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靈偶
如果說攝魂術(shù)分等級,那蒂依然的肯定凌駕于常人之上。不過迄今為止,對各種俘虜?shù)膶徲,都沒叫過蒂依然,有需要就是董卿藍去,可見人們都限制她。
蒂依然停在涅狄的記憶里,看西癸閣的那場屠殺,被游軍刻意放大了,震耳欲聾地宣泄絕境領(lǐng)之慘烈。
惻隱之心……是不多的,但相比以前,蒂依然的感受變得復(fù)雜了些。
她自己的記憶也是翻來覆去的看,仔細(xì)觀察那個叫丁寶山的老人,從什么時候起變成了冥魂術(shù)者?
他們處心積慮,一步步將她誘回囚籠,再限制她的信息來源,塑造她的世界觀,讓她變成董卿藍理想中的樣子。
——那“我”是誰呢?
——白皓修親吻、愛護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如果一定要選,蒂依然想,也許白皓修和涅狄,不會像董卿藍一樣強制搞她腦子,是因為他們更“好”,還是因為,他們沒條件呢?
……
睜開眼,瞳孔逐漸聚焦,蒂依然失望地掃視周圍的一切。
——沒有人,涅狄也不在。
她有點沉郁地坐了會兒,天視一透,一墻之隔,扈春城上氣不接下氣地闖了進去,直接找到董卿藍。
“先生,先生!出大事了。”
董卿藍正要來這邊看蒂依然呢,皺了皺眉:“什么事慌慌張張的?”
扈春城上氣不接下氣地把臨淵堡情況講了一遍,隔壁的蒂依然聚精會神地讀唇語。
“胃里有字?”董卿藍奇怪地問。
扈春城說:“是!你沒見都督的臉色,嚇?biāo)廊肆恕,F(xiàn)在不知他們滲透了多少地方,闞明瑞也被劫走了!”
董卿藍思忖著,“倒是有些禁術(shù)能讓人的身體內(nèi)部出現(xiàn)標(biāo)記,但如果是文字烙印……”
蒂依然默默地開門出去,腳跟一拐,晃到實驗室門口。
董卿藍和扈春城均是一愕。
“先生,”蒂依然乖順地過去,“我起來沒見著您!
董卿藍笑著摸摸她的頭,“你沒事了,身上還疼嗎?”
蒂依然搖頭,又轉(zhuǎn)向扈春城,“剛才我聽到了一點,是不是紋字靈偶?”
“呃,”扈春城一愣,想到她知識庫,又松一口氣,“你知道那是干什么的?”
蒂依然說:“這個嘛,幻系和巫蠱相結(jié)合的禁術(shù),失傳兩百年了。術(shù)者可以文字言靈為媒介,遠(yuǎn)程操控烙印對象。”
扈春城驚問:“具體手段?”
蒂依然說:“應(yīng)該是提前煉出符咒,然后打入對象體內(nèi)就可以了。”
扈春城將信將疑地望了眼董卿藍,才接著說:“就這么簡單嗎?”
蒂依然搶道:“怎么?還不信我。就這么簡單。這個過程也許還不需要術(shù)者本人完成,看練的是哪種符咒。更高級的符還能給被烙印者附加能力,最常用的是毒!
扈春城頓時打了個寒顫,再轉(zhuǎn)向董卿藍,“先生,您快去吧。就兩個人頭,施落笛和那俘虜?shù)摹!?br />董卿藍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心說我好累哦,道:“三號才剛恢復(fù),我再做幾項檢查,過半個時辰再去。”
扈春城兩手抓空氣,跺腳,“哎呀,您別為難我,都督會剁了我的!”
董卿藍不以為然,“就半個時辰,他都凍上了,能耽誤什么?”
扈春城還要說話,董卿藍打斷道:“等我做完檢查,帶老三一起去,她繼續(xù)聽瀟康差遣,可以嗎?”
扈春城憋了一口氣,這才作罷,想起什么,又說:“那既然這樣,樞曄和夏冉也最好先留在臨淵堡!
董卿藍挑挑眉,“怎么?策劃什么行動?”
