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鬧劇，少女哭的稀里嘩啦，嚷嚷著要回娘家，秦沐不知所措，到最后還是牧塵走了進來。

輕輕揮袖，抹去了這一段折磨人的記憶，小姑娘才沉沉睡去。

“造孽。”

牧塵搖頭道：“既然如此，肉身就先放回鋪子，你先先想好自己的修為問題。”

秦沐松了口氣，點頭稱是。

牧塵突然開口，“回到曾經的修為境界，難不難？”

秦沐想了想，“不難。”

“比以前境界更高，難不難？”

秦沐略微沉思，“需要一些時間。”

“那便不急，先不急著修行。”

牧塵沒有解釋，將劉櫻肉身抗在肩頭，原路返回鋪子。

此時劉櫻清理掉周身泥土，肉身晶瑩剔透，一身白裙穿著與尋常女子無異，頓時引起了鎮子上無數人的詭異目光。

走回鋪子時，老仆一臉不明覺厲，行注目禮。

牧塵嘆氣，解釋道：“別誤會，這算是我的徒弟，熟人。”

老仆瞪大眼睛，隨后一臉見怪不怪，流露出我們妖族想法一向開放的理解表情。

牧塵又解釋道：“這也是我學生的媳婦。”

老仆皺著眉，輕輕搖著頭，心想這就有點不興了啊。

“這日子沒法過了.....”

牧塵不再解釋，罵罵咧咧走回鋪子。

這一年的冬天，如往常一般的寒冷，但卻格外的漫長。

整座小鎮，被隆冬大雪徹底覆蓋，街道之上，屋檐之上，都是一片銀白。

起初眾人并無知覺，但等到過了寒冬，到了春雨季節，整個大地仍是寒風刺骨，沒有絲毫生機，所有人才意識到異樣。

這一日，所有村民都躲在家中避寒，算命鋪子里面的幾人走了出來，站在后山懸崖最高峰，俯視遠處山河。

牧塵，老仆，李守，還有秦沐，四人沉默不語，已經敏銳察覺到了天地的變化。

“四季分天地清明，四季亂，則天地亂。”

李守憂心仲仲，“每千年大劫到來之前，都會出現此類異象,這證明...大劫已開了。”

老仆雙手籠在袖里，佝僂著腰，毫不在意。

千年大劫又如何。

還有深不可測的主人在身旁。

實在不行，一起茍嘛！

自己可是這一行的老祖宗了，千年烏龜萬年王八，是白說的？

“前輩，可否指點明路？”李守問道。

牧塵輕聲道：“不急，再看看。”

李守略作沉思，離開原地，準備寫信去儒家學宮，通知整個修行界，大難將起。

老仆也轉身離開了這里。

牧塵這時才看了眼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秦沐。

后者此刻少年模樣，神情出塵而淡然，說出的話卻是讓人毛骨悚然。

“老師，天地靈氣斷了，大道斷了，我感覺到很難修行。”

“若是真是這樣，證明上天開始斷絕此方天地修士修行的道路，就像鎮子江上的漁夫，準備徹底收網了。”

秦沐的修道天賦，在這一世，或許就比他的神性弱些，但仍然算是天地最為頂尖的修行苗子。

他敏銳的感覺到這個變化，那么想來再過不久，整個天地的修行界都會真正意識到這個結局。

天地靈氣消逝，淪為末法時代，眾人再無法修行。

那么想證道長生的大修士無了目標和信仰來穩固道心，那么很容易做出極端之事，一層波及一層，隨后修行界大亂，再波及凡人，人間便會大亂。

牧塵神色平靜，看了眼秦沐，明白他的想法和絕望。

哪怕他的天賦再高，哪怕他再如何強大，但若是無法修行，那么他便只能算是一個凡人。

“我們千辛萬苦來到這個人間，學會道理，學會修行，了解這個世界的規則和運行....”

牧塵淡淡輕笑道：“可不是為了被這個世界的規則所禁錮的，弱者適應規則，強者掌控規則，圣人領悟規則，超脫規則。”

秦沐若有所思。

“以前我讓你不急著修行，但是現在可以了，最后的時間里，看看你能否在末法時代超脫而出。”

牧塵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

、

“走以前走過的路很難么？走的再快又有什么了不起？掌控他人所創的規則，強又能有多強?走出一條天地所不存在的大道，那才是真本事。”

