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李瀟的隱在袖子里的手在顫抖，她預想中丞相知道了她榜上有名后的反應，會和她聊婁明韻的事，或者如開頭說的，給她進入官場搭橋，最不濟，給她一些自己在官場上的人生經驗。唯獨沒有這一種，丞相在她考試結果出來后，直接趕她回家。

        她看著丞相，一時間整個身體都是僵的。

        其實她今天也就是和嬴歡歡同歲，才十八歲的年紀，還學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此時她心中不敢置信天崩地裂，看向丞相的眼神也傳達出了被背叛的感受。

        丞相面色如常，心中曬笑，小女孩兒的心思真離奇，不如她的心意就不高興了？

        “還有你回家的時候，路途比較遠，到時候去和管家領一百兩銀子，作為路費吧，至于其他的行禮，除了一些京城的特產，其余生活用品我不建議帶太多，水路轉陸路的時候，人少，很麻煩。”

        丞相說的是她曾經被外派做官時候發生過的事情，自己的親身經驗。但是在李瀟耳朵里就變了味道。

        李瀟只覺得，是丞相怕她拿丞相府的東西。

        她還年輕，盡管心里之前還有攀附的想法，但是聽到丞相的話，她實在坐不下去了，猛地站起來，勉強壓抑住憤怒惱火，硬邦邦地說：“不用了，這段時間麻煩丞相大人了，我來的時候帶的東西不多，按您的建議，也沒必要多添東西，我帶著原來的東西就可以。”

        丞相頓了頓，點頭，“也好。”

        李瀟通紅著臉，“現在考試結果出來了，我在京城待得時日也不短，家里人想必很期待結果，我就不多待了，明日就啟程回家。”

        “也好。”

        李瀟看著丞相的臉，丞相老謀深算，沒有不敢和一個年輕人對視的，太女那不算，這種小年輕確實不在她的忌憚范圍，丞相帶著皺紋的臉上十分平和，眼神細究起來，甚至有一點點笑意。

        過了一會兒，李瀟摔門而去。

        丞相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這就是太女從藍輝國帶來的茶嗎？味道還不錯。

        丞相之所以有嬴歡歡送來的茶，是因為藍輝國那邊來了一個商用車隊，到了京城，直接去了太女的別院，京城中的人才知道，原來這車隊都是藍輝國的特產。

        嬴歡歡給朝堂官員，無論官職大小，都送了一些。

        送得明目張膽，直接在朝會上提出來的，效果也明顯，有些人收的很順手，有些人不想收，推拒連連，還有人收是收了，結果轉臉送給了下人，擺明了不稀罕的態度。

        丞相喝著茶沉思著，這是直球，大家都知道直，但是現在是敏感時期，誰的反應也不能作假，態度表示的明明白白。

        女皇順了大家的意，罷免了太女，但是卻沒有立新的太女，這讓朝堂局勢混亂，許多人對此都心中不安。

        丞相嘆了口氣，恰好婁明韻走進來，他繞過屏風，問：“奶奶為什么嘆氣？”

        丞相抬起頭，看向孫子，說：“怎么這時候來了，路上有沒有碰上李瀟？”

        婁明韻臉上帶著笑意，聲音也是愉悅的，“沒有，奶奶是有什么困惑嗎？”

        丞相略微猶豫了下，說：“你知道大皇女現在不是太女了嗎？”

        婁明韻點點頭。

        丞相繼續說道：“所以現在很多人都有小心思了啊！”頓了頓，她看向婁明韻，“韻兒，你還喜歡太女殿下嗎？”

        婁明韻睜大了眼。

        丞相改口，“哦不對，是前太女殿下。”

        婁明韻回神，秀麗的臉頰頓時蒙上紅暈，張張口，卻沒說出話。

        但是看著他緋紅的臉頰和急切地蒙了一層水霧的眼睛，就很清楚他的心意了。

        丞相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婁明韻緩了會兒，小心又激動地問：“奶奶，您同意了？”

        丞相沒有肯定，“我不知道，這得看你心上人的意思，下次上朝結束，我問問她怎么說。”

        事情也該結束了，姬國內部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著實不應該影響收復藍輝國。

        現在的局勢在丞相看來，很可笑，太女把一個國家都打下來了，結果姬國的官員們因為勾心斗角，就把那么大一塊利益扔在那里，不管不顧。

        她們舍得，丞相可舍不得。

        丞相只希望姬國的領土多多益善，這些不必要的自我消耗可以停了，盡快派軍隊去藍輝國，同化那邊的百姓讓她們對姬國產生歸屬感才是真的正事。

        丞相說到做到，前一天和婁明韻商量好了，今天下朝，直接拒絕了其他人同路離去的意圖，直直走向嬴歡歡。

        嬴歡歡此時身邊也圍了四五個官員，看到丞相的行為，嬴歡歡笑著找了個接口，告別了眾人，站在原地，等著看丞相是不是真的找她。

        丞相：“聽說殿下宮外的府邸建的差不多了，老臣想去看看，不知道殿下能否滿足老陳的好奇心？”

        嬴歡歡笑著：“這有何不可，倒是丞相登門，使陋室蓬蓽生輝。”

        兩人并肩離去。自從兩人真的站到一起，本來都往宮外行走的官員們的腳步紛紛放慢了，耳朵豎的高高的，想知道兩人說了什么。

        兩人的聲音不高不低，她們確實聽見了，她們更加注意到了丞相對嬴歡歡的稱呼，面面相覷一眼，紛紛加快腳步離開。

        本朝對于皇室成員的稱呼，在皇室的自稱上面，除了女皇可以稱朕，其余人都自稱我。別人遇到皇室中人，除了對女皇行最高禮節，對于太女只需要稱呼上稱太女殿下，其余的皇室子女都是按照順序稱了。

