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 始祖顯像
俗話說有目標才有動力,魂師們這次的突圍是有組織,全城化的了。
城內魂師朝皇宮集結,圣騎士則應聲突圍,先攻葛延雨,在宮城外殺出一個缺口,然后就讓附近的數百魂師組成了一座白光交織的戰車!他們陣型臃腫,但勢如破竹,撞破龍啟軍的防御,浩浩蕩蕩地朝信號升起之處殺去。
武安侯抱著皇后,被魂師們圍在中間,且戰且走。他們發出的光非常夸張,伴著熊熊圣火,如海上燈塔一樣,附近零零散散的魂師穿越火線而來,讓這個“戰車”越來越壯大。
不過圣騎士們多少有點著急,因為這樣飛不起來!都擠在道上,幾百個人騰空的氣流是非常亂的,要起飛就必須分散,會讓龍啟軍有機可乘。
這時面前熱浪一滾,視野扭曲了。眾人齊刷刷偏頭一望,是葛延雨領著一幫火法高手凌空攔路,手中合力托舉一枚巨大的火球,急速擴張壯大,隕石般看不到邊際!
武安侯大喝一聲:“盾反!”
一眾魂師撐起圣光盾面,在上升中飛速延展。葛延雨的火球如日輪傾軋撞上來,能量爆破的沖擊波激蕩開來,周邊屋舍被高溫融化!
兩邊相持著,能力者們發出山呼海嘯的怒吼,紅白雙色的火焰糾纏撲殺。丞相頂住了壓力,喝令道:“放箭!”
外圍的魂師們立刻分出一波,閃到一邊,對著葛延雨開弓亂射。每個人使的都是落虹時雨,一瞬間爆出的箭雨數量不知千萬。趁葛延雨等人招架之機會,武安侯一聲大喝,魂師的整個陣型往前一沖!
平衡被打破了,葛延雨的火球反向爆炸,仿佛颶風一抹,朝他們那個方向推出鋪天蓋地的大火。黑夜燃燒成了赤紅色!葛延雨和一眾龍啟軍都被吞沒其中。
“沖啊!”魂師方士氣大振,頭頂漫天流火,朝城門口撞去。直接逼退周圍的天宗高手,像一只巨大的發光的螃蟹!帶著無比堅硬的外殼,讓敵人找不到從哪下嘴。
葛延雨帶著一團梭形的防御盾繭從火中躥出,儼然累得眼底發青,難以為繼了。只見越來越多的人聚集起來,所有蒙受神恩的人都受激發,舍棄王都,加入這突圍大軍!那團白光和圣火這會兒聚成了山,周圍涌上的龍啟軍將士被他們碾在了腳底。
“一鼓作氣!”武安侯高喊:“董卿藍死了!完圣體不會進攻!南疆軍也沒入城,葛延雨絕對不敢打開封禁!終點在望!”
眾人齊聲大吼,憑借力挫葛延雨的余威,朝那些天宗余孽、亂臣賊子吼叫著,好像在欣賞敵人無能為力的樣子,更增士氣。
葛延雨火燒眉毛,攔不住這些人,只得直撲禁宮,等拜森發出信號了。這時“大螃蟹”離城門越來越近,從琾明溪母子藏身的屋舍跟前“駛”過。
琾明溪心想這個靶子可真大,一定會把叛黨的所有火力全拉過去,他從反方向遁出城肯定沒問題。
“母親,快!”琾明溪撿了死人的衣服,也不嫌棄,“把這換上,委屈您了。”
婉貴人戰戰兢兢地問:“兒啊,咱們,咱們還能去哪兒?”
琾明溪說:“先逃出去再說吧,逃到個不打仗的地方!”
