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44章 窯哥，尾隨，歷史名人
谷劍秋是來還大哥生前的工友們給家里湊的五百多塊錢的，誰知道撞見了自己的弟弟。
窯哥們的收入并不算低。但大多數(shù)人其實攢不下什么錢。
礦工這個行業(yè)，是江寧底層人生活的冰山一角。
礦井下環(huán)境惡劣，空氣污濁悶熱不說，用開礦臂鎧打眼時矽塵飛揚(yáng)又不通風(fēng)，大部分窯哥干不了幾年就會染上塵肺病，花出大筆的藥費。
根據(jù)江寧礦務(wù)局的不完全統(tǒng)計，僅一八八三年到八四年這一年，去江寧各級醫(yī)院就診的塵肺病工人就有三萬四千多人。
加之各類大小的工傷礦難，沼氣爆炸，礦井坍塌，開采不當(dāng)造成的水災(zāi)，設(shè)施起火造成的火災(zāi)。平均一周就要死一個人。
前幾個月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江寧礦業(yè)工人大8工，起因就是一場沼氣爆炸，事故當(dāng)場炸死十多人，四十多人窒息死亡，一百多人輕重傷。可鳳塘礦場借故克扣工人醫(yī)療費和撫恤金，石玉棠登報稱“本局竭力防備，專用安全燈防止煤氣爆炸，唯聞工人帶土燈入礦致有此禍，或因開燈取火吸煙之故，死者身上有紙煙，可見一二”。此言一出，江寧礦工為之嘩然。
因為朝不保夕，生活苦悶。許多窯哥們花錢大手大腳，吸鴉片酊，狂嫖濫賭者不在少數(shù)。鳳塘礦場周圍遍布大小妓寨和煙館。其主事者大多是礦頭兒和礦場老板的親屬，礦頭甚至?xí)鲃右T新來的礦工沾染惡習(xí)……
一些報紙在8工期間收了石玉棠的紅包，便借故發(fā)難，他們說工人滿身惡習(xí)，刁橫野蠻，與社會流氓勾結(jié)擾亂治安，是黑幫分子，并配上一張男人吸食鴉片酊的特寫照片，通過攻訐工人的私德，達(dá)到擾亂輿論的目的。
在這種的環(huán)境下，窯哥中能潔身自好者少之又少，自然拿不出什么余錢，再加上龍皮會從中作梗，佛皮直接放出話，誰敢去祭奠谷西樓就打誰，可即便如此，工人們還是湊出了五百多塊錢交給谷照雪，已經(jīng)是難能可貴。
谷劍秋以前經(jīng)常來鳳塘礦場給大哥送飯，所以路很熟，不過考上公學(xué)堂之后，這個活就讓谷天宇代勞了。
他來到鳳塘礦場，第一時間找到了谷西樓在礦上最好的朋友普西子，表明了自己的來意。當(dāng)初工友的錢就是普西子送來的，他還因此被龍皮會的混混打了一頓。
普西子只穿一條單褲，打著赤脊，露出黝黑的腱子肉，小腿上全是污泥，手上還端著吃剩下的鐵飯盒，腳下躺著一副沾滿塵土和碎石的臂鎧。
工人一下井就是十幾個小時，谷劍秋是趁著晚休找上門的。
“劍秋，還是算了吧，掏出去的錢，哪有拿回來的道理？再說這錢你給了我，我給誰去？”
“普大哥是這樣，我也考慮了，當(dāng)初你們湊錢，也沒個賬目什么的。你看這樣行不行？我想把這筆錢換成米面糧油什么的，你給大伙分一分？”
“沒那個必要！劍秋，我說話就好使。這錢你就拿著吧。”
“是我大姐非要讓我來，當(dāng)時家里差一點錢操辦大哥的喪事，大姐就說這錢是借你們的，你們也答應(yīng)了，有借就得有還不是？我大姐性子擰，這錢你要不收，回頭她準(zhǔn)得親自來。你就別讓她再跑一趟了。”
“西樓這條命，本來就是給我們丟的。我們……”普西子一時說不下去了，他轉(zhuǎn)移話題：“而且這錢，大頭根本不是我們出的，我們怎么能拿呢？”
