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起床號的聲音，還未響起。

飛機引擎的發動機聲音，由遠到近，噴氣式，螺旋槳，攙雜在一起，剛才是如同惱人的蚊蟲，繚繞在耳邊，隨著時間推移，逐漸變成了雷鳴聲。

“嗚~~~~~”

防空警報隨即立刻拉響，刺耳的嗡鳴聲，在山尖山谷中回蕩，讓人的心跳不由自主的開始猛然加速。

不用任何人提醒，本就緊繃著神經的戰士們，睡眠都非常淺，大部分甚至連衣服都沒有脫下，和衣而睡。

特別是值班的防空高炮部隊的指戰員，上一秒可能還在眼皮子打架，下一秒，精神頭立馬就來了。

高射炮的長炮管，隨著炮手瘋狂的搖動方向機，逐漸調整指向敵機來臨的位置。

彈藥早已裝填到位，奈何裝了許久，一發都沒有打出去，
此時都不用觀察手的提醒，炮手的視野中已經能清晰看遠處天際中的黑點，烏壓壓一片，仿佛烏云蓋日一般，以排山倒海的氣勢，往北邊襲來。

“一號陣地準備完畢~！”

“二號陣地準備完畢~！”

“……”

哪怕知道，這些敵機，不會闖入領空，但防空部隊的指戰員們，還是做好了射擊前的十足準備。

轟炸機群，此時在視野中越來越大，從一個黑色點，變成了一個更大的丄型符號，拂曉的天空，視野非常清晰。

防空高炮的準星已經瞄準在提前線上，隨著機群的繼續移動，炮管逐漸抬高，提前量掌握的剛剛好，可見訓練的有多扎實。

機群編隊，開始逐漸轉向，仿佛知道這里，獵人的獵槍已經舉在了肩頭。

轟炸機開始降低高度，護航的戰斗機編隊保持著高度，繼續往北，堪堪抵達邊境線前方時，大角度轉向。

編隊頓時分散，仿佛把這里當成了舞臺，開始表演令人眼花繚亂的飛行技巧。

沒有進入國境線以前，不能開槍，這是國際上的準則，不然就是侵犯他國領土，戰斗機飛行員們，知道下面的人懂得這條規矩，也會遵守這條準則，只要作死的紅線外，下面的人就不敢開炮。

超音速戰斗機在突破音障后，產生的蒸汽不斷堆積，環繞機身后，形成一個肉眼可見圓錐狀云團，看起來很漂亮，但屬實很要命。

突破音障時的音爆，所產生的共振，能把附近的門窗玻璃都給震碎，可以想象出，這股噪音得有多大。

戰斗機編隊的不斷挑釁，目的，還是為了掩護降低高度的轟炸機群，相比于小巧靈活的戰斗機，軀體龐大，行動不便的轟炸機，就像個吃撐后的胖子，這才是高射炮的最佳目標。

行動不便，遲緩，軀體龐大，降低高度轟炸，重重負面BUFF疊滿，如果沒有戰斗機的護航，這些轟炸機，就是最好的靶子。

略微降低高度后，轟炸機保持的高度依然很高，可能也擔心，這一邊，冷不丁抽個冷槍，大口徑高射炮密布齊射，那是真躲不過去，一旦中彈，他們可沒法像戰斗機那樣，還能彈射座椅，斷尾逃生。

高度高，意味著轟炸效果極其有限，高度，風向，空氣密度，乃至機身可能顛簸一下，航彈落下后的彈著點，就偏移了上百米開外。

但他們多啊，許多人，可能是第一次見到飽和式轟炸，那種鋪地毯一樣，從第一枚落下后爆炸的航彈開始，一枚枚傘花，代表著死神，向崇山峻嶺中，揮舞著死神的鐮刀。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甚至超過了戰斗機突破音障時發出的聲音，排山倒海一般的烈焰，伴隨著能量釋放時沖擊波，如同沙漠里炙熱的狂風，席卷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臉上。

蹲在隱蔽內的李楠，只漏了一雙眼睛，看著烏壓壓從飛機上落下的炮彈，漫山遍野的火海，一個接著一個向四周鼓蕩的沖擊波，那種震撼，是任何一部電影中，無法向觀眾所展現出來的。

“噠噠噠，噠噠~！”

國境線以外的叢林中，也響起零星的槍聲，奈何槍支并不是高炮，子彈不是高炮彈，任何作用起不到，反而讓一部分戰斗機，找尋到了他們隱藏的位置。

兇狠的侵略者，如同海盜一般，齜起了口中的獠牙，揮舞起了手中的彎刀，一個接著一個的開始大迎角俯沖，相比于無事可做，只能挑釁，還是打幾炮，才能讓他們找尋到變態般的快感。

