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轉向前方高臺上的神像，神像其實就是普遍意義上的神像，一副普通的神像模樣，肥頭大耳，只能看出性別是男性，完全無法靠這副面孔來認人。

        下一瞬間，這幅神像的面孔，在她的目光注視下，忽然變了模樣。

        模樣成為了一個氣質有些陰郁的英俊男子。

        他眼皮微抬，嬴歡歡忽然覺得，他看到了她，正在和她對視。

        但是看神廟下的信徒的模樣，明顯并沒有發現神像這種變化。這就意味著，要么這件事并不是在過去發生的，而是就發生在現在。

        這個想法著實令人恐懼。

        直面神靈。

        即使她之前也一直使用亡靈魔法，并且從圖書館的各種古籍中知道，這個世界大約是有神的。但是他從來沒見過就沒有一種具體的感受，此刻真實的面對死亡之神。

        在他的目光下，她感覺到她的骨頭在顫栗，血管里的血液好像是在沸騰，嘟嘟地在冒氣泡。

        面對他的目光，她幾乎想要跪下。

        她艱難抵制住了這種仿佛是本能的沖動。

        但是他能感覺到這股壓力并不是他主動想對她施加的，而是神靈本身具有的神性，她此時體內都是亡靈元素，面對亡靈系的死亡之神，她體內的亡靈元素都在對自己的神靈表示臣服。

        神像：“后來者，歡迎你的到來。”

        然后這片天地仿佛都在為他的聲音作回應，嬴歡歡仿佛感受到身邊的空氣里那種不勝歡喜的味道。

        仿佛被留在家中的寵物，等了許久，終于聽到了主人的聲音，等到了主人的歸來。

        空氣里響起他的回聲。

        嬴歡歡能感受到，空氣里的亡靈元素正像大海洶涌的流向他。

        似乎是感受到這片天地的動蕩，他忽然說，語氣無奈又似乎帶著寵溺，“別鬧！”

        仿佛是回應，回聲消失了。

        他又繼續看向嬴歡歡，說：“在你到達這里的時候，想來我已經消失了。”

        嬴歡歡點頭，“是，大陸上據傳說已經數千年沒有聽到過死亡之神的消息了，亡靈系魔法師許久沒有得到過死亡之神的回應。”

        “啊，”他發出嘆息，“已經過去很久了嗎？”

        “據我看到的資料，距上一次死亡之神回應信徒，已經過去一萬多年了。”

        “原來過去了這么久，”他又說，“備選神靈出現的就是困難。”

        嬴歡歡發出疑問：“備選神靈？”

        “就是所謂的s級天賦魔法師，萬年都不可能出現一個。每一次出現，必然是天地發生了大變化，要么是世界危機，要么是神靈缺位。”

        “你怎么連這都不知道？”這是最基本的知識。

        嬴歡歡回答：“現在亡靈系很多魔法書都消失不見了，包括這些在你看來很普通的知識，我如今就在帝國第一魔法學院，圖書館里的書籍浩如煙海，但是亡靈系的知識很少。”

        神像的眉頭皺起，“現在居然變成了這樣。”他沒有再繼續往下說，轉而道。

        “現如今我已經消失了，世間八大神靈，死亡之神現在缺位。你既然能夠來到這里，并且看到我，應該是這片天地選中的下一任死亡之神了。”

        “我現在只是寄居在一個石像身體內，無法再隨身攜帶神格，現在神格被我放在一處空間秘境中，我送你過去，你自己去拿吧。”

        嬴歡歡身前的空氣像一塊布料，上面出現明顯的褶皺。

        她倏地出現在一個木制兩層小樓面前。

        忽然，她腳邊竄過去一個東西。

        “喵。”

        聲音響在她身后。

        嬴歡歡回頭看了看，它是一只黑色的貓，渾身毛發黝黑發亮，兩顆綠色的眼珠子，閃爍著幽亮的光澤。

        剛才就是它驟然竄從她腳邊竄過去，現在卻不知為何停了下來，回頭，兩只眼睛定定的看著她。

        這只貓按照人的眼光，其實應該算不上好看，身上包括眼睛的顏色，都過分陰森了些。

        但是嬴歡歡看到它的第一眼，居然覺得它有點可愛。

        喜歡就做。她原地蹲下來，面對它，伸出一只手對它勾了勾，“過來。”

        黑貓歪了歪頭，看著她。

        嬴歡歡耐心等待著它的反應。

        黑貓驟然朝她跑過來，嬴歡歡嘴角剛剛勾起，黑貓爬到她手臂上，爪子驟然伸出，把她手臂上的小蛇給扒拉了下來。

        或許是死亡危機預警，本來已經昏迷的小蛇此時居然睜開了眼。

        就發現自己在一只貓的爪子底下。

        條件反射，他就要一口咬上去。

        卻被抓住了七寸，嬴歡歡：“好了，別玩了。”

        “來這里我有正經事。”

        黑貓此時順著她的手臂，爬到了她的右側肩膀上，懶懶地伸了個懶腰，高傲地看著地上的小蛇。

        小蛇：“……”