扈春城陰惻惻地說:“這次恐怕要傾巢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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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代閣老并不是天宗的人,但夏冉是,培養(yǎng)她成為星云體正是為了盜取黑淵教千年積淀的知識寶庫。董卿藍將這個提案報給雍謙之后,圣炎方面就以閣老被白皓修定位,暴露據(jù)點為由,誘導(dǎo)皇帝下令主持閣老換代的儀式,順理成章地改構(gòu)了夏冉的大腦。
那段時間,董卿藍快速遴選了一批資質(zhì)超高的黑淵教徒進行特訓(xùn),想掌握空間構(gòu)術(shù),但無一不是失敗告終。董卿藍也想過自己度生死劫,但他太忙了,不閉關(guān)半年肯定沒效果,而且練成了就得到處當(dāng)搬運工。
于是夏冉成為閣老,是他們唯一速成的機會。
樞曄則出自暹羅堂,所修異能不是別的,正是歸墟!但為了此術(shù),他也犧牲了靈子轉(zhuǎn)化的能力。也就是說他的身體是一座蓄水池,每天都在儲蓄能量,可他自己放不出去。
這種人被暹羅堂稱為“捆綁者”,是專給別人提供靈子的。現(xiàn)在的樞曄就是與夏冉捆綁的靈能源。此二人速成空間構(gòu)術(shù),涅狄也就姑且用不著了。
……
半個時辰后,董卿藍、夏冉、樞曄,和蒂依然一起到臨淵堡,一來就見瀟康的臉黑得像鍋底。
董卿藍心虛地?fù)噶藫该济?br />“飛飛,”瀟康冷冷地吩咐:“你帶他們?nèi)?zhǔn)備,磨合一下。”
燕飛飛帶上初次見面的夏冉和樞曄兩人,應(yīng)道:“是!
董卿藍很自覺地問:“人頭在哪兒呢?”
吳紳領(lǐng)他去。
蒂依然瞧了眼冷巡,站到拜森旁邊,悄悄地問:“聽說你之前飽餐一頓?”
拜森心滿意足地笑道:“是的。”
蒂依然說:“可沒什么用啊,還是沒抓到奸細(xì)。”
拜森無所謂地打了個哈欠。
不一會兒,董卿藍有了結(jié)論,說施落笛被闞明瑞控制住之后,眼睛被蒙上了。推測是有人給她做靈偶烙印,然后就被抬了出來。而那時地牢里的獄卒全部都是靈偶,被拜森吃掉的“花斑斑”肯定也是。
瀟康問:“那女奴呢?”
董卿藍想了想,“女奴是在賭場的時候中招的,她就更是一頭霧水了。之后她雖與瞬天部接觸,但沒有人道出她真實身份,都還真把她當(dāng)苦役。所以直到她死前的一切經(jīng)歷,都和她口供沒有出入。”
燕飛飛罵道:“這是故意在演給我們看呢!如果不能識破靈偶,還不知要被他們涮成什么樣子!”
扈春城也說:“現(xiàn)在就怕瞬天部拿著符咒到處亂晃,誰都能當(dāng)‘花斑斑’二代!
瀟康再跟吳紳下令:“全線戒嚴(yán)!掘地三尺,也要把這伙人給我找出來!”
吳紳應(yīng)道:“遵命!
“女奴只是煙霧dan,”瀟康走出幾步,凜然生威,“即便長城上混入了靈偶,他們也只能針對武力低弱的對象。但現(xiàn)在看來,他們開始入侵施落笛這種級別往上的了!杯h(huán)視四周,“你們幾個都給我小心一點!”
全體肅立,“是!”
瀟康轉(zhuǎn)向蒂依然,問:“靈偶被殺的時候,術(shù)者會承受傷害嗎?”
蒂依然一怔,思索片刻說:“要視級別而定。”
瀟康又問:“一個術(shù)者煉出的靈符有沒有數(shù)量上限?”
蒂依然忖道:“有的,最高紀(jì)錄是三個!
瀟康便說:“欒洇可能會親自出動,招式用老就沒意思了!
眾將領(lǐng)紛紛圍到他身邊。扈春城問:“頭兒,那雪連那邊,還是按計劃進行嗎?會不會給荊州可乘之機?”
瀟康斬釘截鐵地說:“白皓修非死不可,否則雪連白白讓給他們。”
吳紳道:“是的,聯(lián)軍才是最大的威脅,半個月拔了兩座城。有空間構(gòu)術(shù)和崩玉,無面者完全使不上勁!
“……”拜森和蒂依然雙雙低頭鴕鳥。
吳紳接著說:“況且荊州不屬于懷府,優(yōu)先級靠后。欒洇頂多算一個謀私的刺客,上頭在爭取她的政敵!
瀟康下令:“蒂依然,你暫且留在長城。等時機成熟,會有人召你去雪連,一切聽線人安排。”
蒂依然心頭一咯噔,“是。”
瀟康掃了冷巡一眼。
冷巡麻木地表態(tài):“將軍放心,這一次,不死不休!