他換好衣服,弄亂頭發,在臉上涂了好些灰。躍上墻頭,見皇宮那邊暗淡如死,很明顯是沒有魂師守護,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琾明溪下決心要走,但眼神卻是流連不定,看這繁城尸骸遍地,戰火連天,好似未來幾十年國家的縮影,不禁熱淚盈眶,悲憤難言。
“走!”琾明溪對自己下了命令,搶到一匹受驚的馬,抱著母親驅向城西。他回頭最后望了眼那雄偉傲立六百年的宮殿,那曾是他的家,以后就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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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如雨而下,將半個王都置于火海,到處亂飛的血液和靈子激光,和蒂依然身邊的氣氛是冰火兩重天。
拜森甫一靠近,皮膚如遭芒刺。那時蒂依然站在一地冰凌間,月光打在她身上,側顏絕美,睥睨無雙,如天降神祇,令人不敢直視。
“……喂。”拜森嘴上沒有敬畏,但身位卻快速落下,站到蒂依然身后,體態很拘謹,動作也不敢大了。
蒂依然知道那也是無面者,看樣子是“己方”陣營的,但氣質好像有點猥瑣。
拜森小心翼翼地問:“你沒事吧?”
蒂依然是在回味,剛才那一擊打開了她的力量上限,也讓她對這個世界的能力者有了認識,冷哼一聲,“我能有什么事?”
拜森心下微微松氣,賠笑道:“那就好。敵人跑了?跑了就跑了吧。”
蒂依然說:“剛才那個無面者,叫我三姐的。”
拜森笑著說:“他是老四,叛變了。”
蒂依然問:“為什么?”
拜森跟以前同樣的回答:“不知道,他腦子不太好的。”
蒂依然琢磨著抓不到烏唳,那董卿藍的殘魂不是一直在自己肚子里嗎?要不考慮眼前這個?嘴上道:“那女人說我也叛過啊。”
拜森心里的小惡魔蠢蠢欲動,瞳孔反射的火光搖曳不停,低聲說:“其實誰都想叛,但都操之過急了。”
蒂依然一怔,展顏道:“噢……是這個理?”
拜森的笑容更大,“所以啊,你更沒必要跟他們一般見識。”
蒂依然若有所思。
拜森勸道:“依然,以前的事過了今晚慢慢說吧,咱們先過去?他們還需要你解決圣騎士呢,完了還可以和宗主談談。”
蒂依然聽得遠處炮火連連,心思有點飄,問:“那我隨便搞兩下子?”
拜森全無所謂,“當然可以,沒有你他們肯定完蛋。”
蒂依然回頭瞧他,笑道:“你倒有意思。”
拜森也笑。
于是蒂依然一個閃念,把拜森的小命多留了一會兒……她糾結于肚子里的董卿藍,嘆了口氣,“哎……圣騎士是吧?”
拜森點頭,“嗯吶。”
蒂依然御風而起,朝城東那只發光的“大螃蟹”飛去。
拜森突然覺得自己當說客的水平還行?沾沾自喜地笑了一下,拉開信號彈,夜空下冉冉升起一道紅色星光。
皇宮那邊,葛延雨激動得靈壓猛漲,大吼道:“放下封禁!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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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奈看到了城墻,那里有一樽樽巨大的石樁,相間而列,便是灌銀封禁的基站了。
這一刻最是危險,因為臨時拼湊的聯盟很可能在臨門一腳的時候散架,這不陣型已經晃動起來了?他們邊緣的防御出現裂縫,天宗刺客的融蠱箭“嗖”得射了進來,擊中一魂師,立馬狂化!
于是更亂了,雖說丞相當機立斷砍下了那人的頭,但這使得周圍的敵人看到可乘之機,蒼蠅般無孔不入地持弩亂射。魂師這邊陣型太擠,不由得推搡起來。
“都給我穩住!”武安侯大吼:“別掉以輕心,他們的大軍在門外!誰都不準脫離陣型擅自行動!”
魂師們提著一口氣,雖然稱“是”,但人人心里都在盼著別人莫掉鏈子。這時距城墻不過百丈,要是能散開,對某些人轉眼就到的距離……突然,敏銳的圣騎士感知一跳,便見那邊泛起了禁制波紋!
武安侯都愣了一下,熱血上頭,轉眼把自己剛說的話拋諸腦后——
“沖啊!”
陣型全散!從禁制開啟到落成便在少時,速度最快的圣騎士幾乎是一瞬間就閃了出去,身上有傷的那些卻慢了太多,極少有好心的能在生死關頭幫扶一把。
紗奈隨兩名圣騎士躥上城墻,旁邊突然飛來一招大范圍的裂魂掌。不知道是哪個天宗的高手干的,逼得三人朝著不同的方向散開,位置最低的那人身子一仰,倒入城墻下挺矛待敵的龍啟軍中。那裂魂掌便追蹤他的靈壓特征呼嘯而下,面積大到直接籠罩了附近數百人!
