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 鎮壓進度3/3
舞臺在晨曦的薄霧中快速搭建起來,聯軍所有的靈武者都在高臺之下。另有渙州一萬人在后方列陣,各個出口都有人把守。隨著日頭越來越高,幾束金光射破皎義閣的吊腳飛檐,照亮那一排石獅子。
彭淮等昀州叛逆有過懷疑,但他們每時每刻接收的信息都在傳遞著:要反抗也晚了。
有人通知了江倚峰,但江倚峰也沒回話!
帶著惶恐和無奈,彭淮等人幾番想要扔掉武器,等待制裁。而那些不知情的,這會兒也隱隱感覺到矛頭所指,心中疑云翻滾,不斷地做著權衡。
率先登上高臺的是晁都的刑軍,蔡經綸被押上來,耷拉著頭形同死尸,口中喃喃道:“放了我妻兒,放了他們……”
昀州人被震懾住。這沖擊力尤在,冷巡又被提上來了!他停在階上,一陣惘然,看此生最后的風景,下方是烏泱泱的士兵結成整齊的方塊陣型,每人身上的黑色鱗甲泛光,如一大片鋒利的魚鱗,聯軍的旗幟迎風招展。
“呵,呵呵哈哈哈!”冷巡狂笑,笑得前仰后倒,被人推搡著往處刑臺去。人們毛骨悚然,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在笑什么。
最終,該來的還是來了。梅定生的胳膊的斷口血肉模糊,精力耗盡,無法出聲。連他在內的七個被俘的昀州人全都被鎖了經脈,蒙眼封口,拖曳上臺。
驚呼聲此起彼伏,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早前軍中風向分明是對白皓修不利,怎么一夜之間乾坤倒轉,他們主將成反叛了?
“梅將軍!”
“梅定生?”
“這是干什么!”
“把他們放開!”
昀州靈武者躁動起來,距離近的幾乎要沖上高臺。
但自我懷疑是最泄氣的。在這七千靈武者、三萬渙州軍的壓迫下,他們完全提不起氣勢,更發現那晁、柳、泉渝四支的人都變得鐵板一塊了。好像除了自己,所有人都知道內情?披堅執銳,有備而來,隨時準備圍殲他們!
一時間昀州人群龍無首,真敢出頭的也沒幾個。
皎義閣階下的晁都人領兵攔阻,一經鎮壓,冒頭的就軟了下去。高臺左右各立了兩只巨型金鑼,衛律官掄起錘子“咣”得一聲敲響!其中附加禁言咒,所有喧嘩之人都感到氣息一滯,心神激蕩不已。
在他們面前,皎義閣大門敞開來,雪連城中最強的幾大首領沒有收斂靈壓,一出結界便是風起云涌的壓迫力輻散而開!撞上廣場四周的房舍圍墻,卷起一場隆隆風嘯!
昀州人被集體僵硬,又聽第二道鑼鼓聲震耳欲聾,花淼將傳音術的指訣往耳后一放,喝道:“參見主將!”
萬人齊呼:“參見主將!”
持槍的以槍尾頓地三下,持刀的以刀面擊盾三下,咚、咚、咚!雄厚莊嚴,如萬鼓齊鳴!
白皓修離開屋檐的陰影,踏入清晨第一縷陽光中,車珺在左,熊茹在右,岳修兵落后半步,還戴著帷帽。
這下,昀州人紛紛自問:該怎么辦呢?
幾乎每個人都在發抖,一邊是覺得受辱,另一邊又無可奈何。他們的手不知該不該落在佩刀上,慌亂眾眼觀八方,想沖出去,但哪里有路?而要說去自證清白,也得看白皓修給不給機會才是!