瀟康沒說什么,轉(zhuǎn)向拜森,“你和樞曄夏冉一起!
拜森領(lǐng)命:“是。”
接下來蒂依然聽他們詳細(xì)布置,心中翻涌而起的無力感令她煩躁。
——白皓修這下危險了。
而現(xiàn)在她要做長遠(yuǎn)的打算。因為看了涅狄的記憶才知道,進化成完圣體的時候會再次被洗腦!那就是“這一世”的也全忘干凈。
這一點,董卿藍騙了她!
蒂依然無比厭惡這種,被剝奪自由的感覺。知情權(quán)和選擇權(quán)多重要?她得想辦法保留下來,但又不想和他們硬拼,最好也別失去進化的機會。
于是蒂依然心中,暗暗有了一個計劃,不過得看白皓修這次能不能化險為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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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絕境領(lǐng)下。
闞明瑞跟瞬天部的“兄弟們”從長城撤下來,躲在一山洞里;鸲岩稽c,見到花斑斑本尊,也不知這算不算“進展”。
花斑斑調(diào)侃道:“兄弟你可真夠拼的,把自己丟到閻王爺嘴里,我們要是不救你,你怎么辦呢?”
闞明瑞悶了會兒,冷笑說:“您教得好,我牙縫里也藏著毒囊呢,受不了就兩腿兒一蹬,誰不是爛命一條?”
眾人哈哈大笑。
“說得好!被ò甙吒鐐z好地攬著他肩膀,“不過兄弟,這事你怎么跟上頭交代呢?”
闞明瑞掙開道:“如實交代。”
花斑斑“嘖”了一聲:“不對勁吧?我猜上頭沒讓你自投羅網(wǎng)哦?你敢那么做,說明在你心里已經(jīng)把咱們當(dāng)成自己人了。”
闞明瑞僵了一下,負(fù)隅頑抗地問:“不是自己人,難不成是敵人?”
花斑斑攤開手,“親疏有別,合情合理啊,干嘛走極端?”
“……”闞明瑞心虛了,其實元麓山給他的任務(wù)從來都不是“跟荊州交朋友”,而是“接觸荊州”、“盯著他們”、“不行就撤”。
而他之前站出來的時候想的是什么呢?
花斑斑語重心長地說:“朋友,我一點都不懷疑你對總督的忠心,事到如今,你腦袋里肯定也在想,怎么樣才能彌補一下自己的小失誤呢?恐怕只有,挖出荊州更多的內(nèi)部消息了,是吧?”
闞明瑞閉上嘴,背后冒出一波冷汗。
花斑斑循循善誘,“那有件事情你倒是可以跟上頭說一下。瀟康這次要出動雪族,趁白皓修不在的時候去搜他屋子,把你們收的那個無面者找出來,再綁他女眷!
闞明瑞的腦中電光閃過,驚問:“什么無面者?”
花斑斑重重地“切”一聲,其他人也紛紛說道:“還藏呢?”“咱們可什么都告訴你了。”“要不考慮當(dāng)雙面間諜?”
“……”
闞明瑞感覺有多少小鬼在撓他的心。
花斑斑說:“他們有內(nèi)應(yīng)的,這一次勢在必得!
闞明瑞又問:“誰是內(nèi)應(yīng)?”
花斑斑說:“不知道。”
人們笑:“嘿嘿!
“嘿嘿!
闞明瑞心想自己好像被十幾只熊瞎子圍住的小綿羊!
“孔延宗你認(rèn)識吧?”花斑斑接著說:“你之前抓到的那個雪族,附帶兩個小流魂,還有林賴,現(xiàn)在都在瀏城。大都護看你不容易,叫老孔把這些人證打包送到雪連,有證詞他們好說話嘛!
闞明瑞疑惑地問:“您意思是元將軍,還沒有公開極樂勢力的情報?”
花斑斑笑了,“他擔(dān)心內(nèi)奸。保護你啊。”
闞明瑞噎住了。
花斑斑說:“不過這個計劃讓雪族打聽到了,瀟康就是要借機展開行動。這樣吧,哥哥給你個立功的機會。你牽線安排一下,我把長城上的情報整理出來,你給上頭送過去。”
闞明瑞焦躁地抹了把臉,有這好事?
——能拒絕么?
——不能。
——不用?
元麓山不會傻乎乎的什么都信,闞明瑞也可以同時用地獄蝶把情況如實說明?稍瓷綍粫驗樗木骄扯挚`腳?如果這也是欒洇算計之內(nèi)的圈套呢?