就是欺負你，打不到他們，就算打到也無濟于事，一輪接著一輪的航炮洗地，叢林中零星的開槍聲，逐漸被航炮撕布一般低沉沉咆哮所取代。

李楠捂了捂差點被氣流掀出去的鋼盔，一屁股坐在了隱蔽壕中，防空警報響起時，起的太急，連帶子都沒有扣緊。

在文工團里，膽子已經算是比較大的李楠，都是這個下意識的反應，更何況其他的女兵。

膽小的捂著耳朵，閉上眼睛，蹲在隱蔽壕中瑟瑟發抖，像柯敏敏，更是把自己縮成了一團，整個快成為一個鵪鶉了。
警戒的劉峰，一會兒端起槍，奈何國境線外，沒有任何敵人，只有天空不斷盤旋的戰斗機和不遠處的轟炸機，氣浪來臨時蹲下，重新站起身試圖警戒時，又一輪氣浪來臨。

“蹲下，都蹲下，不要看，張大嘴巴，不要趴在地上~！”

寧政委也很害怕，但到底是指戰員當中的一員，反應十分及時，朝著文工團的隱蔽壕內大吼，奈何，聲音被一輪接著一輪的飽和轟炸，給徹底掩蓋了下去。

沒有接收到命令的防空高炮陣地，到底還是沒有開火，沒有越過國境線，不能開火，一旦開火，戰爭的規模，無疑會繼續升級。

“哈~~~哈~~!”

大口喘著粗氣，李楠，端起了槍托，狠狠的砸向了隱蔽壕的土墻，太憋屈了，實在太憋屈了，親眼目睹這一幕，在家門口不斷挑釁的飛機，不能夠還手，給誰心里，都不痛快，甚至，可以說肺都快氣炸了。

大規模的地毯式空襲，已經結束，國境線以外本就不堪的道路，更是已經成為了一個個碩大的炮彈坑，別說過車了，走路都費勁。

連綿無際的山林，此時成了光禿禿的荒山，樹木倒拔，攔腰折斷，郁郁蔥蔥的場景，經過轟炸后，被一幅幅傷疤所替代。

沒有樹了，只能看到一片黑褐色的泥土，冒著縷縷青煙，具體傷亡多少，已經統計不過來了，那片區域已經成為了一片死域。

侵略者犯下的累累罪行，已經徹底被掩蓋在了泥土之下，徹底陷入了寂靜叢林，仿佛有無數的冤魂，在不斷的哀嚎。

“我*你***！”

“**佬，你**，有本事過來啊，*都給你打出來~！”

“****，狗*崽子~！”

晃了晃腦袋，掏了掏耳朵，腦袋里的嗡鳴聲逐漸褪去，失去的聽覺，逐漸開始回歸。

一片叫罵聲，讓李楠有些無所適從，罵的很難聽，她說不出這樣的臟話，但此時聽進耳朵里，卻如此的順耳。

揮舞著手中的槍械，一群老兵們，跳著腳看著在天空盤旋的戰斗機，奈何人家就不過來，就是在危險的邊緣瘋狂試探著。

“沒事吧，都沒事吧~！”

寧政委帶著蘇隊長，從帳篷另一邊的隱蔽壕，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姿勢很不雅觀，但關心的樣子是真實的，這些是他帶過來的兵，他不希望有任何一個人出事。

在這之前，劉峰和其他老班長們，已經開始詢問起了一個個女兵，見大家伙雖然有些狼狽，但沒事，這才放下心來。

“操你大爺的，有本事你下來，老娘一槍打爆你的狗頭~！”

不光沒事，被刺激到的郝淑雯，爬出隱蔽壕，一拉槍栓，就要沖天空開槍，直接被撲過去的陳燦，一把拽了回來。

“你瘋啦，沒有命令不許開槍，他們沒有越界~！”

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瞳，陳燦的狀態看起來嚇人的很，如果，如果郝淑雯不是個女兵，可能，可能一巴掌就已經扇了上去。

驚嚇過度的郝淑雯，被陳燦拽下來后，有些手足無措，最后，憋屈的蹲在地上，委屈的哭了起來。

趕過來的寧政委，沒有批評什么，而是把陳燦奪過來的槍，遞給了一旁的蘇隊長，蹲下身子后拍起了郝淑雯的后背，寬慰道。

“沒事，沒事，不用怕，他們被我們打怕了，他們不敢過來，放松，放松~！”

然而，一個不留神，李楠這邊，把槍往后背上一甩，矯捷的身軀已經躍出了隱蔽好，躬下身子后，向著南邊跑去。

寧政委還沒反應過來，劉峰站直了身體，扒在隱蔽壕上，焦急的朝外喊去。

“李楠，回來~！”

“有傷員，擔架隊送人上來了，我去看看~！”

頭也不回的李楠，好像已經迅速適應了下來，頭也不回的朝下跑去。

和她做出同樣動作的，還有其他戰壕內的戰友，天空中的敵機并沒有離開，依舊在天空中盤旋，看到山上沖下的人群，抖了抖翅膀，仿佛躍躍欲試。

男兵，女兵，保持著低姿前進的姿態，都選擇避開大路，穿越荊棘叢林中的小路，一個個就這么竄了過去，動若脫兔，敏如雌豹。(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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