牧塵對這句話極為感慨。

他掌控數種洪荒法則。

強么？

強。

但是面對自創力道的盤古，仍然如紙糊一般。

創造，永遠都掌控更加困難。

這也是這一世，他想要教給對方的道理。

秦沐閉眼，抬頭，心神放向天地。

第一次忘記了運用規則和靈氣，而是純粹將自身超脫在外，試著審視著這座天地。

一眼萬年。

老僧入定。

一道上蒼飄下來的視線若有若無打量著此方天地。

牧塵抬起頭，凝視著這方并不完整和正常的小世界，嘴角帶著淡淡笑意，充滿著輕蔑。

日子繼續過去，臘月寒冬一直持續到人間六月。

好不容易那令人絕望的寒東過去，人們以為危機過去，然而更大的異變來了。

天下無春，一輪巨大的烈日橫掛長空。

足以沸騰大地的烈日在人間蒸騰，修士不知酷暑，凡人卻感受的最為明顯。

僅僅數日時間，人間大地干旱，河流干枯，靈氣消逝，凡人便死傷無數。

寒冬之后，又來烈日，人間再無春秋兩季流轉緩和，折騰的人間百姓苦不堪言。

而靈氣減弱，甚至消逝不見，讓修行者也是惶恐不已。

亂象將至。

第二年。

凡間妖獸四起，侵擾人間大地。

第五年。

無數天賦異稟的魔修開始在大陸嶄露頭角，肆意掠奪凡人鮮血轉為道行。

第八年。

修行界大亂。

不僅僅是魔修，就連尋常修士，徹底得知此方天地飛升無望，開始棄道入魔，肆意屠殺凡人。

由禪宗，道宗，儒家學宮三教穩固的修行界有著大廈將傾的恐怖意味。

而唯一不受天地侵擾的，大概便是這座北地偏遠小鎮。

四季流轉正常，甚至村民都察覺不到任何異樣。

一日學塾下課。

李守目送著諸位學生出門，隨后才焦慮的將目光放在天空之上。

天地運轉講究個陰陽平衡之道。

而現在，上蒼卻是徹底打破了這個平衡。

天時，寒冬酷暑。

地利，心性殘忍一心想著證道長生的魔宗修士，和諸多應運而生的妖獸。

在這一世，天時和地利幾乎是以倍數暴增，徹底打破了陰陽平衡之道。

而這么下去，整個人間都會被毀滅。

儒家學宮和中州其余宗門紛紛求自己返回中州議事，但李守自己卻知道真正能破局的人只能是那位前輩。

李守低頭算了算時間，發現二十年已過。

千年大劫，每次都會準時到來。

但這一次，卻晚了些許。

他返回鋪子，望著那個老神在在的男人，彎腰作揖，無比誠懇。

“前輩，千年大劫已至，可否請您告訴我此次大劫真由？”

牧塵睜開眼想了想，神色平靜，走出鋪子，示意對方跟上。

他來到小鎮的最邊緣。

這里仿佛跟外界形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領域。

“我當年跟你說過，千年大劫是這方世界吞噬修士的一個過程。”

“而八千年的這最后一次大劫，應該就是滅世的最后一個過程，重鑄地水風火，改天換地，你們都應該會徹底死去。”

李守焦急問道，“原因呢？”

“原因...”

牧塵轉過頭，嘆了口氣，突然伸出手輕輕不停敲著李守的腦袋，

“自然是因為我來到了這個人間啊，他想要將我一并吞噬，不惜拿整個小世界為代價。”

“所以我說了無數遍了，是我，是我，是我！你這破孩子咋就不聽人話了？”

李守目瞪口呆。

牧塵笑瞇瞇道：“不信？我表演給你看。”

他走到小鎮邊緣。

輕輕將腳往外踏出一步。

剎那間，原本酷暑難熬的烈日剎那消逝，整座人間的高空，黑云灌頂。

滅世征兆！

突然。

牧塵又收回了腳步。

天空之上頓時恢復正常。

牧塵一只腳踏出去，然后又縮回來，循環往復。

“哎，我出去了，哎，我又進來了，我又出去，又進來，抓不到我，氣不氣？”

人間高空之上，黑白兩色不停變幻。

李守瞪大眼睛，渾然說不出話來。

.....

如今的中州，無數妖獸匯聚成妖潮，肆虐中州大地。

最為強大的修士集中營，此刻反而成了戰場最為慘烈的地盤。

天地大變。

很大一部分修道有成得修士早已崩潰，紛紛遠墜山林，不愿出手，眼睜睜看著凡人被屠殺，只希望保留自身修為和靈氣，為日后求得一線生機。

道宗，八百觀之中最為偏遠之地，有一簡陋道觀。

觀內靜靜坐著一位出塵少年。

一位弟子渾身浴血趕來，心懷悲憫，“師傅死了，師兄們也死了，你快逃吧。”

少年睜開眼。

起身，

然后輕輕一劍，徑直將那弟子貫穿在地面之上。

剎那間，那弟子現出原形，竟然是一頭面容丑陋的妖物，臨死時滿臉茫然，甚至不知道為什么被看穿。

負劍青年緩緩走出院門。

發現門外的山林之中，赫然全是鋪天蓋地的大妖。

就連最為強大的道宗山門外，都已是如此，那么證明其余地界，也早已經被這些妖獸占領。

青年面無表情。

抽出身后長劍。

隨手一丟。

身前整座大山一分為二，無數大妖當場灰飛煙滅！

更多妖獸瘋狂逃竄，青年卻并不阻攔，輕聲道：

“不才苦修二十余載才至無敵，今日便出山除妖。”

說完輕輕屈指一彈，古劍化為一道長虹，沖天而起，

整座天空都亮如白晝。

青年來到陌生的人間，閉關修仙二十余年，在人間大地開始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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