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出師未捷
圣杯開發的半位面基地一共有三,分別是融蠱基地、無面者基地,和完圣體計劃研究室,又稱長生天。前兩個基地人員進出比較頻繁,因此養了很多亞種虛獸,但長生天的保密程度極高,又總停留在理論階段,所以研究員沒幾個,但圣炎駐軍倒是不少,平日里掌握鑰匙的圣騎士負責運送物資。
現在三個半位面都熱鬧極了。
李嵐帶著半死的狼柯,先回到無面者基地,發現廣場上空蕩蕩的,沒有技師、沒有官兵,卻有一人一槍站在對面,安閑自若地等著他。
李嵐大腦宕機,下意識要啟動乾坤搬運再跑。
噬神槍一發氣擊轟了過來,將視界震為波濤蕩漾的蜃境。李嵐知道自己不是瀟康的對手,只想爭取時間,所以還是全力以赴地瞬發圣箭于之對撞。
但他不知,瀟康也是佯攻,一股爆破之能在那氣擊掩護下拐了彎!鉆進李嵐的左手,“砰”得一聲炸掉了他的手腕!
“啊!”李嵐猝不及防,而且更要命的是這只手原本拿著五芒星徽章,現在徽章和手都飛出去了。
一彈指,瀟康閃身接過,槍桿如一條鐵鞭抽在李嵐腰際,傳出喀拉喀拉的骨裂聲。李嵐直接放棄抵抗,滾了出去。
“饒了我!”李嵐沒了籌碼,毫不猶豫地跪地求饒,滿頭大汗,左手斷口處血流不止。
瀟康拿到鑰匙,冷笑一聲。
李嵐的臉痛得猙獰,不過卻有幾分鬼鬼祟祟的輕松。原來在半位面,不單冥魂的感應會被切斷,騎士誓言縛——也就是圣杯和圣騎士之間的紐帶,也會被大幅度削弱的。
這里其實是所有人的安全堡。
“一號和六號……”李嵐氣喘吁吁地說:“核信令都在老賈手里,不過六號死了,一號體內還有崩玉……”
瀟康的目光落到狼柯身上,李嵐則越過瀟康去看他后邊的建筑,一個出來的人都沒有,全被游軍占領了么?
他又接著說:“三號的核信令,還有董先生,應該都在長生天呢。章四娘、馮將軍、陳冰,領中郎禁軍兩千人駐軍。那里一只亞種都沒有了,全是圣兵,也沒有人會召喚亞種,將軍您要去,還得是空間構術……”
瀟康問:“那涅狄呢?”
李嵐苦笑,“在老賈手里。”
瀟康又問:“長生天的鑰匙?”
李嵐說:“是章四娘掌握。”
瀟康提著噬神,閑庭信步,“這么大的事,皇上不親自出馬么?”
李嵐心想你玩兒呢?
確實,在瀟康看,皇帝很蠢,作繭自縛。從無面計劃到長生天,一切都行了董卿藍的便利,而圣炎這邊反倒被半位面給限制了——因為魂師根本不會馭虛術!皇帝今晚的被動,全身咎由自取。
瀟康踱到李嵐背后,好像一直獵豹舔上了他的后頸,李嵐直接一個哆嗦。
“誰說沒人會召喚亞種?”瀟康問:“董卿藍平時婆婆媽媽的,任你搓圓捏扁了都沒反應,那是人家的腦子就不在這個空間,根本沒去應付你們。你居然以為三個圣騎士和兩千禁軍,就能搞定董卿藍?”
“……”李嵐覺得這幾句話怎么拆他都不理解,狐疑地抬起頭。
槍鋒瞬移到他脖子上。
瀟康倨傲地道:“重置一號六號的核信令,對茉雁府出手,又奪崩玉,你們還真是下血本了啊。”
李嵐哆哆嗦嗦地道:“將,將軍……看在我如實交代的份上……您,您要是殺了我,皇上馬上會知道的……”
瀟康說:“一個瘋瘋癲癲的皇帝有何所懼?你也知道他不敢輕易去長生天啊,若鑰匙有失,皇帝困死半位面,豈不叫人笑掉大牙?”
李嵐無言語對。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瀟康無情嘲諷道:“你們這些圣杯的奴隸,下輩子再領悟吧。”
噬神的機械振動透過槍鋒鉆入李嵐的腦袋。
砰!
一顆人頭就這么爆炸了。
————————————
四月十七,黎明前。
闞明瑞離開晁都的過程并不順利,因為賈煥林布置人手要回收涅狄了,茉雁府的人也醒過味兒來四處攔截。闞明瑞被兩方夾擊,跑出城外七十里,激戰三場,身邊的人死的死丟的丟,他自己也掛彩嚴重。
不過徽州還有援軍在路上,闞明瑞以此為信念支撐著自己,背負涅狄玩兒命地逃。然而在夜柏府暗堡附近,他靈絡一動,叫苦不迭!