        現在以嬴歡歡的身份，本該稱呼大皇女即可，但是丞相居然喊殿下，省略了太女兩個字，也不能說有多大問題，但是對于別的皇女皇女都是序號加皇女或皇子兩字。萬事靠襯托，這樣一看，這聲殿下就很不凡。

        她們都有自己的立場，都忙不迭地回去猶豫是不是需要改變？

        除了宮門，坐上馬車，嬴歡歡還沒想好怎么問，丞相就忽然打過來一個直球。

        “殿下對于我孫兒，如何看？”

        嬴歡歡的目光帶著明顯的驚訝和意外，但是丞相毫不動容，就直直地看向她。

        嬴歡歡腦海里掀起風暴，整理了一下措辭，回答：“婁公子聰穎明理，外貌亦是眾所周知人間絕色，我……”

        丞相打斷她，“我此時不在意別人的想法，殿下也發自內心覺得韻兒是人間絕色嗎？”

        丞相一貫深邃睿智的眼神直直地看著她，嬴歡歡看繞不過去，頓了頓，點頭，笑了起來，“我當然也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員。”

        丞相臉色緩和下來，“這段時日我那傻孫兒一直參加各大宴會，殿下看看日子，既然確定了，就盡快找個媒公來丞相府提親。”

        嬴歡歡說出那句話，或者說從丞相問的第一句，就大致猜到了丞相的意圖，此時心里反倒有了一些塵埃落定的觀感。

        “好。”

        她心里不由得想起關于婁明韻的記憶，想起某些不為人知的行為，她不由得笑起來，如果真的非要有一個人，是他真的很不錯。

        最后丞相還是跟著去看了看新的大皇女府邸，工人干的不緊不慢，也沒有人催促，丞相看了看，沒說什么，離開了。

        都是手握大權的人，辦事干脆利落，幾天后休沐，嬴歡歡安排的媒公就上丞相府的門了。

        一路招招搖搖，還沒到丞相府，該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今天婁明韻一大早就起來了，梳洗、挑衣服，挑首飾，細致了又細致。明蘭不由勸道：“公子，丞相不是說了，今日只是媒公上門，大皇女不會來。”

        婁明韻臉上和眼神都帶著笑，面色好得仿佛在發光。

        他說：“不虧之前參加那么多宴會。”

        因為丞相和他說嬴歡歡來提親的原因是他在宮里留下的印象很好。丞相不想讓孫兒知道這件婚事是丞相府主動和嬴歡歡提的，她也相信，即使后來這個謊言被嬴歡歡知道，嬴歡歡也不會戳破。

        同朝這么長時間，她對于她的人品還是相信的。

        外面有小廝跑過來傳信，“公子，媒公剛剛上門了。”

        婁明韻猛地站起來，明蘭喊了他一聲，他才慢下來，一舉一動像是在外表現出來的優雅悅目，只有匆匆的腳步，泄露了他一絲急迫心情。

        明蘭匆忙跟上，把主子忘了的賞交給報信的人，然后囑咐了不要往外說，趕緊跑了。

        媒公是丞相親自接見的，媒公本來已經想好了承受丞相大人的威壓，結果見到真人，發現比想象的順利多了。丞相眼神平和，坐在上首，他并沒有感受到多大壓力。

        媒公嘴皮子一點都不打顫，對女方一頓夸獎，本來十分的實力今天發揮出了十二分，溢美之詞源源不絕，夸得天上有地下無。

        等他最后說出此行的目的，丞相點頭，“好。”

        媒公臉上笑開了花，盡是滿足，自從知道他這次替誰辦事，他就沒想過這事不成，畢竟他今天說的那些話，真是貨真價實的真心話。

        在他心里，太女殿下就是那么好的人。

        媒公笑道：“那這就是說成了。”

        “嗯。”丞相回頭吩咐，“給賞銀。”

        一個沉甸甸的荷包遞到媒公手上，媒公感受到分量，笑得更加誠意十足，這種賞銀是媒公可以收的，算是沾沾喜氣。

        媒公又說了一些好聽話，丞相都應了，媒公出門的時候還不可思議地想著丞相這么大的官，居然也知道農家人地里的事，一句句都能接的上來。

        媒公走后，丞相：“出來吧。”

        婁明韻踏著小碎步，慢慢悠悠地從后面走來，低著頭不看丞相，但是也能看到他臉上隱隱地笑容。

        丞相：“從頭看到尾，放心了吧？放心了就快回去，被人知道了像什么話，媒公上門，男子居然在后面偷聽！”

        婁明韻眉眼彎彎，“我自己的人生大事，我為什么不能看呢，她們的想法才不對。”

        丞相不和他爭辯，擺擺手，“媒公上門確定了，下一步應該就是賜婚圣旨了，你這段時間就好好在家待著，少出門。”

        想了想，看著孫兒單純的樣子，丞相撇過頭，“別聽那些婚前不聯系的話。真正成親還有一段時間，你和她多多聯系一下……見面也行，提前和我說，我不在就和管家說。要是發現她有什么不對，你就和我說。”

        婁明韻回到自己院子才反應過來奶奶說的不對是什么意思。

        秀美如玉的臉頓時充血，本來高山雪蓮般晶瑩透徹的玉人，仿佛一下子有了實感，平添一絲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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