龍啟軍——他們自己人都躲閃不及,在慘叫聲中躺倒,出現一個肉眼可見的“坑”,仿佛被裂魂掌憑空按出來似的。而那圣騎士仗著卓越的防御力硬抗了這一招,拔出武器大殺四方,不過雙拳難敵四手,陷入重圍。
鮮血滿潑之際,紗奈沒猶豫,沖著自由的方向狂奔。但就在這時,她感覺無形中有一條“通道”洞開,送來的是“死亡”二字——
危險感直躥入她天靈蓋。城墻上的人們也不約而同地望向北邊,一只旋風構成的擎天巨手橫過,紗奈就像光柱下的一只蚊子,剛回頭,被一巴掌拍飛!炮彈似的撞到地上,激出一個塵土沖天的大坑。
若說東城門內外是一池翻滾著死魚的沸水,那么蒂依然的出現,便讓這一池子的混亂靜默了一瞬。
“那是……”武安侯還在城中,背著皇后,退意陡生,“完圣體。”
禁制空降!
山崩地裂的震動傳來,一座半球狀的巨大結界從王都頂上正中顯現,然后開始固化!沿著球面落下沉重的銀色條帶,像樁子一樣咚咚咚地扎進地里,范圍巨大,滿蓋都城!
王都沸騰了,無論是城東的魂師,還是城西的琾明溪,都爆出了全速,一時間光流亂舞,四散而逃。
千佛掌從蒂依然身后不斷涌現,如神降天罰。連續三個圣騎士被拍飛回城,砸碎了一排著火的屋舍。她這樣出手,其他魂師就知道圣騎士才是被圍剿的對象,不再管他們,也不顧以后的新皇到底是誰,只是全速撤離!
這時間,那些銀色條帶之間流水般的波動開始固化,整個封禁從遠處看,就是口倒扣王都的一個大鍋蓋!蒂依然被這奇異的結界術吸引了注意力,也不管有沒有漏掉哪個圣騎士,鉆進去研究了一會兒。
然后就有人無解了,不知誰在喊:“散開!散開!她不敢對平民下手!”
蒂依然回頭自語:“我有那么仁慈?”
這下發現還是有十好幾道圣騎士光暈在城里亂晃的。但之前他們的“大螃蟹”陣型被徹底打亂,天宗和龍啟軍便各自形成包圍了,動作快得簡直同心同體,雙方都是拼死一戰,殺了個血肉橫飛。
轟聲中,好像夢中的戰爭再現。
蒂依然微微皺眉,有些失神,火焰和鮮血映紅她的臉,那鍋蓋倒扣似的巨大天穹也映著火光,真如地府一般將人關起來屠宰,廝殺聲爆破聲突然有了真實的意義,變得刺耳,仿佛有一股血染的熱浪在來回竄動。
——所以,這不是好事?
這個念頭浮現,夢中的那個女人似乎又出現了,人間的陰霾劇烈地搖晃著。蒂依然能感受到她的情緒,她悲憫生靈,厭惡戰爭么?
——我也該如此?
有魂師的光柱從身邊晃過,蒂依然又瞇了瞇眼,突然感到一絲親切之意,似乎那道光能聯通自己的靈子流。
她一面疑惑,試探性地停留在一名魂師的光柱當中,動動念頭,聯通了那人的靈魂!
魂師當場傻掉。
蒂依然嘗試發令:
“停手!”
始祖之力,涌入魂師的力量之源。那人雙腿一軟跪了下去,如見天神!
蒂依然同樣震撼,眼睛一閉一睜,始祖感應隨著心臟的律動,一層層激蕩開來,旋開天光,直將附近的光柱連成一片!
“繳械不殺!”
所有被她連結的魂師全部駐足凝望,渾身上下被名為“宿命”的妖怪纏住了,雙手顫抖著扔掉了武器,忍不住便要頂禮膜拜。
而蒂依然也幻覺他們真的是自己的子民!可轉念就知道不是這樣的,他們拜的是星軒的符號而已,而自己……
——我又是什么?