——又來了。
闞明瑞懷疑涅狄身上有追蹤標記,但無論他們怎么檢查都查不出來。這個年代,靜靈界對圣咒的理解還很基礎,所以只要是出自圣咒體系的,就能讓他們抓瞎!
闞明瑞沉下心來發動靈絡,是特修的“震字八方”,并不是成束散開,而是以顆粒的形式勻質分散,范圍廣而細致入微,這種形式的靈絡甚至很難被感知類異能者察覺,幾乎斷絕了反追蹤的可能,所以每次闞明瑞感知別人都有恃無恐。
他算了一下距離,完全來不及和援軍匯合,而且從對面傳來的靈子震顫來看,敵人人數在三十到五十之間,其中至少有兩人的實力非同小可。
彈盡糧絕的闞明瑞一臉絕望,兩眼昏花,嘴里血腥味咽不下去,心臟不堪重負,咳喘不止。他緩了會兒,望著瀞和城那邊的天光,乃是蒲瑾和火靈凰的碰撞,竟將方圓百里內的黑夜盡數抹消。
蒲瑾的靈壓還在,就好像他在天之靈注視著自己。闞明瑞想起蒲瑾之前的囑托,咬牙接著跑。
這下他能想到的也就是去夜柏府暗堡避難了,先把涅狄弄醒,看他有沒有辦法把追蹤標記去了。雖說那暗堡現在被審判鎮查封,但闞明瑞知道一條密道,可以暫避。更狂野一點,把追兵引過去,再讓審判鎮的人察覺,叫他們打起來多好?
說干就干。闞明瑞召出地獄蝶,讓支援改道去暗堡。
快到的時候,闞明瑞節了個印,掌中雷光炸裂,竟勾勒出一個人形,化作他的分身,往暗堡正面山洞入口的方向去了。而他本人隱匿靈壓,找到暗堡后方三里外一個樹洞,帶著涅狄鉆進去,那便是密道的入口。
雷靈替身一路散布闞明瑞的靈壓,果真將審判鎮的看守引了出去,而追兵也偏離了方向,卻在第一時間就修正了!闞明瑞心想果不其然,追蹤就是打在涅狄身上的。
很快,敵人追到那樹洞處,而闞明瑞設了一個地雷陷阱,一經觸發,就會炸起評定驚雷,引發騷動。但敵人的偵查能力卓群,居然發現了異常!投鼠忌器,一時被擋在洞外。
所以計劃成功……了一半兒。
闞明瑞帶涅狄鉆到暗堡墻根,破了結界,推開暗門,又來到那個曾經收留了白皓修的地下訓練場。這里全由殺氣石打造,可隔絕一切追蹤術,應該能給他爭取一點時間吧?
“咳咳……涅先生,涅狄!”闞明瑞晃了涅狄幾下,將他喚醒無果。
想了想,闞明瑞嘗試將靈絡探入涅狄意識海,稍加梳理,驀地打入一股電流,激得涅狄身子猛顫,駭然睜開了眼!
他像是從一場漫長的噩夢中驚醒,半晌回不過神來。
闞明瑞沒時間等他,直截了當地說:“你在夜柏府暗堡!”
涅狄渙散的瞳孔驟縮,一個打挺躍起,驚恐萬狀地問:“你是誰?”
闞明瑞忙說:“我是蒲先生的人,靜夜思已經解開了!”
涅狄頭部一陣劇痛,無數尖銳的記憶碎片在眼前閃過,痛苦地抱著頭,彈指間就是冷汗淋漓。
闞明瑞趕緊又說:“現在有追兵在找你,你冷靜一點,看看自己身上有沒有標記。”
涅狄根本聽不見他說話,抬起頭,竟是淚流滿面。
闞明瑞一愕,只見涅狄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起來,爆出一聲哀嚎,胸中氣血翻涌,喉頭腥甜,竟噴出一口血來。
“……”闞明瑞趕緊上前去扶,等涅狄緩了一陣,硬著頭皮說道:“涅先生,左近尚有追兵,審判鎮的人也在上面,咱們得快點想個法子突圍,擺脫他們。”
涅狄目光渙散,好久才在他身上聚焦,喃喃道:“你是真央……是柳州的那個?”
闞明瑞滿頭大汗地說:“對!我叫闞明瑞,蒲先生托我帶你回徽州去的。”
涅狄臉上猶掛著淚痕,聽到這話,終于打起精神,在自己身上幾處穴道點過,緩緩逼出一縷藍光,匯聚于左手指尖。
——魂師所用的追蹤術,尋星!
闞明瑞如蒙大赦,“謝天謝地……”既然涅狄自己能夠料理這追蹤術,接下來就好辦的多了!雖然敵暗我明,仍然兇險,但總好過帶著條尾巴暴露徽州的人。
想到蒲瑾身敗名裂、夜柏全族受審,都絕不敢泄露懷府,闞明瑞知道這一條底線絕對不容有失!
