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的公路上，一輛卡車在風塵仆仆的疾馳著。

車頭里，倆大老爺們，頂著竹制的安全帽，脖子系著白毛巾，被安全帶死死的綁在了座椅上。

車廂里，則是裝滿了貨物，上面蓋著軍綠色的防水篷布，車輛的行駛速度并不快，但發動機的轟鳴聲，仍然充斥著駕駛室。

車窗是打開的，賈海杰一手打著方向盤，肌肉虬結，鼓脹的都能撐破衣袖，另一只手則是輕描淡寫的夾著香煙，跟馬華上著課。

“這大車啊，就跟娘們兒似的，有溫柔的，也有暴躁的，脾氣不一樣~！”

坐在副駕駛的馬華，和當初跟李峰學車時差不多，仔細的觀察著賈班長的教學，聽到他這么形容，不由觀察起了賈班長的臉，不知道他到底在聊車，還是在聊娘們兒。

“那這輛呢？”

“這輛，那就是年齡大，脾氣又暴躁，關鍵，還就耐造，你看啊，我一腳下去，你光聽它吼，它反應吶，就是要慢半拍，這才緩緩的配合你，但后勁偏偏又足的很~！”

馬華聽著賈海杰的話，露出了地鐵老爺爺的表情，似懂非懂，他沒經歷過男女之事，對于這塊，那就是一個小白，哪像李峰那個老司機，賈海杰聊這些的時候，立馬露出了蜜汁微笑。

“別看它舊，這車，咱們廠司機，誰上手都能開，讓它干嘛它干嘛，聽話的很，還是大漂亮國產的洋玩意，之前都沒人知道，還是李峰開過后才知道叫什么斯蒂龐克，陳納德知道吧~！”

“前朝大漂亮派過來的空軍顧問，他也開這玩意~！”

說到興起處，賈海杰猛猛的吸了一口香煙，咧開著血盆大口，拍了拍方向盤。

“哦~，空軍也開卡車么？”

馬華眉頭有些不解，空軍，不是開飛機的么，怎么也開上卡車了。

“嘖嘖，那就是你不了解了，空軍，飛上天的玩意，人家都能開，卡車怎么不會，我跟你說，能開卡車的，不是跟你吹，碰到飛機的方向盤，老子都能開~！”

說完，賈海杰狠狠的踩了一下油門，車廂里的氛圍，頓時歡樂了許多。

“再跑幾天，你就出車吧，別害怕，跑跑近趟，積累積累一點經驗，多跟咱們班里幾個老的，聊一聊，聽聽他們在外頭碰到的事兒，出門在外多長個心眼，遠趟自然能跑了~！”

馬華沉默著點了點頭，這一天，他等了很久了，如果不是礙著規矩，早就迫不及待了。

“誒，你看看，是不是早晨攔車的那位？”

遠遠地，看著馬路邊等車的姑娘，賈海杰從窗戶彈飛了煙頭，指了指擋風玻璃，馬華抻著腦袋看了過去，隨后點了點頭。

“應該是吧，背著個小花包么~！”

“這地方，還能養出這么個水靈的姑娘，嘖嘖，你猜她會不會攔咱們的車子？”

換成了左手掌握方向盤，賈海杰大手捋了一下下巴上的胡茬，沖著馬華擠眉弄眼的問道。

馬華苦笑了一下，透過車后窗，看了眼滿滿當當的車廂，轉頭的時候下意識的瞥了一下座位下的錢箱，緩緩的搖了搖頭。

“近的這個數，遠的這個數，還記得吧~！”賈海杰和當初教李峰似的，也是伸出了手掌，跟馬華比劃了一下，短途五毛，長途一塊。

“也不是必須收，碰到熟人，或者廠里職工親戚的，你自己看著辦，有的時候，也得注意點，特別是遠趟，荒山野嶺，寧愿不拉，也別賺那點錢，安全第一！”