白皓修也沒讓他們煎熬太久,叫言官出來,宣告冷巡和蔡經綸的“供詞”,點出彭淮等二十八人罪狀:給雪族行便利,放他們入城、召來三號無面者擄走白皓修內眷、散布流言,擾亂軍心、毒殺諸荃……
每個字都像赤裸裸的巴掌打在昀州人臉上,叫他們羞慚萬狀,無路可走!緊接著提到要搜彭淮身上的無面者令牌。
“……”
“呃!”彭淮旁邊的人憤怒地咆哮一聲,冒出三個給他按倒。
有人呼喝這絕不可能,有說跟自己沒關系,有的轉向梅定生謾罵,有的左右安撫同伴。而那些知情的,現在全部鴕鳥了。
“是這個嗎?”那個識時務的昀州人從彭淮身上拿到了一枚漆黑的“叁”字令牌!嚇得周圍靈武者轟然而散,只怕蒂依然空降!更覺得三觀碎了一地,氣得心膽俱裂,直把彭淮拽起來毆打。
“拖出來!”執勤的人一聲令下,泉州靈武者介入。
昀州人在撕扯中,絕望地把彭淮交了出去。而這下彭淮放棄自證了,掙扎著喊:“都別碰我!我看誰敢動?現在萬人集結,你們不怕無面者的噬宴嗎?!”
這句話嚇到了一些人,但回想白皓修單挑兩大無面者!萬軍之中,蒂依然能一下子這么多人都殺光?而且他們自己都是戰士,又不是廢物點心!
于是彭淮被立刻封了口,其余關鍵人物也被一個接一個地揪出來。他們和梅定生一樣待遇,被蒙上眼睛押到了高臺上,跪了滿滿兩排。
緊跟著,言官宣告處刑決定!
——首惡梅定生執行火刑,其余斬首!昀州諸將,全體卸甲!交出武器,自封經脈,可從輕發落。
這個命令一出,無論昀州人還是其他,全都緊張了起來。昀州人的反抗之意剛起,四方包圍他們的靈武者的靈壓就開始翻騰,白皓修等首領的壓迫感更是高漲。如此一重壓過一重,使得天上風云變色,昀州人心中黑云滾滾。
——這確定是機會么?
他們仰望白皓修的眼睛。
有的人開始騷亂,但規模不大,時間也不長。白皓修這邊的人一點也不害怕沖突了,有條不紊地鎮壓少數頑固分子,甚至像是在專門等他們消化情緒。等到最后,鬧事的全都被拖出去,其余昀州軍紛紛交出佩刀,或茫然,或凝重,束手就縛了。
然后他們遵從指令,點了自己穴道,象征性地封住一半力量。晁都軍立刻給他們分組!對應的管理小隊穿插到俘虜中間,押著他們原地坐下,聽候發落。
“梅定生,這是真的嗎?”有個位次不低的人高喊道:“你當真把我們全蒙在鼓里,害得昀州被打成反叛嗎?!”
梅定生現在只想等蒂依然過來大開殺戒!可又想到白皓修拿給冷巡看的那張字條……那是什么意思?
在等待火刑架的準備時間,言官終于拉開孟元的檄文卷軸,高聲誦讀。
洋洋灑灑千字,沉痛緬懷此前犧牲的元麓山和各州將士,聲討叛黨,又歌頌聯軍。他們不遠千里奔赴前線,不分州界,團結一心,只為守護祖國疆土,蕩平動亂。可這一片赤膽忠心全被這些通敵之人給辜負了。遠在昀州的江倚峰和八百萬父老何其哀痛?梅定生等人非死不能謝天下!
專業玩文字的,孟元這篇檄文寫得慷慨激昂,悲壯慘烈。俘虜中有的年輕人聽得聲淚俱下,倒不是說對梅定生有多忠誠,只是心里迷茫,又害怕,懷疑江倚峰也叛了,那昀州就要步皖州后塵?
“不對……”有人嘶聲喊了起來,竟是個剛從正靈院畢業的少年:“這不對!不會的,白皓修才是奸細啊!”
看守者一點也不客氣,揮起鋼鞭將他打翻。
那少年痛極,卻還在說:“那雪族是,是他自己放進來……”
看守者又重重地打了一鞭,但那少年體弱,一下子被打得口噴鮮血,把旁邊的人嚇了一跳,大聲呼喝起來。
看守者立刻警覺地控制俘虜,雖然沒起大的騷亂,但這少年剛才的話卻在所有人心中投下一塊巨石,激起千層浪,不肯干休。
白皓修吩咐道:“帶上來。”
軍人們執行力高效,拖著那少年越過人群,將他扔到階下。少年滿臉血污,漆黑的眼珠射出桀驁不馴的光芒,仿佛能刺穿所有人的陰謀詭計。
白皓修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你們想回家嗎?”他熱血賁張,轉向階下俘虜,朗聲問道。
昀州人紛紛抬起頭來,每個人或多或少的,都在尋找光明。
白皓修再問:“家中有惡鬼盤踞,你們能安心嗎?”
