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 誘殺
話說呂裕龍初上戰場,時間不長,但變故很多。
本來九月結業了,他早早跟渙州那邊找好關系,能直接調到霜城加入喻平真的部隊,武銜還能直接掛到副將。然而前腳剛辦妥,后腳聽說總督組建聯軍,技術參謀是白皓修!誒,他心癢難耐。
直覺告訴呂裕龍,跟著這位同齡人比較刺激,于是頭腦一熱,把之前關系給得罪了,然后又得在晁都周旋。可是那五州聯軍的水有多深?呂裕龍的上層視野不清醒,最終也沒能把自己塞進去。
于是剛畢業的年輕人整個茫然住,就在他準備卷鋪蓋回老家的時候,黑天段募軍出征!呂裕龍覺得這是天賜下來最后的機會,趕緊抓住了,不惜把自己降格成一個小小校尉,也要到前線來湊這熱鬧。
他甚至不介意被安排成執戟郎,因為領導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仗還在打,他就不愁沒機會。
就比如,黑天段早早地記住了他的人和臉。并且在幾天前,專門調他去守皎義閣內院的廂房,據說屋子里養病的是重要人士。
呂裕龍很盡責,因為他看到白皓修都來親自守夜!那得是多重要的人啊?他倒沒敢跟白皓修打招呼,怕給領導添麻煩,同時心里邊感慨萬千:這人和人的差距就是這么大,都是初出茅廬的,有人已經統帥千軍,有人還在門外站崗……
不過白皓修的壓力也是顯而易見的,多少天沒合眼了?
呂裕龍成了這一批看守的頭頭,每天恪盡職守,并且很快跟黑天段的副官拉近關系。早上那人還來閑聊了幾句,說白皓修要帶他們去絳華,找荊州人的麻煩!呂裕龍不由得心馳神往,盼下次能跟他們一起去。
這時,回道士來了。
呂裕龍笑著問了聲好,親手替人家開門,房間里流出一股香爐烘烤的暖風,吹得人精神一震。
那回道士也禮貌地拱拱手,把剛煎好的藥端了進去。呂裕龍一時沒忍住,回頭瞟了一眼,外間沒人,只能看見回道士和侍從繞到里面。
然后他關上門……
咚!
一聲悶響傳出來,那回道士好像叫了句:“快來人……!”
聲音仿佛是被掐斷的。
呂裕龍瞬步一閃沖進屋,血脈賁張,感覺眼前有“立功”二字金光閃閃地沖他招手!不過感知一直是他短板,瞬步又太快,只能進屋后用眼睛瞄準敵人了。
橫向劈來一道雷光,以之為載體附著的幻術彌散開來,讓呂裕龍的視覺和知覺都受到干擾。但他也知道“敵人”就在近前,而且靈壓萎靡,這一擊雷霆的力道也不重,當即震開護體冰罩,不退反進,硬抗了雷擊之后也不出招,合身撞進“敵人”懷抱里。
虛弱的闞明瑞被一把掀到了地上,順手抽出呂裕龍的佩刀。同時呂裕龍也被電了一個僵直,四肢不協調地滾到一旁,又見寒光封喉!他“啪”得一招空手接白刃,靈力灌入掌中,順著靈器沖至刀柄,震得闞明瑞手掌出血,倒退三步。
呂裕龍翻身躍起,看見屋里的丫鬟、回道士和侍從都倒在地上,而闞明瑞身子踉蹌,手撐住墻壁,跟見了鬼似的臉色煞白,仰面就倒。
“?!”呂裕龍忙扔了刀把闞明瑞接住,“怎么是你?”
闞明瑞眼前全是麻點,難以為繼,真想找個地縫鉆了!
呂裕龍給他半扶半抱地弄回床上。但這時,門外別的守衛也沖進來了。呂裕龍見闞明瑞臉上全是厭惡和痛苦的神情,趕緊先到外間呵斥守衛,叫他們出去。然后馬不停蹄地又跑回來。
闞明瑞渾身冷汗地說:“你,你怎么在這?”
呂裕龍說:“我隨軍出征啊!不過白將軍倒是不知道我……”
說著又覺得自己這事不重要,一臉揪心地問:“你怎么病成這樣了?聽說軍中還沒有發病的,怎么你這么倒霉?”
闞明瑞覺得這話倒是應景。
呂裕龍望望地上躺著的那幾個人,腦筋飛轉,提心吊膽地問:“你剛才,要出去嗎?”
闞明瑞問:“我說我有事,你信嗎?”
呂裕龍說:“那當然,必須得信了!咱倆誰跟誰?只是你這樣,出去要干嘛啊?白將軍難道會害你不成?”
闞明瑞有點煩躁,也有點好笑地問:“才幾天,一口一個白將軍?”
