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七與二百二十八
躺在床上,二人都有些睡不著。
黑暗中,祁封鈺摸索了一下,輕輕握住秦挽的手,道:“抱歉,如果不是我太多疑,就不會生出這樣的事端了。”
秦挽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管怎么說我們都是被追殺的身份,在敵對國家走動,多小心都不為過。”然后,無聲無息的抽出自己的手,又問道,“你真的打算聽那人的話,去那個什么酒館?”
雖然不知道秦挽能不能看到,祁封鈺還是點了下頭,道:“那人受了那么重的傷,不顧一切返回客棧,肯定是因為客棧里有什么讓他必須回來的理由。
“雖然布包里沒有特殊的東西,但也有可能,某樣在我們眼中不起眼的物什偏偏就是別人重要的東西。
“他相信或者說不得不相信我們是商人,商人一向重利。我想,傳遞令牌這件事本身就是他們自己內部的一個信號,他不斷重復‘必有重謝’四個字就是想利用商人重利的想法替他達到傳送訊息的目的。”
秦挽插嘴道:“我覺得這四個字肯定還有別的含義,可能和他要傳達的訊息有關。當然,這只是我的直覺。”
祁封鈺贊同道:“嗯,反正這四個字從他嘴里聽來,很是詭異。而且他還特意問過我是不是北祁人,我猜,他希望我們不是和楚國有利害沖突的人。他在一連串的試探后,把令牌交給了我們。”
秦挽道:“他這是拼死和老天爺做了個賭注。一個將死之人還能做到如此,真是不簡單。如果是家族侍衛,怕也是死侍。”
祁封鈺側頭看向秦挽,道:“他孤立無援,退無可退,如果沒有我們,他一定會在臨死前,想辦法處理掉讓他身受重傷也一定回到客棧的重要之物。但,我們的出現給了他一個希望吧。”
“臨死之托確實讓人推拖不得。”秦挽想了想,道,“送信地點是楚京這一點,總讓我有些懷疑。”
“你是怕這事和楚宮有關聯?”
“我不知道,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下還出現這種巧合總讓人感覺很不安。”
祁封鈺道:“不是無關就是有關,幾率都是五五開。如果和我們無關,我們不過是浪費一點時間;如果有關而且有害,就能變成敵在明我在暗,我們能提前有所防備;如果有關且有益,那豈不是萬事大吉?”又加了一句,“這樣算來,有害有益都還只占四分之一。”
秦挽笑道:“我知道。所以,你就別做你的算數了。”
祁封鈺笑了兩聲,又道:“如果那人真是死侍,恐怕他指定的那個酒館就是他主人的一個私人聯絡地了。”
秦挽暗暗嘆道:“我們就這樣闖進去真的好么。”
雖然發生了隔壁屋子的事,他倆這一夜睡得也還算好。
為了避免過多的麻煩,祁封鈺和秦挽一行人決定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就正式啟程出發。這個客棧并非地處交通要道,天未亮就啟程趕路的大有人在,所以他們的啟程倒也沒有引來側目。
又平平靜靜的行了兩日,終于在這一日的入夜時分到達了楚城。
楚城的守城侍衛驗看身份時,發現他們一行人是北祁商人,盯著他們仔細查看,還特意盤問了好一會兒才揮手放人。
夜幕下的整個楚京依然一派鶯歌燕舞歌舞升平的熱鬧景象,主街旁店鋪林立,天已經黑下來,大部分店鋪燈籠高懸還在迎客,小茶坊大酒樓高朋滿座。祁封鈺和秦挽自進入楚國境內,一路行來,沒有哪個城鎮比楚京更繁華,不愧是楚國王都。
原以為,楚王性情殘暴,沒想到治下之城卻大多繁榮昌盛,在這一點兒上,楚王倒也是個治世之才。
只是他的冷酷殘虐與不顧道德廉恥的行為還是給這個國家埋下了不小的禍根。東方軒一直沒有追上來與他們同行,不知是還落在后面,還是走其他路趕在了前面。他意圖拉攏他倆時說的話看似平靜,實際上卻透露著不容置疑的急迫感。他倆一致認為東方軒企圖造反,在進入楚城之后,這種感覺越來越明顯。
