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求您了，就讓福川留在陳家吧，娘家里該福川干的活兒我都干，我這就出去干活兒去……求求您……”
　　柳二順跪在門外，把腦袋磕得嘭嘭作響，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福川和陳家孩子笑容滿面的樣子，還有福川那張有了血色的小臉兒……
　　只有在陳家，在福川姥姥家，福川才能吃飽肚子。
　　那是他的兒子，叫他如何能不心疼？
　　他這輩子是沒有盼頭了，可也希望兒子女兒能好好的。
　　“滾去把那小白眼兒郎給老娘叫回來，不然老娘上衙門告你不孝，告你兒子不孝！”
　　“再去姜家山鬧騰，讓娼婦的娘家在姜家山過不下去！”
　　柳二順聞言臉色煞白，他的胸口悶得快炸開了，他就不明白了，親娘為何要如此這般地對(duì)他，對(duì)他的孩子。
　　老三想分家就分家，輪到他這里，只是想讓兒子在他姐姐家吃好點(diǎn)兒都不成！
　　柳二順想起柳三財(cái)說的那些話，他知道柳三財(cái)是用大房和柳桃要挾住了他娘。
　　這種法子他……他想都不敢想��！
　　柳二順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柳家大門，也不知道咋到的陳家大門口。
　　“你來干啥？”姜水生頭一個(gè)看柳二順，他的臉?biāo)查g沉了下來，沒好氣地呵斥。
　　柳二順看著江水生，艱難張口：“大……哥……”
　　姜水生厭惡道：“別，我不是你大哥，我也不敢當(dāng)你大哥！”
　　這時(shí)給陳家干活兒的漢子們已經(jīng)吃完了夜飯，聽到陳家這邊兒有動(dòng)靜兒，就舉著火把來了。
　　一看是柳二順站在陳家門口，大家都很詫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但都沒人開口。
　　柳家和陳家，柳二順和姜氏的事兒村里人都知道。
　　有心想勸，可想想陳家給的工錢和開的伙食，就沒人能開得了口。
　　柳杏兒姜氏等人都出來了，看到柳二順，柳杏兒和柳福川都開口叫了爹。
　　這么多人看著呢，柳杏兒可沒傻乎乎的連爹都不認(rèn)。
　　封建社會(huì)，孝治天下。
　　一個(gè)孝字壓死人。
　　“爹，快進(jìn)來，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煮碗面！”當(dāng)著外人的面兒，柳杏兒熱情地招呼柳二順。
　　柳二順連忙擺手：“不不不，我……我吃過了，我不吃！”
　　然而，剛說完他的肚子就咕咕咕地叫了起來。
　　柳杏兒道：“爹，您可瞞不了我，我阿奶三天兩頭不給你吃飯，我可是從小看大的。
　　沒道理我和娘走了，阿奶就心疼起你來了�！�
　　“我知道挨餓的滋味兒，您別犟，沒有到了我這里，我這個(gè)做女兒的還讓你餓著的道理。”
　　眾人紛紛稱是。
　　夸贊柳杏兒孝順心善。
　　說柳老婆子不做人。
　　一通評(píng)判之后，這幫人才陸續(xù)離開。
　　柳杏兒越是對(duì)柳二順好，柳二順越是無地自容，但他還是進(jìn)了院子。
　　兒子柳福川連忙給他搬凳子，給他倒水，姜氏沒搭理他，直接去灶房找柳杏兒。
　　“不給他做，讓他餓著！”姜氏攔著柳杏兒。
　　柳杏兒：“娘，您就當(dāng)我在還他的生恩，還夠了我就不欠他的了。”
　　“再說了，要是傳出去我這個(gè)做女兒的餓著上門的親爹，這名聲可別想要了�！�
　　姜氏氣得摔抹布：“真是便宜他了！”
　　“狗東西說好了不上門來打擾你，他又來做啥？”
　　“肯定是老虔婆沒安好心，攛掇他來的！”
　　柳杏兒：“他來了有何目的自然會(huì)說，娘您別著急�！�
　　姜氏氣哼哼地?zé)�火，柳杏兒煮了一大海碗的面端出去給柳二順：“爹，您吃吧，有啥事兒吃完了說�！�
　　看著比實(shí)際年齡大二三十歲的柳二順，柳杏兒心里就幾個(gè)字兒：哀其不幸怒其不爭(zhēng)！
　　要不是她打算送柳福川去讀書，屬實(shí)不愿意跟這個(gè)迂腐愚孝的爹虛與委蛇。
　　這個(gè)爹的好，她和柳福川都要不起。
　　柳二順羞愧得無地自容。
　　哪兒好意思動(dòng)筷子。
　　柳福川推了推他：“爹，您快吃，一會(huì)兒坨了可不好吃了！”
　　“我姐煮的面可好吃啦，爹，你可不能糟踐我姐的心意�！�
　　“再說了，這可是白面，糟踐了要遭天打雷劈的！”
　　“嗯。”柳二順垂著腦袋，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然后埋頭吃了起來。
　　眼淚滴進(jìn)了面碗里，每一口面都酸澀無比。
　　好容易把面吃完了，柳福川把碗撿下去，姜氏就沒好氣地問他：“你來干啥？”
　　柳二順不好意思說。
　　可又不得不說。
　　他低垂著頭，粗糙無比的雙手緊張地捏著破衣裳的角，嘴巴一張一合，就是沒有聲兒發(fā)出來。
　　看他這副快把腦袋埋進(jìn)褲襠里的樣子，姜氏就知道沒啥好事兒。
　　她厲聲道：“是不是你那個(gè)好娘又出啥幺蛾子了？”
　　姜水生聞言火氣騰騰騰地往外冒，他一把攥住柳二順的衣領(lǐng)將他扯起來，怒目盯著他問：“柳二順你是不是個(gè)男人？”
　　“老虔婆又要作哈妖？”
　　柳二順沒法子，只好將來意說明。
　　“……我也是沒法子，若是福川不回去，她就要去姜家山要人�！�
　　“福川姓柳……這是沒法子的事情啊！”
　　江水生揚(yáng)起拳頭就要揍柳二順：“你他娘的也配叫男人！”
　　不過他的拳頭被陳虎給捏住了。
　　小媳婦辛苦煮了面，可不能浪費(fèi)了！
　　揍一頓柳二順事小，萬一把他揍吐了，小媳婦就白忙活了！
　　“讓那個(gè)老虔婆去姜家山，隨便她咋鬧騰，老子們都不怕！”
　　“想讓福川回去，想都不要想！”姜水生還不是爆炭性子，可這人被逼急了不都這樣么。
　　柳二順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他吶吶道：“可……可福川是柳家的孩子，沒法子的呀！”
　　陳虎道：“岳父說的沒錯(cuò)，這事兒鬧到縣衙，縣令也只會(huì)判柳福川回柳家。
　　若是福川被扣上不孝的帽子，這輩子就完了！”
　　柳杏兒如今是陳家人，柳家拿捏不到她。
　　丈母娘這頭他壓著，柳家心里不管咋想的，暫時(shí)還是只有憋著。
　　但柳福川不一樣，他是柳家的男丁。
　　再說了，陳虎知道柳老婆子要柳福川回去是為何，正好趁此機(jī)會(huì)將計(jì)就計(jì)，把柳福川的問題給解決了，讓他徹底跟柳家斷了。
　　“我跟爹回去。”柳福川道。
　　他的臉上沒有了笑容，但他知道，姐夫說得對(duì)。
　　陳虎把他拉回自己的身后，道：“不急，福川可以和岳父回去，不過有個(gè)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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