        它要氣死了。

        剛剛明顯是黑貓欺負它，她不為它做主就罷了，居然還不讓它反抗。

        黑貓在嬴歡歡眼里，是她的寵物，小蛇卻只是她數量上億的契約生物之一。

        孰輕孰重，誰更加受寵，一目了然。

        她摸了摸小蛇的三角頭，然后伸手把它卷起來，再次盤到手腕上，像是一個紅色的手鐲。

        進入小樓，里面確實空蕩蕩的，孤零零的木頭桌椅，放在地上，仿佛只是一個擺設，從來沒用過。

        一點點的搜尋過整個兩層小樓。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肩膀上的黑貓身上。

        難不成它就是神格？

        她剛剛生出這個懷疑，黑貓驟然化作一道虛影，消失在她的肩膀上。

        然后她感到鎖骨上一陣灼熱。

        她用精神力去看，看到她的鎖骨上，出現了一個像是紋身的東西。

        形狀就是一只黑貓。

        小蛇本來一直盯著黑貓的動靜，蠢蠢欲動，想要找機會咬它一口。

        此刻看到黑貓突然消失，三角眼迷茫地看著她的右側肩膀。

        貓呢？

        然后它就感受到它纏得人身上驀地出現了一股恐怖的威壓。

        之前他的實力也斗不過他。但是現在，面對她，它感覺，她是不可戰勝的！

        仿佛她忽然變成了一個生靈不可接近，不可逼視的恐怖存在。

        幺幺零也害怕地縮在一角，直接設置了隱形程序，躲在嬴歡歡的精神世界一角，瑟瑟發抖。

        嬴歡歡此時已經無暇顧及它，他們僅僅是感受到了一點溢出的威壓，但是她是真切被這個恐怖存在降臨在了體內。

        她的感受比它們深刻億萬倍。

        幾乎只是一個瞬間，她的身上皮膚就開始崩裂，血液流出。

        沒過半分鐘，她仿佛渾身上下經受了千刀萬剮的刑罰，身上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

        她幾乎變成了一灘肉泥，倒在了地上。

        嬴歡歡好幾次感到自己一時瀕臨崩潰，仿佛下一秒就會死去，但是下一刻鎖骨上的紋身就會爆發出一陣熱流，又把她的意識從消亡的邊緣拉了回來。

        幺幺零如果有心，此刻就高高地懸在半空，宛如深夜高空遮目走鋼索。

        不確定下一刻是不是就是萬丈懸崖。

        它沒想到她居然被神格選中了。

        她的身體本來是系統幫忙塑造，并且它知道嬴歡歡一直有意識地鍛煉體質。此刻卻在神格的錘煉下，不斷地裂解又重組。

        直到她的骨頭隱約散發出金黃色的光芒，上面好像布滿了一種神秘的紋路。

        小蛇早已經遠遠地逃開了。

        它不敢接近她，她身上的壓力太大。

        但是由于自己被契約，她若是死了，它也會跟著死。眼睛一動不動地緊緊盯著她，看著她的反應。

        神迷的金色骨骼剛剛出現，它的眼睛就流出兩道血淚，它趕緊避開，不再看她。

        它的傳承記憶里有幾句相關的描寫，但是那是描寫的什么，這怎么可能？

        它并不敢相信，但是當看到嬴歡歡的身體愈合速度變慢，血肉模糊，淡金色骨骼還在不斷出現裂紋，從裂紋的縫隙中能看到里面更深的金色。

        愈合速度已經比不上裂解速度了。

        它咬了咬牙，迅速滑到她面前。眼睛一直在流著血淚，用自己的血液，涂到她的傷口上。

        嬴歡歡的骨骼和血肉再次加速愈合。

        數不清多少次的意識恍惚，這個過程終于結束。

        精神還在痛著，她卻已經感受到了身體的強大。

        她輕輕動了一下手指，她感覺這只手指，如果碰在一顆大石頭上，能輕易把石頭碾成粉末。

        這是一種仿佛巍峨高山，在他面前，似乎也可以一拳擊穿的強大感受。

        甚至都不用她花費多大的力氣。

        —這是神體。

        她莫名有這個感受。

        她現在只有神體和神格，卻沒有神力。但是，她知道如果擁有神力，成為真正的死亡之神。

        在神格與她綁定的一瞬間，她就知道這是死亡之神格。

        她現在算是半神。

        “你回來了。”神像說，他剛想問得到神格認可了嗎，忽然察覺到她身上的力量，話語戛然而止。

        “……你已經綁定了神格？”

        怎么會這么快，他還記得他曾經成神的時候，可是費了老大努力才獲得神格的認可，然后又當了數千年的圣魔導師，擁有了半神的實力，卻遲遲無法真正擁有神格，成為死亡之神。

        但是他現在卻是把最后受困前數千年的過程先完成了，接下來就只剩下提高魔法等級。

        神像羨慕極了。

        最難的已經完成，提高魔法等級而已，這多簡單。

        對s級天賦來說，本身提高魔法等級相對于其他魔法師來說，就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她現在還有了神體，即便是大魔導師級別的亡靈生物，她也能憑借著身體扛一扛。

        神像酸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嬴歡歡嗯了一聲，然后就等著神像還有什么囑托。

        畢竟他曾經是忽然消失的，可能還有什么話想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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