東方軒的弟弟們也是長期在宮廷的傾軋中生存下來的,他們不可能察覺不到平靜下的波濤洶涌。
楚修……他是皇帝的義子,勉強也算是自幼在宮中成長起來的,他為人聰明,說不定對宮中的箭在弦上的張力也有所察覺。
至于楚王東方凱,他陰險狡詐,卻聰明絕頂。他的舉動不循常理,很難從他的言行舉止中看出他的意圖。如果說他已經知曉一切,就等著把所有圖謀不軌者一網打盡,他倆也是相信的。
現在,這個禍根已經蔓延到了一些看不見的角落,只等著鉆出地面。
為了保險起見,祁封鈺和秦挽的馬車是從關門略晚的南城城門入的楚城,從這里到北城區還有很遠的距離。他們初來楚城,雖然也有提前派人調查了一番,但這里到底是楚國王都,很多皇族禁地或是層層收尾的地方,很難施展開手腳行事,所以他們一時間對城內情況了解并不深。進城之后,他們就在南城區找了家小客棧將就一晚,等著第二天先鋪排個暫居場所,之后再去北城的琴古酒館。
自古以來,北為上,歷來的王宮都位于京城正中偏北方向,也因為如此,皇宮背面的北城區反而比其他三個城區少了些繁華。據祁封鈺和秦挽派出的探子回報,琴古酒館就位于北城的近郊地帶。
畢竟祁封鈺和秦挽從客棧死侍哪里接到的囑托也是一件秘密差事,他們耶不好大張旗鼓的大白天就過去,人多嘴雜,萬一這件事真的包含著跟他們有所關聯的事情,被有心人看到就不妙了。
于是,在入城第二天入夜之后,他倆才去了琴古酒館。
琴古酒館地處有些偏僻,臨街一排數間房屋開辟做酒館,后面則是占地不算很大的私家住宅。酒館兩邊不論是人家還是其他店鋪都還像個有一段距離。看上去有些怪異。
祁封鈺和秦挽趕到這里的時候時間并不晚,但是除了琴古酒館和其他零零散散的幾家店面還有燈光以外,幾乎一片黑暗。而琴古酒館了雖然有燭火忽明忽暗,大門卻緊閉,里面一點人聲都聽不見。
他倆暗覺古怪,吩咐車夫將馬車停在一處僻靜的街角,又派侍從潛入酒館先探聽一下里面情況。隨后就回來一人,祁封鈺打開車門附耳湊過去,那人悄悄在祁封鈺耳邊說了一些話,祁封鈺頓時臉色微變,秦挽見狀微微蹙眉。祁封鈺小聲問那人可有找到酒館的其他入口,那人說酒館有一處后門,看似不常走動的樣子,祁封鈺又問了問后門的所在又讓那人回去那里接應。
隨后,為了不引人注目,祁封鈺打了個手勢暗示其他侍衛走捷徑入內,他自己則和秦挽一邊散步的樣子一邊向酒館后門處走去。
祁封鈺一邊走一邊狀似親昵的樣子低頭對秦挽解釋了句“酒館主人出事了”,連一向態度冷淡的秦挽都有些驚訝之色,祁封鈺接著說,“回信的人說,看樣子是在我們來之前遭人襲擊,可能是望風人察覺我們正在來酒館才匆匆撤退。”臉上冷意驟起,“我們的人還在查看有沒有活口,暫時沒有發現酒館主人的影。”
他倆進酒館后門,穿過一個小過道便進到酒館內院,酒館內院類似四合院,三面是房屋,只南面是有花門的院墻和前面店鋪隔開,院子里并沒有多余的景物,地上散布著橫七豎八的血跡斑斑的十來具尸體,自家侍衛正挨個查看每具尸體的狀況。
墻邊有兩個躺著的人肚子還在起伏,看樣子還有口氣,旁邊有侍衛正在想辦法替他倆簡單療傷。其中一個侍衛見祁封鈺和秦挽二人走過來,指著還活著的其中一人對他倆回稟道,“這個就是酒館主人了。還有口氣。”
那人個子不高、胖胖的,臉上一副咬牙切齒的猙獰模樣,但看相貌實在不像一個死侍的探子頭頭,倒確實像個笑瞇瞇的酒館店家。只是他臉上有些黑紫之色,像是中了毒。
能撐到現在也算是個有骨氣的。
秦挽決定先救一下這個店主人,畢竟客棧的那位死侍先生可是指明要把東西親手交給他的,只要他能說話就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她看了另一個人一眼,比酒館主人受的傷還要重,恐怕是臉一刻鐘都活不過,交給侍衛看著就足夠了。