涅狄的手指冰涼,抖得不成樣子,不知道在猶豫什么。
“?”闞明瑞死盯著他,剛松懈的一口氣又提到了嗓子眼兒。在他驚恐的目光逼視下,涅狄終于用空間亂流,把那縷藍光剿滅了。
——誒?
闞明瑞如夢初醒。
——空間構術!
“你身上有反膜液嗎?”涅狄問。
闞明瑞往自己懷里一通亂摸,居然還真搜出一瓶!
“哈哈哈……”
那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涅狄也沒多話,給兩人鍍膜,一邊問:“懷芳鏡回去了嗎?”
闞明瑞斂住笑容,搖頭,又問:“她不在敵人手里?”
涅狄也搖頭。
這時訓練場上面一層似乎傳來騷動。涅狄天視一透,看到是審判鎮的人奔回來了,像是發現了暗堡內的什么情況。
闞明瑞忙抓住他,“我們走吧,去長宴城外。”
涅狄直接打開黑腔,帶闞明瑞進去,軌道立時倒轉,出口迎面飛來。
徽州禁區的空氣是如此的香甜……闞明瑞覺得自己身上的血腥味都淡了,這下徹底放松,一股勁泄掉,視野里就全是麻點,捂著胸口一陣猛咳,坐倒在地。
涅狄的嘴角抽搐著,額頭上的冷汗像黃豆一樣滾落下來。
闞明瑞召喚地獄蝶通知懷化春,咳得都沒力氣說話,突然覺得背后毛毛的。
“……”他回頭,瞥見一把紅色的幻刃懸在自己頭頂,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
——嗡!
闞明瑞腦袋一震,瞳孔失焦,眼前一片漆黑,歪倒在地。
涅狄極度痛苦地收回手,不敢相信自己正在做的、將要做的……和已經做了的。
攝魂取念,本是幻系靈術中獨立出來的一大分支,百年發展下來自成一脈,門檻極高,可將他人記憶玩弄于股掌。
但前提是被施術的對象,完全不理解攝魂術。
如果施術對象也是術師,在大腦被侵入時,便會自動將對手帶入意識海的戰場。這種情況下,被攝魂者是主場作戰!有諸多優勢,靈力消耗也小得多。因此,攝魂術的術師,很難被攝魂。
涅狄原本是可以扛住的,在琉璃島被亞種虛獸吞入腹中之時他就料到后果,直接封閉五感,鎖死意識海。但那之后他對外界也無能為力了,仿佛被裝在了一個雞蛋里,敵人的攝魂術對蛋殼不斷敲打,一會兒一個裂縫,他就得立刻進行修補,決心一定要堅持到底!說不定哪天就獲救了呢?
然而突然有一天,涅狄感到一股劇痛,不知怎么回事,天空崩碎,紛亂刺眼的光芒透過碎片亂射,疼痛、沉重、虛弱、恐懼,真實而久違的觸感洪流般涌現,懷疑自己要輸了嗎?于是在漫長的掙扎中支撐著自己的那股信念幾乎被沖刷殆盡。涅狄心生脆弱,用盡力氣睜開眼,然后聽到一陣琴聲。
“你叫涅狄,對嗎?”有人問他。
涅狄一晃眼,視野竟正對著一個人的腰,其上系著璇璣臺的配發的腰帶,法袍穿的一絲不茍。
他慢慢地抬頭,只見那個偉岸的男人微微彎下腰,親切而禮貌地問候。
“跟我走吧?”
董卿藍笑得很儒雅。
涅狄第一時間想到的,只有一個問題——
我為什么這么矮?
他環視四周,那是前方是璇璣臺大門,后面是朱雀大街盡頭人來人往的空地,左側站著的是當年送他到晁都的腳夫,而董卿藍和他是初次見面,端莊又不失親切,任何人看了都會生出好感。
“……”
在那陣綿綿訴說的琴聲當中,小涅狄牽上董卿藍的手,乖乖地跟他走了。
——靜夜思不愧是鏡夜琴之絕響。
若就此結束倒也罷。因為一般情況下,中蠱的人是不知道自己現實中的動作的,但涅狄總是下意識地調動攝魂術相抗,所以還能模模糊糊看到一點……
他看到自己泄露空間構術了。
他泄露崩玉計劃,幫董卿藍訓練那批黑淵教徒。他像被琴聲控制的行尸走肉一樣,跟著董卿藍輾轉于各個實驗室,用空間構術當搬運工,帶他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此時此刻,涅狄所見所觸都一股腦地在眼前沖刷,叫他羞憤欲絕!
所以只有對不起闞明瑞了。
涅狄抹了把血淚,撕下自己中衣,在地上展開就是一張白布,然后逼出指尖的血,奮筆疾書。
地獄蝶的信息承載量有限,而董卿藍身邊的情報實在太多,涅狄還是免不得中二情緒拉滿地寫了一幅長長的血書。這就是他的遺言了,也是在他靜靈界最后的體面。他要回去,跟董卿藍同歸于盡!
(https://www.dzxsw.cc/book/99570975/6032680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