闞明瑞真的進退維谷了。
話到此處,人們似乎變得輕松了些,坐下來喝酒的喝酒,啃干糧的啃干糧;ò甙咭舶殃R明瑞壓著坐好,好聲好氣地又說:“兄弟,干嘛那么抗拒呢?現(xiàn)實一點講,你可以跟懷府,也可以跟咱們啊!
闞明瑞心想你胡扯吧?
花斑斑又說:“因為你想,你自投羅網(wǎng)把咱們詐出來,我現(xiàn)在肯定不能放你走了呀。你留在荊州不挺好?做個中間人,反正咱們都是要把茉雁搞垮。你千辛萬苦地臥底來,不就是為了這個?”
闞明瑞的頭好暈,火光熏得他臉熱,不由自主地道:“殷將軍在朝會上也是給總督投了票的,你們現(xiàn)在這般,究竟是為何?”
花斑斑冷笑一聲,“自女帝起,沒有哪一個總督像懷將軍這樣的。你還是太年輕了。我們跟渙州一樣嗎?說調(diào)十萬大軍就調(diào)我十萬,說查瞬天部就查瞬天部,干嘛?他這是干涉荊州內(nèi)政!”
眾人也紛紛放下了手里的東西,沉沉地望過來。
闞明瑞陷入沉思,一手捂臉。
花斑斑又問:“而且你是覺得,我們伐皖沒出力么?”
闞明瑞說:“不是!
花斑斑顧自道:“六月戰(zhàn)爭伊始至今,荊州前后出動大軍二十萬,長驅(qū)直入,破皖南平原五大城池,犧牲九萬余,斬敵十七萬!喻將軍現(xiàn)在所占領(lǐng)的霜城、碎葉、焦裕,都是我荊州軍立刻而下,雪連的叛黨也是大都護一舉肅清的!
闞明瑞差點就要說,那不是為了你們自己?
——怎么這么理直氣壯?
——搞得我都迷糊了。
花斑斑從旁邊的人那拿來一壺小酒,溫?zé)崃巳疥R明瑞的手里,目光灼灼地望著他,“我相信你也明白,北方人,發(fā)展上沒靠過中央,總督要收荊州,可不是一張戰(zhàn)時特令的事!
闞明瑞已經(jīng)無言以對了,心說我明白什么?保持沉默。
“不過都很欣賞你,”花斑斑笑了起來,“智仁勇信義,別說你的戰(zhàn)友們了,就連我,都隨時放心把后背交給你呢!
“……”闞明瑞干巴巴地扯起嘴角。
花斑斑說:“如果你從真央出來,按部就班地入職、擢升,待到領(lǐng)兵打仗的那一天,堂堂正正地沖殺在戰(zhàn)場上,非常好,你一定能成為青史留名的猛將!
闞明瑞問:“可惜?”
花斑斑說:“也不可惜,只不過你走到了命運的分叉口上,重新做選擇題罷了?偠浆F(xiàn)在的資源,只夠給白皓修一人打造機會,你也不為自己想想?”
闞明瑞睜大眼,故作好奇地問:“我不懂。”
花斑斑說:“我們能給你一個正大光明的前途!
闞明瑞笑道:“多謝了,您還是送我去投胎比較簡單!
眾人大笑。
這時突然有人嘟噥了一句:“簡單是簡單,大都護舍不得。”
花斑斑立刻直起腰,更有人薅了那人一把,笑聲又起一浪,這次算得上哄堂大笑。
闞明瑞越來越愣,只見對面那群人推搡起來,歡聲笑語,毛骨悚然!他神游,想起種種詭異之處,一道清麗的女聲攜著冷風(fēng)從洞口灌進來:
“什么事這么開心啊?”
花斑斑等人全體起立,胸口高高鼓起來,齊聲喊道:“大都護!”
闞明瑞也跟著起身,火堆后的人們往旁邊讓開,一個嬌小嫵媚的女人越眾而出。
乍一看,她才像小綿羊,比闞明瑞矮了快兩個頭!但他瞬間想到的是一只纖細(xì)的雪貂,牙齒帶著劇毒,出招時一定快如閃電,靈動如風(fēng),能繞著獵物全身轉(zhuǎn)上幾圈的那種。
然后闞明瑞突然明白了他們之前在笑什么……
柳妍兒是欒洇的靈偶。
闞明瑞想要“厭惡”,可始終吊不起那情緒,反而覺得腦袋越來越昏,好像一見到欒洇,他就不想再思考了似的。
這會兒他不知道,“鴆”字靈偶的毒有多個變種,其中之一,是傾情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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