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大家伙兒不吭聲了。
　　實在是皇帝這幾個月屬實有些瘋狂，沒人敢賭。
　　裴家能垮，別人家怎么就不能垮了。
　　五娘爹嘆道：“五娘嫁給普通人，是最好的選擇，陛下赦免了五娘，不是想看著裴家再借著五娘起來。”
　　“你們想想，陛下給了我們一個活命的機會。”
　　“你們?nèi)羰遣灰�，也不必去流放了，今夜就全都吊死在這牢房里最妥當。”
　　有人心虛嘀咕：“也不至于……”
　　但到底沒人再說什么不讓裴五姑娘嫁給大牛的話了。
　　裴六郎松了口氣。
　　裴五姑娘道：“大牛哥家里給大家買了新的里衣夾襖，你們都換上吧，換下來的給我，我拿回去請人洗了烘烤干，等流放的時候給你們送來。
　　流放的路途遙遠，有一套換洗的衣裳終歸要干凈舒服些。”
　　說著，她讓大牛把現(xiàn)買的衣裳分給牢房里的幾個人，等大家伙兒都拿了，她才把她手里的給親爹和親哥。
　　裴五姑娘也不想便宜這幫人，可是怕他們眼紅親爹親哥的衣裳去搶或者是以長輩的名義來壓人讓他們交出衣裳，故而只能折錢，給這幫人買衣裳。
　　她避了出去，大牛在里頭等著他們換衣裳。
　　親爹親哥一入手就知道這衣裳有貓膩，心中真是又酸又澀。
　　“姜大牛，我就叫你大牛吧，你去把五娘喊來，喊來一起給我磕個頭，給我敬杯茶，我這女兒就嫁給你了！”
　　大牛臉都激動紅了。
　　他忙去把裴五姑娘喊來，換好衣服的親爹已經(jīng)端坐在牢房內(nèi)了。
　　裴五姑娘和姜大牛跪在牢房外，姜六郎把被寒風吹冷了的茶水遞給兩人。
　　擋風的屏風一挪開，風刮人得很，除了裴六郎和他爹，其他人都縮成一團，湊在炭火前取暖。
　　兩人敬茶，裴守正先接過將姜大牛的茶，對他道：“大牛啊，我們五娘從小金嬌玉貴長大，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普通的綾羅綢緞都送不到她面前去。
　　我知道你家境普通，我希望你能容她一些。
　　她不會的，你耐心些教她。
　　別因為她不會干活兒就厭棄她……
　　她雖然不會干農(nóng)活兒和家務，但寫得一手好字，畫得一手好畫，刺繡也是不錯的，可以靠著抄書刺繡甚至是畫畫來賺點兒銀錢，請個婆子來給家里干活兒。
　　也算是她自己干了活兒了，希望你能體諒一二。”
　　說著，他就不禁哽咽起來。
　　其他人聽了這話也都黯然起來，他們即將去窮鄉(xiāng)僻壤種地，他們也不會……
　　可能保住一條命已經(jīng)非常不錯了。
　　姜大牛忙保證道：“岳父您放心，我不會讓五娘干活兒的，她若是自己掙了錢，那就是她的私房錢，不用交家里。”
　　裴守正頷首，還能怎么樣？
　　總比姑娘抱著牌位嫁人守活寡的強。
　　接過裴五姑娘的茶之后，他就道：“我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肯定想給你祖父和娘親守孝三年。
　　但我令你只守孝三個月，三個月后就嫁人。
　　早些誕下子嗣，才能讓上面安心，讓我安心，讓你在地下的祖父和母親安心。”
　　裴五姑娘泣不成聲。
　　哽咽著答應下來。
　　裴守正也淚流滿面，他道：“為父沒有什么能給你的，只希望你能跟大牛好好過日子，好好活著……”
　　“行了，你們走吧，把屏風拉上，怪冷的。”裴守正哭了一小會兒，就攆人。
　　從牢房里出來。
　　大牛看到街上有賣糖葫蘆的，就買了一串遞到裴五姑娘的面前。
　　“給你……”
　　“別哭了，風冷，會把臉吹訕的。”
　　他笨拙地示好，十分局促緊張。
　　裴五姑娘接過糖葫蘆，拿帕子擦拭眼淚：“謝謝。”
　　她抬眸看向緊張的大牛，斟酌了一下才道：“我打小就跟我娘學著打理鋪子，十歲的時候我娘就給了我五個鋪子練手，剛開始虧錢，但后來都盈利了。
　　幾個鋪子加起來每年也有幾千兩的純盈利。
　　我聽聞你想在京城多看看，家里在縣城也是有生意的，想長些見識，回頭好回去打理家里的生意。
　　不如這幾日我先陪你在京城逛一逛……”
　　姜大牛大喜過望！
　　姜家人底子好，都長得挺好看的，他憨厚一笑，裴五姑娘的臉就紅了。
　　她上了馬車。
　　馬車動了起來，她便對抱琴和秦嬤嬤道：“你們這幾日去找找昔日的那些掌柜和伙計，問問有沒有愿意重新跟著我的人。
　　若是有愿意的，掌柜的每月加五兩的月錢，賬房加二兩，伙計看著加二百文到五百文不等。”
　　秦嬤嬤道：“可是姑娘，您要嫁去鄉(xiāng)下，這些掌柜和伙計怕是不會背井離鄉(xiāng)。”
　　“再有，他們怕也不想和咱們沾上關系。”
　　“而且咱們?nèi)缃裨诰┏且查_不起鋪子啊！”
　　抱琴也擔心。
　　主要是好些掌柜和賬房伙計都是雇傭的，不是家生子。
　　家生子裴家被抄家之后就被當成財貨給發(fā)賣了。
　　裴五姑娘笑著說：“所以要讓你們挨家去問啊！”
　　“至于說咱們開不起，但柳娘子是開得起的！”
　　“我在牢房里沒有受苦，你們可以被贖出來，全是靠著柳娘子和姜家，我若能報答一二，便報答一二。”
　　說完，她就吃起了手上的糖葫蘆。
　　別說，酸酸甜甜的還很好吃。
　　回家后，裴五姑娘自是要將這個消息告訴柳杏兒和姜氏，姜氏便去了一趟書店，找機會跟老太太說了。
　　老太太自然是高興的，讓姜氏趕緊給江水生寫信，讓他們兩口子先在家張羅起來，準備給大牛娶親。
　　接下來幾日陳虎都在京城，這邊兒姜大牛帶著裴五姑娘先去給她娘上墳，她娘和祖父沒被葬入亂墳頭崗，都是陳虎的人順手幫了一個忙。
　　對自己媳婦釋放善意的人，陳虎不介意順手幫一把。
　　雖然裴家的覆滅跟他拿出來的半部賬本有些關系，不妨礙陳虎替柳杏兒做好人。
　　不過這些，陳虎就不打打算讓小媳婦知道。
　　“天氣越來越冷了，碼頭那邊兒是要停工了嗎？”柳杏兒問陳虎。
　　陳虎頷首道：“地上凍之后，就挖不動了。下雪之后走的人多了就成了冰，那時還干活兒，一個滑倒，就會絆倒更多的人。
　　會死傷很多人的。”
　　說著，他就挑著眉眼看向柳杏兒：“就知道你舍不得老子！”
　　“工地那邊兒我再去兩回就不去了，先前同余半仙商量了一下，年三十兒去一趟皇陵。”
　　年三十兒去皇陵？
　　那就沒法子在一起團年，吃年夜飯了。
　　柳杏兒這回是真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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