有的魂師當真跪了下去,那么多神赦之光與蒂依然的靈壓遙相呼應,她便“看到”這片土地的崇拜和信仰跨越虛空,瑩瑩匯聚到自己身上!頓感無措,又心生抗拒。而這時龍啟軍和天宗群雄見這些人集體不動,還不趕緊收割?
滿潑的鮮血和飛上天的頭顱讓蒂依然抖了一下,驚異難當。然后她疑惑、憤怒:為什么“神”會被利用呢?神到底是什么?
但見這幾個彈指,成片的魂師倒下去,神光次第隕滅,而那些陷在城內的圣騎士們迅速移動著。他們通過秘語連接,趁這檔口排布成北斗大陣,從上空俯瞰,蒂依然恰好處于陣眼。
幾彈指后,七個圣騎士就位,星軌落定,圣咒的光芒順次聯通,空靈的唱誦之聲滌蕩長空。
——七星圣唱!
蒂依然被一股巨力擊飛,斜撞上背后的灌銀封禁,隆隆巨響。
她震驚,眼前是燒不盡的圣火。一晃神,手腳肩腰竟都被白色的鎖鏈纏上了,那是從北斗大陣的每個星芒處發出來的,將她如罪人一般高高地釘上封禁的銀墻。
唱誦再起,蒂依然感到鉆心刺痛,發出凄厲的慘叫。七星領域的圣火熊熊燃燒,白霧蒸騰血色,她身上騰起一尊高達數十丈的人形虛影,高懸于山巒般的大火中。
——始祖顯像。
剛從蒂依然的感應中恢復的信徒們虛脫般坐倒在地,敵人們也都愣住了,廝殺暫停,全都在仰望那神圣的幻影。圣騎士的七星圣唱能召喚始祖之靈,可為什么那幅畫面看上去,像是蒂依然身上脫出了始祖的意志?
不知何時,蒂依然的慘叫聲也消失,她不再感覺到痛,反而是呆呆地望著那千年前的影像。所謂的“星軒”轉向她,嘴唇輕啟,似乎在喃喃叮囑些什么。蒂依然聽不清,然后莫名其妙地流下藍色的眼淚。
下一刻,浮動的光能如百川入海,盡數讓完圣體吞入腹中!
圣騎士們驚恐地發現她在吸食七星圣唱的能量。
蒂依然奮力一掙,身上的鎖鏈爆散,便如七條白色巨蟒被電場沖開,迅速回彈。蒂依然反手一攏,七條鎖鏈被她的千佛手全部攥住,那一頭聯通的圣騎士如鏈球似的被她拉著甩了起來!
整個王都的人都呆住了。指揮殺敵的葛延雨、抱頭鼠竄的武安侯、遁入密室的蔣秀秀和竹鴛、絕望的魂師們……他們的視線追逐著蒂依然,像一顆火流星,背后拴著七個奴隸!拖出血與火的尾焰。
蒂依然認準了禁宮的塔樓,縱身撲去,那七個圣騎士中有三個身上帶傷的,便在那撕扯中經脈脆斷而死!
葛延雨趕忙降落在塔樓上,不知蒂依然撲過來是不是要把禁宮毀了!要以身體擋住。便只見一片白芒中,那張絕美的面孔逐漸放大,奪走了他的呼吸。蒂依然手臂揮舞,將那七個“鏈球”朝皇宮一甩,轟然砸塌了成片的宮殿,之后就四道光柱還亮著,另外三道當場熄滅!
葛延雨在那震動中差點沒能站穩,再一眨眼,蒂依然已經上了塔樓,似乎知道他是“自己人”,沒拿他怎么樣。此時蒂依然渾身被蒼藍色的圖騰覆蓋,光芒蜿蜒如山河大地,好像那神話中邪惡與善良并存的巫女!寫盡了神秘和未知。
她回頭,眼里全是警告,藍火搖曳。
葛延雨完全不能動,然后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蒂依然心里一股邪火翻騰,一掌轟開禁宮的外墻,正好把外面蟄伏的人給拍死。此舉純粹是泄憤,敵我不分!于是葛延雨耳邊風聲轟響,雷鳴陣陣,突然間恨極了董卿藍!覺得被完圣體蠱惑的不止先皇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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