“嗨!”呂裕龍長吁短嘆起來,“現在誰不知道人家?昀州叛黨揪出來過后,白皓修聲名鵲起了。”
闞明瑞不想聽,而且發現自己犯了個錯誤,這人話癆,一旦開口,嘴就會跑到腦子前邊去,又一腔報國志,好不容易見到熟人,肯定不吐不快,接下來字字扎心……
呂裕龍搬了個小板凳坐下來,“我跟你說,總督很賊,雖然一切詔令和表彰都是就事論事,但這不妨礙他背地派人搞宣傳啊。又是冰天百花葬又是劈天神刃的,再找一批說書人把白皓修從小到大的經歷一寫,評書都出了好幾版!那戲文中唱的少年英雄全是他,可了不得。”
闞明瑞一言不發。
呂裕龍又說:“而且人家也真是厲害,這么能扛事的,換我想都不敢想。所以你也別擔心你這病,你們審判剛結束的時候,白皓修在天工府不是一直幫他們研究解藥?現在咱們獨一份,荊州人沒有,我看他們還敢猖狂!”
闞明瑞偏過頭來,“你說什么?”
呂裕龍拍拍床沿,很神氣地說:“荊州,又跟之前一樣,看到機會就只顧自己沖,結果被這次疫病打了一記悶棍!游軍和無面者給他們圍死在絳華,還好意思叫咱們支援!我真沒見過臉皮這么厚的!那白將軍和老黑肯定不能如他們愿,說是點兵馳援,但肯定是有備而去。”
闞明瑞好半天沒說話。
“……”呂裕龍覺得他表情不對,然后才發現話題被自己岔開了,這時要問他究竟出去干嘛,好像已經失了時機?
闞明瑞慢慢地拉上被子,疲憊至極,“我想睡一會兒。”
呂裕龍眨眨眼,點頭:“好。你歇著吧,有事叫我。”
闞明瑞又道:“幫我個忙,別聲張。”
呂裕龍一邊難受,一邊又微微松了口氣,只要這家伙不跑就行了,否則他實在難做。笑著應道:“放心吧。我等你先睡,一會兒就把這些人打發了。”
闞明瑞閉著眼道:“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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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屆真央的都知道,呂裕龍偏科,感知很拉胯,思維也比較跳脫。
過了沒一會兒,呂裕龍見闞明瑞像是睡著了,就輕手輕腳地把屋里幾個人都搬到外間,琢磨著怎樣處理他們。
里邊,闞明瑞睜開眼,直接釋放震字八方的靈絡電場。不過不是直奔呂裕龍,而是給自己披了一層幻術迷彩,掩飾他手中捏好的鬼道。
呂裕龍又進來了,還差最后一個人沒拖走。
“能給我倒杯水么?”闞明瑞啞聲道。
呂裕龍抬頭一愣,“哦,好。”
他沒多想,倒了熱茶過來,把闞明瑞扶起,突然覺得周邊的靈子氛圍不太對。
闞明瑞的紫蘿環境觸體而入。
“……”呂裕龍的瞳孔立刻渙散,站起來踉蹌幾步跌倒,眼前一片昏黑,臉上凝固著難以置信的表情。
茶杯碎在地上,發出尖銳的聲音。闞明瑞扶著桌子站穩,知道呂裕龍暈不了多久,抓緊時間,找到屋子里的一大把銀針,剝掉呂裕龍的衣甲,封住他經脈。
“對不住。”闞明瑞奮力把呂裕龍提起來,撕了被單作繩子,給他捆在床上,又拿東西堵住嘴。
做完這一切,他大汗淋漓,靠著柜子眩暈不止。而呂裕龍這就快清醒了!閉著眼,身體小幅度地掙扎著。
闞明瑞接著又換上他的衣甲,找來筆墨,在桌子上展開信紙,把荊州的情報一條條寫下來。有些他也不確定是否值得,沒準白皓修自己就查得到呢?
只聽床上的呂裕龍發出撕裂般的悶聲,不斷掙動。闞明瑞充耳不聞,看都不去看一眼。很快,寫到自己再想不出什么東西的時候,他將信紙封好,落下署名、日期,和“白將軍親啟”的字樣。
信封就這么躺在桌上了。闞明瑞深深地喘了口氣,把幻術迷彩延展到自己臉上,慢慢挪到門口去。
呂裕龍掙得滿臉青紫,目眥欲裂,可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闞明瑞開門迎接冷冽的狂風,好似一道海潮打來,蓋在這一具尸體之上。
——他的偽裝是呂裕龍的臉。
門外衛兵以為長官出來了,甚至還低頭問了個好。
闞明瑞用呂裕龍的聲音吩咐他們好生看顧,然后作出要給上面匯報的樣子,盡量穩重地離開。
開玩笑……他自嘲著:我好歹也是雷系榜首,若非選了這條路……算了。
不知不覺,就離開雪連很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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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州是暴雪天,放眼皆白,迷茫的闞明瑞以為自己走到了荒蕪的天堂角落。風雪中,隱約可見那條灌溉了下游四座城池的綏川,已然冰封,河邊有一顆歪脖子樹。
他再也走不動了,挪過去靠樹而坐,凜冽的冷風灌進肺里,刀刮一樣的疼。不過寒冷有個好處,就是會麻木人的痛覺和求生意志。闞明瑞覺得幸好,自己不是爹娘唯一的兒子。
他摸出懷中匕首,深深地劃開頸動脈,然后就視野朦朧,感知里一片混沌。
殘存的一點觸覺告訴他,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沾滿霜雪,很快就要被大雪掩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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