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地區，十一月份后，就進入降雪。

從進站的列車上，多少就能看到一些，黑黢黢的貨運車箱上，還凍成一坨坨的冰坨子。

融化的雪水被慣性帶到了車廂后方，夜晚零度的氣溫下，最后才得以形成，在暖黃燈光下，反射著貨運站的燈光。

匆匆趕來的李學文，倒是從門口的值班室借了一件軍大衣，鼓鼓囊囊，穿的跟大狗熊似的，指揮著搬運工們打開了車廂上的鎖銷。

“抓緊干，食堂那邊，打過招呼了，今晚干活的肉絲面管飽，鍋里還熱著黃酒，擎等著呢~！”

相比于李書記的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后勤處副處長讓大家伙晚上加班時，無疑多了點人情味。

畢竟是副處長，食堂主任的上級直屬領導，改善伙食要用肉時，都得副處長簽字的。

“李處長，您客氣，有酒就行了，嘩啦啦，咚~！”

帶著卸貨員搬運工的小隊長，咧著大嘴，一邊客套，一邊拉開了車廂的滑動門，隨著撞擊發出的震顫，車廂上的一坨坨冰坨子，也墜入了地面中。

“上~！”

都不用小隊長揮手，聽到半夜還能加餐，工人們一個個摩拳擦掌，就涌進了車廂內，肩扛手抬的就從里面把一箱箱貨物往外搬。

“酒得有，肉絲面，也管夠，我做事仗義，但我要跟你們說好，保密工作，就不用我多說了，卸貨，裝車，其他的，今晚上的事兒，就爛在肚子里~！”

跟保衛科的糙爺們兒待的時間長了，華清畢業的大學生，跟這些力氣活的大老粗說話時，也不再文縐縐了。

主要是，發揚什么精神，以什么樣的態度投入到工作中，跟這些人說太多，還不如一碗面，兩壺酒來的管用。

“好~！”

“您放心~！”

熱情似火的搬運工們，直接應和道。

熟練的卸貨員，已經提前意識到廠里的變化，每次半夜三更，裝車運走的，送來的，都得保密，也屬實是習慣了。

今天貨運站倒是沒看見李書記的身影，不然，工人們又不敢說話了，主要是隊長不讓，要求這塊李書記明顯要高許多。

“這都什么東西？”

搬運工們沒時間看，李學文則是有時間，打著手電筒，看著車廂里一件件卸出來的貨物，研究的很仔細。

“這是，棒子文？”

湊到了木箱子跟前，李學文眨了眨缺乏睡眠，有些酸澀的眼球，看著木箱子上黑色的涂刷文字，忍不住搓了搓下巴。

他其實也有些不確定，方方正正的字體，看起來很唬人，中間還混雜著不少繁體字，如果不是陌生的字體，壓根不像小日子的，他都忍不住往那邊懷疑了。

“還挺沉~！”

拍了拍木箱子，清點了卸貨的數量，李學文對于這批貨物，那是更好奇了。

車廂上的冰坨子，反正肯定不是南方過來的列車，如果是棒子那邊的，那邊十多年前更是打爛完了，屋里的鍋碗瓢盆基本都被砸了個遍，別說工業基礎了，什么時候輪到，引進他們的東西了。

“誒，誒，那邊車廂不是，就這三節車廂~！”

黝黑的列車，前面還有十幾節車廂，里面裝的是什么，李學文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李書記交代的就這十一、十二、十三，這三節車廂。

等卸到最后一節的時候，李書記這才從帶著陌生的人員出現在了貨運站。

李學文苦著臉，趕忙迎了上去。

“這是我們廠后勤處李學文李副處長，以后交接貨物的話，直接找他就可以~！”

“學文，來，這是警衛局的人，先認識一下，等會兒，帶幾個人，把研究所三號庫的東西給他們裝上車~！”

姍姍來遲的李峰，并沒有交代剛才做什么去了，而是把帶來的人員，介紹給了李學文。

“您好~！”

“您好~！”

孔武有力面孔，加上警衛部門的工作，讓李學文頓時恢復了精神，相互敬禮之后，握了握手。

三號庫，三號庫存放的是什么玩意，沒有比李學文更了解的了。

東西不多，就是些紅星廠生產的京城牌皮包，以及特制的防彈背心，屬于紅星廠的高端貨，數量并不多，進出庫的鑰匙都是他親自保管。

沒想到，今晚，迎來了這批貨物的主人，雖然早已經知道了這些高端貨會用到的場合，但沒想到，李書記竟然這么放心的交給他。

“李書記，具體數量這塊？”
沒有任何出貨單，甚至連數量這塊也沒交代，李學文看向了李峰。

“搬空，都交給他們，三號庫房，以后就是對接給他們的貨物，倉庫方面不留下紙質文件，后面由機要室負責~！”