說著，賈海杰松開了油門，腳尖踏到了剎車上，因為他看見了，路邊的女孩，此時正朝著自己的車子招手。

隨著車子剎停，一陣塵土飛揚，站在下邊的小姑娘被煙塵嗆的直咳嗽，哪怕捂著臉頰，也能看出，身段不錯。

“怎么還沒坐上公交車么？”

賈海杰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沖著右側車窗外喊道。
早晨走的時候，就看到這小姑娘在攔車，按道理，公交最少應該也過了兩三趟了，怎么返程的時候，還能看見她。

如果不是個妹子，估計賈海杰早就一腳油門帶走了。

“我看你們是紅星軋鋼廠的車嘛，我姐也在廠里，我想搭你們的車~！”

好家伙，剛跟馬華交代完，結果，就碰上蹭車的，賈海杰看了看馬華，臉上閃出了狡黠的笑容，拍了拍檔把位置的中間坐墊，示意他，該換位置了。

“（小聲）妹子身段不錯，你自己把握，（大聲）誒，你上來吧~！”

馬華看著自家班長這個時候還有空調侃自己，腦門上一頭黑線，但還是打開了右側的車門，自己摘下了安全帶，挪到了中間。

“我，我能坐車廂里么，你們是不是回廠里啊？”

看著打開的車門，秦京茹踮起腳尖朝里面看了看，下意識的掐了掐小挎包的背包帶，明顯有些猶豫，車前頭，有兩個男同志，穿的，也是跟堂姐一樣的衣服，如果不是車門上的字，她估計早就坐公交進城了。

“車廂滿了，都是貨，你上不上，不上咱們可得回去了，公交車也不貴~！”

賈海杰的催促聲，像是壓垮駱駝的稻草，一想到坐公交車，還要兩毛五分錢，坐這車，能把錢省下來，秦京茹立馬上了車。

“妹子，你姐是哪個車間的？”

“馬華，給她掛一下安全帶~！”

車輛再次啟動，賈海杰目視著前方，一本正經，一點看不出之前踩油門加速時的油膩樣子，開始問起了秦京茹的親戚的問題。

車費可以不收，但人情嘛，多少可以換一個，哪天廠里碰著，聊天時，還能用上。

馬華這邊則是有些為難，掛安全帶，本來是一個很簡單的事情，有手就行，那對方是個姑娘，他，有些束手束腳。

“這怎么還綁帶子，好奇怪哦，我姐，我姐是一車間的，叫秦淮茹~！”

“嘎吱，咚~！”

車是賈海杰剎的車，撞是馬華腦袋撞了前擋豎梁上，他解開了安全帶在給小姑娘綁，誰知道賈海杰來了個急剎車，腦袋撞的嗡嗡的，如果不是安全帽，估計非得腫了個大包。

至于秦京茹，安全帶的扣子被馬華扣上了，她倒是沒啥，就是那一下，勒的胸口有些沒喘上來氣。

“看明白這個帶子的作用了，還有，你姐是一車間秦淮茹？”

指了指揉著腦袋的馬華，賈海杰胳膊搭在了方向盤上，瞇著眼睛，沖小姑娘問了第二個問題，當然，明顯也是問給馬華聽的。

“哦，看明白了，帶子勒著，不會撞到，可是公交車上就沒有……？”

不系安全帶典型的例子在跟前，秦京茹再笨，也看出了安全帶的作用，點了點腦袋瓜后。

“算了算了，走吧，賈班長，回去吃飯要緊~！”

重新扣好了安全帶，打斷了小姑娘的問題，馬華催促著開車，賈海杰也聽懂了馬華的意思，車子再次擱路上，行駛了起來。

就是，時不時，賈海杰會看一眼馬華，不知道是不是坐著有些擠，老是把馬華，往旁邊杵，給馬華弄的，都有些頗為不自在。

“你們認識我姐么？”

“認識，可太認識了，你姐昨天，還幫別人‘搬家’呢，可熱心了，（小聲）熱心到差點把你給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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