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初升的朝陽紅慘慘的掛在東面的半空中，天氣還很冷，田莊外唯一的那條通往楚城的官道上的雪大部分都已不見蹤影，只在背陰的墻根角落處還有少許白色，證明前天夜里的那場雪并非虛假。二人繼續上路趕往楚城。
　　行了一天，將近傍晚時分，他們到了一座小鎮上。坐馬車不比騎馬，人要歇，馬要歇，車也要修整，出了這個小鎮便是大片大片的農田，想找個借宿的人家都很難，祁封鈺命人將馬車停在了一個客棧前，準備住上一宿。
　　小鎮不大，不過臨近楚城又緊挨官道，街上店面雖小倒還算精致，人來人往也頗見繁華。他倆準備下榻的客棧不是鎮上最大的，卻是因為食物精致、物美價廉而聲名遠播的，前堂的二層小樓是接待食客們的酒樓，后面的一排二層樓才是住宿區。
　　店家給他們安排的房間在二樓，墻壁有些薄，祁封鈺和秦挽為了方便行事，打算把住屋兩側的房間也都包下來，不過店家卻告訴他們，右邊的房間還空著，左邊的卻已經有人住下了。那店家說：“……現在正是人來人往熱鬧的時候，這兩間也是小店最后沒住上人的房間了，真的不是咱們不給二位客人騰地方。”
　　祁封鈺左右瞅了瞅，店家確實沒說謊，秦挽就道：“就這樣吧，好歹也有一側沒人，我們小心些就是了。現在再去找別家也不一定就能空出三間。”店家連連點頭附和。他倆便住了下來。
　　看過屋子，祁封鈺和秦挽去了前堂大廳吃飯。
　　剛出房門，正好看見左邊那間屋子的客人也走出來，青布長衣，腰間束帶，面相和氣，像個儒生。那人出得門來正看見祁封鈺和秦挽二人在看他，不由一愣，隨后朝二人微笑著點頭，很有禮數的樣子。祁封鈺也微微一笑示意了一下，那人便先行下樓去了。
　　祁封鈺望著那人有些若有所思。
　　臨近晚飯飯點，二層小樓里里外外坐滿了人，在大廳中間還有流動賣藝人在彈唱著小曲，很是熱鬧。祁封鈺和秦挽等了老半天才在一桌客人走后尋到一處空桌坐下來。
　　祁封鈺讓店小二推薦了兩三道店里最受歡迎的菜，又自行點了兩份小點心。每款菜的量都不大但味道極佳，確實名不虛傳，地道的楚國風味讓祁封鈺和秦挽這種出身北祁的人都吃的很是暢快，尤其是，這次還沒有多余的人打擾。
　　二人又加點了兩道小菜，祁封鈺還點了一小壺甜口的梨花白。
　　這時，一個漢子走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這廳里已經滿了座，只二位的桌子還有些空檔，可否讓鄙人和二位拼個桌？很快就走，不會打擾二位用餐的。”
　　祁封鈺抬頭望去，可不就是住在他倆左側房間的人。他有些防備，下意識的轉頭看了一圈大廳，只有自己這桌有兩個人，其他都擠得滿滿當當，一時還真沒有能騰出來的地。
　　祁封鈺又看了眼秦挽，秦挽點點頭，坐到祁封鈺一側。祁封鈺道：“同是在外之人，遇見也算是有緣，兄臺坐下便是。”
　　那人再三謝過二人，放下托盤坐了下來。托盤里放著兩道菜一碗飯，都是口味佳卻便宜的菜色。
　　那人也不抬頭，只管吃。吃飯速度很快，卻能看出來是個有規矩的人。吃完飯，對二人說了聲“打擾二位用餐了”才又收拾起自己那份碗筷走開了。
　　沒有下毒，沒有暗殺。只是來了又走。
　　祁封鈺看著那人走掉，開玩笑般撫著胸口道：“我還以為又要發生上次一樣的事兒呢。”
　　秦挽白了他一眼，道：“上次沒成功，他們已經對我們有所提防了，怎么可能還耍同樣的手段。”
　　祁封鈺露出了一絲輕笑，道：“我那是開玩笑。”又湊到秦挽面前，道，“這不是還有你在么，我可是放心的很呢。”
　　秦挽笑了笑，沒吭聲。
　　祁封鈺的表現其實沒有什么特別，但秦挽還是能感覺到在那人離桌之前從祁封鈺身上傳過來的隱約的戒備。
　　聽過小曲吃過飯，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酒樓外面點起了一排印著酒樓字號的紅燈籠，很是喜慶，依然有不少各式各樣的人走進來吃飯。
　　二人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
　　左邊房間沒敞燈，黑暗一片，房門也緊閉，那屋的客人還沒回房。
　　進入房中，祁封鈺和秦挽坐在桌邊喝茶。祁封鈺聲音轉小，道：“剛剛那位住在咱隔壁的客人是個練家子。”
　　“哦？”秦挽有些驚訝。
　　祁封鈺解釋道：“和那人一照面，我就看出來了。而且看他下樓的姿勢，步伐很穩健；找我們拼桌，坐下來的時候，下盤也相當平穩。我又特意注意了一下，那人的手心有長年持劍才會形成的繭子。”
　　“所以，你才有些防備？”
　　“沒辦法。說巧不巧的，誰知道他是什么人？懷有什么心？小心沒大錯。”祁封鈺放松下來，又笑道，“你防備下毒，我防備刺殺。天作之合。”
　　秦挽有些無語，總感覺祁封鈺好像越來越厚臉皮，老是說著說著正經話就提起這些。以前明明是個英俊卻淡漠的人。
　　祁封鈺話鋒一轉，又道：“那人衣著樸素，飯食簡單，行事謹慎有禮，不像是一般的江湖人士，我覺得，他倒更像是大家族的貼身護衛。”
　　秦挽思索著道：“興許是出來跑腿的。”
　　“嗯，那人從頭到尾都沒有殺氣，應該不是沖我們來的，拼桌可能也真的只是因為沒座位了吧。”
　　秦挽嘆了口氣道：“但愿如此。”
　　因為第二天還要提早趕路，祁封鈺和秦挽早早的躺下了。
　　半夜，一直悄無聲息的左邊房間突然傳來“吱呀、喀啦”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有些刺耳。輕眠的祁封鈺被吵醒了，他豎著耳朵聽，好像是開窗的聲音。
　　大半夜開窗戶？
　　緊接著，又傳來“啪啦”瓷器落地的脆響以及“哐啷”的有人重重落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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