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回村，就要去看看杜瑩瑩。
　　把在縣城帶回來的甜點帶了些過去，余半仙看到柳杏兒就冷哼了一聲：“騙子！”
　　說好的每天親自下廚，結(jié)果才給他做了幾頓飯，人就跑不見了！
　　就可著他這一個老頭兒欺負。
　　他才不要原諒她！
　　搞得他像個饞嘴的老頭兒一樣。
　　柳杏兒：“您不喜歡嗎？”
　　老頭兒高傲地撇開頭：“不喜歡！”
　　柳杏兒聳聳肩：“您既然不喜歡，那您的這一份兒我就拿回去給村長家的小孫女兒吃。”
　　老頭兒急眼了，連忙摁住食盒：“那不行，給我就是我的，便是嫌棄那也是我的！”
　　柳杏兒皺眉：“可是您不吃那不就浪費了么，這一盒子的東西能賣不老少的錢呢！”
　　余半仙：“那你管不著，沒有給人拿來又拿走的道理！”
　　柳杏兒這才放手：“好吧！那下次就不給您送了，反正您不喜歡！”
　　“對了，我晌午想做松鼠魚，不知道您吃不吃，您要是不吃我就不做了。”
　　余半仙忙道：“顧太醫(yī)喜歡吃！”
　　柳杏兒：“涼拌豬蹄。”
　　余半仙：“顧太醫(yī)愛吃！”
　　在一邊兒挑揀藥材的顧太醫(yī)真是受不了他，多大年紀了還這么幼稚，他道：“杏兒啊，你做啥我吃啥，我不挑。”
　　柳杏兒笑了笑：“好吧，那我走了！”
　　“喔，對了，杜夫人她挺過來了么？”
　　余半仙：“死不了！”
　　顧太醫(yī)：“傷了根本，往后不能再生孩子了，加上她本來身體的毒就沒拔干凈，在壽數(shù)上也有礙，得少活個十年八年。”
　　“娘胎帶毒，孩子也好不了哪兒去，好好將養(yǎng)著成年沒問題。”
　　柳杏兒懂了，活成年沒問題。
　　但是別想長壽。
　　她嘆了口氣，提溜著給杜瑩瑩的那一份去看她。
　　看到從屋里走出來的劍南王柳杏兒還愣了一下，這位爺幾天不見竟然穿起布衣來了。
　　頭上的發(fā)冠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布巾子，用布巾子把發(fā)髻包著。
　　“我怕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傷著孩子。”劍南王竟然主動解釋起來。“柳娘子快進去吧，瑩娘這會兒醒著呢！”
　　柳杏兒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穿了布衣的劍南王看起來比以前柔和多了！
　　就像一個普通人。
　　普通的丈夫，普通的父親，沉浸在有妻有子的快樂中無法自拔。
　　他說完就走，柳杏兒都還沒行禮呢。
　　正好省了。
　　柳杏兒進屋就聞到一股子藥味兒，不過除了藥味兒就沒有別的難聞的味道。
　　下人們看見她之后就紛紛跟她行禮，一婆子笑容滿面地道：“喲，柳娘子來了啊……我們夫人醒來就一直念叨著您呢！”
　　柳杏兒笑了笑，婆子把她引到床邊的凳子上坐了，又殷勤地幫她上茶。
　　杜瑩瑩虛弱地道：“你們都下去吧！”
　　屋里的人包括奶娘，都紛紛退下。
　　柳杏兒看著杜瑩瑩身邊躺著的小嬰兒，心也跟著柔軟起來。
　　小嬰兒睡得很香，兩只小手就舉在腮邊，不時動一下。
　　雖然是難產(chǎn)，但到底是足月的孩子，幾天不見就不皺巴了。
　　就是臉色慘白了些。
　　嘴唇也有點泛紫。
　　小可憐兒。
　　“孩子不喂奶的時候，我讓她們就放在我的身邊。”
　　“好歹是我生的，不管是我死得早，還是他死得早，都能在彼此的身邊多待一會兒。”
　　“我如今一點兒都不恨這個孩子了，反倒是覺得他投生在我的肚子里實在是運氣太差了。”
　　“哪怕他是投生在農(nóng)家，也不至于受這些苦楚。”
　　“他一個嬰兒能有什么錯，錯的只有大人！”
　　柳杏兒在心里嘆氣，看來這姑娘有點兒產(chǎn)后抑郁那味兒了。
　　本來身體就不好，再一抑郁，也不知道能活幾年。
　　不是柳杏兒詛咒她。
　　產(chǎn)后抑郁很可怕的。
　　“看你怎么想，他將來活不活得成還是得看你。”
　　“投胎是個技術(shù)活兒，也是看緣分，你們之間肯定有斬不斷的羈絆，他才會投胎到你的肚子里。”
　　“沒有運氣差這一說。”
　　“你們母子的緣分啊！”
　　柳杏兒俯身去戳孩子的小手，他的小手幾乎是透明的，嫩得好像一戳就要出水一樣。
　　“我小時候啊，自打能記事，就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兒，挨不完的打。”
　　“每天沒功夫想別的，就連尋短見都沒想過，是不想嗎？不是的，是有空的時候不是餓肚子餓得發(fā)慌，滿腦子都是想怎么才能想法子弄點兒吃的，不然就是凍得瑟瑟發(fā)抖，想怎么才能讓自己暖和點兒。”
　　“什么都不想，每天像行尸走肉一般活著。”
　　“直到他們把我抵債給了虎哥，那個時候我以為自己要死了，覺得也挺不錯的。”
　　“誰知竟被虎哥給救活了。”
　　“打那以后，我才知道人還有別的活法！”
　　“其實我也不是想勸你什么，也沒什么好勸的。”
　　“每個人從出生之后境遇就不同，不同的人，無法對別人的人生感同身受，自然也沒資格去評判，去規(guī)勸。”
　　“命是自己的，人生也是自己的，自然是自己想怎么來就怎么來。”
　　“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就好了！”
　　“只要你做出決定之后不后悔。”
　　杜瑩瑩的心理壓力太大了，身上背負的東西太過于沉重，勸她實在給她增加壓力。
　　與其給她增加壓力，不如給她減壓好點。
　　說著話呢，小嬰兒就一把抓住了柳杏兒的手，柳杏兒一下子就笑了起來，夸贊道：“他還挺有勁兒的！”
　　杜瑩瑩見狀也跟著笑了起來。
　　“小家伙睡得可真香，這么乖啊，知道娘親生你辛苦了，所以你才不要鬧娘親是不是！”
　　小孩兒哼哼唧唧起來。
　　聲音太小太軟，杜瑩瑩看著兒子，眼淚一滾就滑落了下來。
　　柳杏兒幫她擦眼淚。
　　她忽然看著柳杏兒道：“是我鉆牛角尖了。”
　　“我不會放棄的！”
　　滿門的血債，也不允許她退縮。
　　京城。
　　皇宮。
　　皇帝面前擺著崔知義的彈劾折子，擺著嗅覺敏銳的御史們的彈劾折子，擺著劍南王的請罪折子，劍南王的折子里寫到請皇帝取消劍南王府繼承權(quán)，和他新生的兒子取名杜承，不記入皇家玉碟的事兒。
　　“這個狗東西胡鬧什么？”
　　“就這么讓劍南王府這一脈給斷了，他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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