與以往的其他部門不同，貨物進出庫登記，這方面的工作，需要更高的保密性，掌管鑰匙的李學文，也只能掌握大致的數量，講直白點，級別還沒到。

“好~！”

機關樓頂樓的機要室，從剛創建時的一個小科室，現在看來越來越體現重要性，李學文很聰明，知道不該問的就別問了，光是握手時對方掌心的老繭，就能感覺到這些都不是一般人。

“李廠長，東西已經送到，許主任交代，包裝箱請盡快銷毀，避免節外生枝，另外，我個人這塊，希望貴廠，在不影響正常產能的情況下，進一步提高產品的性能~！”

國字臉的漢子，說話聲音異常的渾厚，李學文在這時候沒有吱聲，反而看向了貨運站上的一件件箱子，感覺自己好像真猜對了，這些東西，從特殊渠道弄來的，搞不好，出處壓根不是北邊的棒子，而是……

“性能上，已經超出了當初答應許主任時的參數，具體，你們可以自行試驗，當然，不用你們提要求，產品既然出自我們廠里，自然會追求精益求精~！”

“那就好~！”

國字臉的漢子，不茍言笑的臉上，此時才多了一絲笑意，和李峰再次握了握手，相比于生產廠家，看來，他們更相信他們自己。

畢竟，現在可還沒有提出產品的三包政策。

天色漸漸拂曉，地平線上，已經能看到一抹銀白，一夜的安排，讓李學文都有些心驚肉跳的。

主要是，李峰交代完后，不知道跑哪去了，李學文猜測是躲辦公室睡覺去了，換成了他來接待這些孔武有力的漢子。

走到哪，跟到哪，一直到貨運站的東西，送進研究所，三號庫房內的皮箱，防彈衣，全部裝車。

果然。

忙活差不多的李學文也沒想著回家了，心里打著鼓的推開了李峰的辦公室房門，李廠長可不就在沙發上躺著，身上還裹著運輸科的大衣。

“忙完了？”

聽到推門的動靜，李峰人也醒了，揉了揉眼珠，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倒是眼珠子布滿紅血絲的李學文，痛苦的擦了擦臉。

“送走了，我的媽呀，那眼神，太嚇人了~！”

氣場這東西，有的時候就是那樣，雖然不知道對方的級別，但想來跟自己差不多，但在人目光中，李學文感覺自己跟小雞仔似的。

“凡事，都有個第一次，往后熟悉了就好了！”

點著了一根香煙，李峰腳丫子直接搭在了茶幾上，慵懶的樣子，讓李副處長，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哎呦，咱們的那些東西，真沒問題？”

吐槽是不能吐槽的，人是已經送走了，但李學文還有些患得患失，主要是廠里的產品，李書記是輕松了，他難免還是有些顧慮。

人都已經這么兇了，真要是達不到李峰在貨運站那邊所說的那樣效果，廠子估計都得被掀了。

“能不能用上還是一回事，其他的，你就甭操心了~！”

李峰無所謂的擺了擺手，他親自上手試的他能不知道，許老板那邊的要求算是應付了過去，接下來，廠里要忙活的才是正事。

“那些東西，是棒子過來的？”

“東西既然已經送到，研究所的陶瓷車間，要擴充了，人手這塊，也得增加了，當然，縫紉車間也得跟著增加人手，一邊大概要增加一百來號人~！”

李峰沒有回答李副處長的這個敏感問題，而是走到了辦公桌前，把晚上大概統計出來的報表，扔給了李學文。

“嘶~！”

“這么多？”

李學文倒吸了一口涼氣，仔細的翻看了看表格上，崗位對應的諸多人數，一時間也頗為有些頭疼。

“這還只是目前，縫紉車間可以放寬一些限度，但進研究所的，必須身家清白，卡車炮的項目，最近有些進展，我得跟著，交給其他人，我也不放心，你先弄著這一攤子事兒，或者，你去負責卡車炮，我來負責這攤子~！”

重新躺在了沙發上，李峰把大衣裹了裹，李學文則是用大拇指磕了磕腦門，沒有絲毫猶豫，抖了抖手上的單子。

“我還是搞這些吧，搞研究，我實在搞不來~！”

行政事務性工作，總比科研類的好入手，李書記一直在前方披荊斬棘開辟新航道，那他就把后方給穩固好，讓他去披荊斬棘，他都不知道該往哪斬。

“嗯，研究所這塊，別出問題，盯緊一點，人一多，就容易出紕漏~！”(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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