“哦，這話怎么說？”
普西子舔了舔嘴唇：“這錢大頭都是姚工出的，你就拿著吧。”
“姚工是誰？”
“劍秋，你就別問這么細(xì)了。總之這錢是你們該拿的，你拿回去。”
“那可不行！”谷劍秋回答地斬釘截鐵：“我就這么不明不白地回去，怎么和我姐交待？”
普西子四下看了看，招呼旁邊一個比谷天宇還要小一點的孩子：“福祿，你到門口盯著點，有人來就告訴我。”
“嗷~”
這孩子起身就出去了。
“這姚工是我們礦上的工匠，負(fù)責(zé)圖紙測量，很有學(xué)問。你大哥生前，和他關(guān)系好的很。”
“那我去找他，把錢還了。”
“不用還，這錢也不是他的，是經(jīng)費，你知道正氣學(xué)社么？”
谷劍秋瞇著眼搖了搖頭。
“具體啊，我也不太懂。我就知道，這是個給我們工人撐腰的半地下組織，前些日子鬧8工，大幾千人上街，還有報社記者采訪，有當(dāng)官的給我們站臺，都是因為正氣學(xué)社，你大哥也是受正氣學(xué)社的邀請，才領(lǐng)導(dǎo)8工的。說白了，這錢是正氣學(xué)社給你們的撫恤金，你就拿著吧。”
“這姚工叫什么名字，他現(xiàn)在在哪兒？”
“他叫姚啟功，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北面的礦洞工作吧，就是你大哥以前干活那一片兒，最大的那個帳篷里。”
姚啟功……
谷劍秋挑了挑眉毛，這個名字他聽說過，在上一世的戰(zhàn)爭檔案和史料中，有一本很知名的書叫做《海棠大革命叢稿》，里面記錄過這個人物。
而谷劍秋當(dāng)時的地位低微，并沒有被記錄到這部書中。
姚啟功是母星江寧人么，我居然沒有注意。
“劍秋，這事你就別摻和了，回去吧。”
“好，我再回去問問我大姐。”
“誒誒誒~”
普西子攔住谷劍秋：“劍秋，你聽我的，回去你就說，我們把錢收下了，別的事不要和你大姐說。這正氣學(xué)社牽涉的人不少，里面太復(fù)雜了，你告訴你大姐這些，只能白白讓她操心。”
“我知道了普大哥，你說得對。”
谷劍秋本來是想直接往北走，去見一見那位姚啟功，可門口的福祿眼巴巴地瞅著，他只能裝作要往礦場外面走，誰知道沒走多遠(yuǎn)，就遇到了谷天宇，對方褲腳淌水，不時左右張望，心電波動更是一片混亂。
他察覺不對，便跟在谷天宇的身后一路尾隨，直到見到他被一個鐵塔似的大漢領(lǐng)進(jìn)了北面最大的帳篷里。
這壯漢守在門口，谷劍秋憑借他胸口的起伏和眼神，只能大概判斷出，此人心電比自己現(xiàn)在高，礦場周圍無遮無攔，他并沒有靠近的手段。
沒過多一會兒，鐵塔大漢聽到什么一樣，轉(zhuǎn)身進(jìn)了帳篷，然后和谷天宇一起匆匆離開了礦場，谷劍秋便一直跟著，直到目送快艇飛馳而去。
從鳳塘礦場回到江寧城區(qū)，坐快艇的話七八分鐘就到了，坐電車至少要半個小時，根本不可能趕上。
谷天宇心思很縝密，他停船的地方是淺灘，而且水草茂密，因為靠岸要淌水，所以一般不會有船在這兒停擺。
谷劍秋略一思索，轉(zhuǎn)頭看到了遠(yuǎn)方水岸上停靠的大型運礦船，這種大船上一般配備快艇……
“希望追得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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