她走過去,先看了看酒館主人的傷,估計是他自己巧妙地避過了要害,身上的幾處傷口很長但并不是很深,從刀口的狀態來看,一定是他的仇家為了殺人滅口斬盡殺絕,在刀鋒上猝了毒,不過事發時間并不長,毒素還沒有擴散到全身,他現在的半昏迷狀態是因為一時性的失血,暫時還死不了。順便瞥了一眼酒館主人的手,戴的幾枚大戒指讓他像個富紳,但不該出現在他手上的繭子還是說明,他大概也是個練家子。難怪能撐到現在。
秦挽掏出自己的醫藥包,蹲在酒館主人身前,把了把脈,依然是先取了長針封住全身的幾處大穴護住心脈,又取了一排短針封住傷口周圍的一些穴道阻止毒素快速蔓延。侍衛們已經提前為他敷上了一層藥粉,她只拿出一小包消毒粉在傷口上又撲了一層。然后讓侍衛給他纏裹起來。
祁封鈺命人將他小心的抬進屋去,平放在一張床上。
秦挽則坐下來又在酒館主人的幾處重要穴位施針,刺激他先清醒。
半柱香之后,酒館主人終于稍稍清醒過來。他睜開眼看見眼前都是陌生人,眼中瞬時閃過一絲恐懼,閉了閉眼睛,睜開眼時已是一片堅定。他扭頭朝向床里,擺明不想和他們說出一個字。
秦挽知道酒館主人在懷疑他倆和襲擊他的是一伙人,轉頭看向祁封鈺。
時間緊迫,再拖下去,劇烈的毒素沖破經脈,酒館主人隨時可能死掉。那他們做的這一切就都白搭了。
祁封鈺點點頭,走上來,坐到床前的圓凳上,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溫和的笑:“你先不要那么戒備。”
酒館主人瞥了他一眼又扭過頭去,喘著粗氣,一聲不吭。
祁封鈺接著道:“我們和你的事情其實并無關聯,我也并不認得你。我來你這里只是因為受了一個有緣人的托付。”
他拿過客棧死侍留下的布包,放在酒館主人身邊。
酒館主人半信半疑的扭過頭來,看到布包后,痛苦得一直瞇縫著的眼睛閃了閃,又看向祁封鈺和秦挽。
祁封鈺從懷中拿出那枚小令牌,放在手上把玩,然后提到酒館主人面前給他看。
酒館主人瞬間瞪大眼睛,眼中滿是驚恐與痛惜,閉上眼睛,粗喘了好幾口氣才平復下來。
祁封鈺淺淺的笑了笑,將令牌遞到酒館主人面前,道:“看來,你確實和這個令牌的主人是相識的。沒辦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雖然你懷疑我們,但我們也懷疑你,我必須確定你究竟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酒館主人接過令牌,又仔細看了看,口中溢出一聲幾不可察的嘆息。
祁封鈺靜靜地注視著酒館主人,道:“我是來楚國行商的旅行商人,在來這里之前的一個小鎮上,有緣和令牌主人同住一間客棧,當了一回鄰居。有過兩面之緣,他儒雅有利讓我們印象深刻。但是。”他瞅了眼酒館主人,酒館主人正屏息凝神,仔細的聽著他的話,祁封鈺又道,“但是,那天夜里他毫無征兆的受了重傷,回房時乒乒乓乓弄出了很大的聲響,把我和內人給驚起來了。”
“令牌主人就住在我們隔壁,他弄出這么大聲音讓我們也睡不好,我就過去敲門,便發現他失血過多,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我內人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最是見不得人生病受傷,想著也是有緣便為他治療。”
“不過,你應該也猜到了,他還是死了。”
祁封鈺聽得耳邊又傳來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又說道:“他臨死前把這枚令牌和布包交給我們,指定我們一定要親手交給你。”話音一轉,又道,“本來我們只是好心救人,并不想牽扯過多,但他告訴我們只要見到你就‘必有重謝’,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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