人們盡皆悚然,群情激慨,不知有誰先喊了一聲:“不能……”
晁、柳、渝、泉、渙,五州上萬人齊聲怒吼:“不能!不能!”
白皓修聲震雷霆,以靈壓加持,一人蓋過階下千軍:“愿隨我掃平叛黨,還故土一個河清海晏嗎?”
昀州千人紛紛站起來了,好似一片波濤洶涌的大海,高喊一個代表應召的音節,聽起來像是集體沖鋒的號角!
花淼清朗的聲音再次傳出:“靜靈百戰——”
白皓修、車珺、岳修兵、熊茹,高臺上的靈武者將領、階下的昀州俘虜、四方集結的萬人大軍,振臂高呼:“所向披靡!”
“所向披靡!!”
轟隆——!
天邊似乎響起雷鳴,一陣颶風拂過,帶來驟然一場浩大的風雪。
白皓修的心像是要跳出來了,氣息短促,頭暈目眩。
他不認識這樣的自己,但又似乎這樣的才是真正的自己。他這么大決心的人,天生不該藏頭露尾,隱姓埋名,他該站出來讓全天下的人都看見!讓戰爭的歷史銘記。只要人類還在這片大陸存在,“白皓修”這三個字就永不遺忘。
你想成為什么樣的人?
——縱橫萬古,頂天立地!
“行刑!”白皓修咽下喉間沖上來的一口血,牙縫里擠出來的每個字都浸透決絕。
梅定生被推上了火刑架,死命掙扎著,幾乎要震裂聲帶。
——蒂依然呢?!
黑布蒙著的視野中,火光熊熊,帶著血的慘叫聲撕破天幕。
其他昀州叛黨的人頭一個個滾落在地了。該殺的都得殺,不多也不少,粘稠的鮮血從處刑臺上淌下。
冷巡則跪成一座石雕,雙瞳的顏色越來越深,幾乎就要轉為赤色!原來雪族的晶狀體失去靈能喂養就會變成紅寶石一樣的東西,凝練的藥物能夠延年益壽,價值連城,叫做雪魄丹晶。
“挖走我的眼睛,像千年來,所有的偷獵者那樣。”冷巡凄涼地說。
白皓修不置一詞。
冷巡大吼道:“動手啊!你有什么不……”
白皓修立刻給了他一個禁言令,把后面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冷巡滿臉脹紅,因受不了滅族的恐懼,嘶嚎起來,劇烈地掙扎著。
“……”白皓修突然覺得殺了他才是一種仁慈!
他聽不見下面的人在議論什么了,親自拔出刀來,金石摩擦之聲,讓萬人的靈壓蒸騰放大。
冷巡眼里流下兩行血淚,在無邊的悲痛中射出一抹釋懷和感激……白皓修聯想到六個月前冷巡說讓他解脫的心情,也是這般么?
——覺得自己會遭天譴。
皖州的天地,和靜靈界的未來,注視著這場處決!
而在所有人視野的焦點之外,蒂依然從俘虜堆里站起來了。
居然沒人理會她!
蒂依然心想這是白皓修出爾反爾,還是給她信號啊?“哼”一聲,迸發靈壓,平地驚雷爆破——
“轟”得一聲巨響,人群中血肉橫飛,鮮血滿潑!
時空定格了,白皓修和所有人驚愕的目光變得有點滑稽。蒂依然動如驚雷,變成一道金色的閃電!
