個地方短缺了。
二弟有的他沒有。
而“學(xué)派”這東西,還真拉攏不了。
雖說儒家剛正不阿,可呂家乃是儒門的大世家,弘王逍遙王皆是儒家出身,這儒家會幫他?
既然幫不了他,那就是敵人啊。
雖說局勢千變?nèi)f化,雖說他平日里對儒家也是客客氣氣,禮敬有加,可在奪嫡之戰(zhàn)里...儒家卻是真真正正地站在他的對立面。
羽衣侯道:“百家書院很感謝早年太子的支持,只是這些書院之人大多都本分守紀(jì),不敢惹事...除了少數(shù)幾人和太子交好之外,其余人都是平平淡淡。”
靖王明白,這少數(shù)幾人便是法家的太傅韓策離,還有最近常常隨在太子身側(cè)的那位農(nóng)家的田家家主田限。
靖王看了眼羽衣侯,又陷入了思索。
若百家書院果不是太子的,那此次便不會被卷入這陰詭的漩渦中去,若是自己稍施援手,這百家書院便很可能會偏向他。
不過,此事,他需得好好想想,還需得和家族好好商量一番才是。
他想的。
羽衣侯都知道。
這份本該贈送到白淵手中的政治遺產(chǎn),因為白淵未曾能夠完成朝見,只能轉(zhuǎn)移給二皇子了。
自然神廟既已覆滅,無相無念很可能已經(jīng)搜集了有關(guān)田限的信報,也了解了金雀山莊的上層線索,既如此,田家主肯定是保不了了。而皇上似乎也盯得很緊,那么...便只能壯士斷腕...將該舍的棋子給丟了才是。
下棋的人并不是羽衣侯,他只是揣度著那弈者的意思而已。
...
...
六月十七,晚。
太子令人暗劫天牢。
首領(lǐng)田限,被當(dāng)場擊斃。
...
六月十八,早。
諸多官員紛紛出言庇護太子,意圖洗清罪名。
然又有官員出列,將最近查明的案件遞呈而上。
這些案件涉及了近期皇都大量的官員變動,從中可以看到,那幕后黑手就是太子。
不僅如此,太子還和異域勾結(jié),于通天河小碼頭處運送黑貨,偷運了諸多的禁花禁草,從而制作了大量的奇毒,由來已久,意圖不軌,其心可誅。
皇帝傳令,將太子打入天牢。
但當(dāng)禁衛(wèi)沖入太子府時,太子卻是癲狂地大笑著,然后服毒自殺,其子白盈抱著太子尸體大聲慟哭,其孫白昂,其孫女白婉則在一邊也是垂淚不已。
...
六月十九,午間。
皇帝讓正氣閣、東西廠搜尋太子案的涉案人員。
結(jié)果,居然發(fā)現(xiàn)太子在不少官員的府邸,甚至靖王府、弘王府都安插了眼線,而這些眼線有些則是能夠進入廚房...
在嚴(yán)刑拷問后,有些眼線則是交代了“太子曾讓他們暗中下毒的事”,這又牽扯出了一樁樁陳年舊案。
眾人方才明白太子為何要自殺。
此事事關(guān)重大,即便太子是皇帝的親兒子,即便皇帝對太子懷有愧疚,卻也無法再庇護他。
一本本冊子,一本本信息被送到御書房。
皇帝稍稍翻了翻,又?jǐn)[手示意下去。
他在御書房中沉默了許久,忽地想起當(dāng)年他所參與的奪嫡之戰(zhàn)...
也許,這就是皇家的傳統(tǒng)吧?
當(dāng)年又有誰會想到最不可能成為皇帝的人成了皇帝呢?
隨后...
皇帝罷免了太子之子白盈的職位,讓他離開皇都。
而在龍下學(xué)宮練武的白昂、以及在百家書院讀書的白婉因為年齡尚幼,不被牽連。
其余涉案人等,一律誅殺。
而太子因罪而死,故而不得入宗廟。
太子母氏無有家族,故而也無歸去之處。
白盈在城中尋了一處風(fēng)水良好之地為父親安葬,之后才離開了皇都。
至于,太子曾招來的玉蟾圣宮修士則是連夜逃出皇都,去向不明。
皇后因此獲罪,被罷皇后之位,從群星殿遷移到皇宮西北邊角的冷宮——星霜宮。
一系列安排之后。
皇帝才坐回了御書房,神色幽深地看著面前的一份份奏折,這些奏折都是內(nèi)閣無法決斷的大事。
平日里他都會快速解決,但此時,他卻一份都未曾打開,似是沒有心思去處理這些,而是有些出神地盯著空氣,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地,他冷聲道:“來人。”
門外,有掌印大總管的回應(yīng):“老奴在。”
皇帝道:“傳令林奉,讓他速速押送白淵回皇都...此子,牽連太子,必也知曉內(nèi)情!”
林奉就是護送白淵的那兩千鐵甲禁軍的統(tǒng)領(lǐng)林將軍。
掌印大總管愣住了。
這是真的太出乎意料了。
這事明明不該把六皇子卷進去才對。
掌印大總管道:“皇上,這...這不關(guān)六皇子的事吧?六皇子不過還是個十七的少年郎,怎可能卷入太子案中呢?”
皇帝幽幽地看著他。
掌印大總管愣了下,猛地下跪,一手一個巴掌地呼這:“老奴多嘴,多嘴...”
皇帝道:“不必如此,你實力已至六品,早可脫這凡俗,便也不需再執(zhí)這凡俗的禮儀。”
掌印大總管道:“奴才永遠(yuǎn)是皇上的人,自然要遵循皇上的規(guī)矩。”
皇帝笑道:“起來吧。”
掌印大總管這才扭扭捏捏地起身。
皇帝道:“傳話去吧,讓那逆子速速回城受罰!”
掌印大總管不再多說,恭敬地應(yīng)了聲“是”,便離去。
御書房里,再度安靜下來,光線黯淡。
皇帝推開邊上的窗子。
窗外有花。
花,在黃昏中。
......
黃昏里。
田限的頭顱被高懸在了皇城之上,以儆效尤,以顯皇家威望,告知天下,便是修士入侵,皇家自也能斬殺。
城中人來人往,車如流水馬如龍,人氣會將一切的怨氣沖遠(yuǎn)沖淡。
如顯陳舊的光澤下,亭臺樓榭,千宮萬殿皆被染了暮色里的光。
光逐漸暗淡。
巷子里,東君穿著普通丫鬟的衣裳,默默看著高處那顆雙瞳大睜的頭顱,輕聲道:“田家主,你要的盛世,其實...永遠(yuǎn)都不會到來。
昨日沒和你說,只是怕你不開心罷了。
如今,倒是可以說了。
去吧,這個世間,沒什么再值得你留戀的了。”
......
遙遠(yuǎn)之地的官道上。
得到皇命的林將軍肅然起來,兩千護衛(wèi)的騎兵頓時變成了押送的騎兵。
小郡主不解。
但很快得到答案。
皇都發(fā)生大事,太子自殺,而這位六皇子白淵則是因太子案受到牽連,從“皇朝使者”變成了“等待發(fā)落的罪人”。
這事讓小郡主和假扮白淵的無情都愣住了。
兩人都知道皇都會發(fā)生大事,卻沒想到是這么大的事。
而且...六皇子明明在外,又怎么會被卷入太子案中?
然而,即便有再多的困惑,兩人還是明白這就是現(xiàn)實。
半個月后...
當(dāng)六皇子再度出現(xiàn)在皇都時,等待他的...怕是牢獄之災(zā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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