人們眼看那道粗大的光芒直席高臺而去。混亂中,白皓修和蒂依然對了一掌,因猶豫沒出全力,立刻被微距萬魂場影響了,陷入僵直。
蒂依然身邊炸出千萬水彈!把看臺上的人們全部逼退,沖擊波炸碎處刑臺,冰霜四濺。
白皓修狠狠地撞進后方建筑中,這才想起自己好像“答應”過什么。蒂依然趁亂拎起雪王,打開黑腔就跑!背后凌亂的攻擊術法全都撲了個空,把附近的建筑撕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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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擰轉,雪族和無面者都不需要反膜的加持,自然而然地被送到了蒂依然的現世位點處。
冷巡被甩飛出去,渾身赤裸地摔到了數十丈開外。他經此巨變,從自閉等死的狀態中醒來,“噗”得噴出胸口郁結的淤血!喘得像一個風箱。
蒂依然轉瞬即至,手一揚,冷巡身邊有十數條高溫水流破出,環繞著他卷成一座牢籠,急速收縮。
冷巡哪有還手之力?本來就被封死了經脈,僅僅是靈力稍提,就感覺好像無數剃刀卡在肌肉的縫隙里,動一下鉆心的疼。
他疼得摔下去,被致密而滾燙的水網牢牢裹住。
蒂依然走到跟前,伸出十指扣住他頭部。冷巡對這種“酷刑”很熟悉了,慘叫道:“你……做不到!結構……不同,連董卿藍都……不行!”
蒂依然桀驁不馴地問:“我不行?”
冷巡絕望到了極點,落入攝魂術的漩渦中。
——懊悔么?
他不該篤信那個傳說,把族人們全都推上了刑場。此時他還能抓住什么?是自己的性命、使命?必須把那個傳說變成現實才能洗清自己的罪孽么?
——洗不清了。
冷巡用盡全力地掙扎、反抗,轉眼間七孔流血,不惜讓自己的經脈根根脆斷,玉石俱焚!
蒂依然眉頭一沉,只感覺一股寒意席上天靈蓋,惹得她很不舒服,松手站起來了。
冷巡重重地倒在地上,意識在崩潰的邊緣,但仍以巨大的意志力強撐著組織語言,說:“放了我……你能在死魂的紀元……稱王!”
蒂依然沉默了一會兒,“那你可得老實交代。”
冷巡滿臉血淚,慘笑說:“沒幾年了,我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三千年!”
蒂依然說:“你一個人也做不了什么啊。”
冷巡搖頭,氣喘吁吁地道:“經文中……紅色的果實,不是心臟……也不是雪魄丹晶。”
蒂依然一愕,“那是什么?你居然能瞞過他們?”
冷巡瞳孔渙散,“是族人們為了這一天,在十五年前就以自己的鮮血……和精魂,提煉出的內丹!共十九顆,全部存儲在,我的身體里……”
蒂依然的眼神變幻不定。
冷巡又喘幾口氣,接著說:“為了這個,他們犧牲了過半的修為和靈力,變得如牲口一般脆弱……而我,我不能死……我也不會,回幽谷嶺去。所以求求你,你放了我!我直接去找血池,三千年前的英魂會接納我們,渡我們重生……重生……”
蒂依然走出幾步,混亂的思緒如旋風過境,抬頭一望,目力飛到深淵盡頭。
——這虛圈真是單調啊,那死魂的紀元有什么呢?
——沒有白皓修就是了。
灰敗的顏色染上了蒂依然的面龐,她想自己和拜森、烏唳,那些游蕩在這片荒漠中的冤魂,是不是真的能在那個世界得到超度,和永生?
“想去就去吧。”蒂依然決然道:“這也是血池生態的自然演變。”
冷巡問:“那你……”
蒂依然回頭,冷冰冰地說:“我無能為力。”
冷巡咬著牙,慢慢地爬起來。
蒂依然沒有走,也沒有阻止他。
冷巡的身體里激發絕處逢生的力量,竟運風將自己推了出去,復又摔在沙地里,亡命奔逃。他身上的血污干干凈凈地被黑腔蒸發掉了,就像個赤條條的初生兒在地獄中逃竄,永遠不得輪回往生。
也不知過了多久,蒂依然的影子完全看不見。冷巡跌跌撞撞地摔倒下去,又跪起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啊——!!”
天地恒空,傳遞雪族悲壯的怒吼,黑水淵波濤洶涌,浪濤撞擊在白沙門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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