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榮臉龐白皙，鼻梁挺直，纖長的手指翻動書頁，坐在山石上讀書，看上去一派清秀像。

        皇帝站在他身后半晌，楚榮仍舊低頭讀書，時而合書默背，沒有絲毫發(fā)現(xiàn)，如此刻苦，令楚穆安感到十分欣慰。

        等了片刻，天色漸暗，紅云如霞，楚穆安站在落日熔金的夕陽光線里，忽然開口：“書中的《周記》五卷可否背完了？”

        楚榮聽見楚穆安聲音，嚇得從山石上猛地起身，書卷都不慎掉落在地，他看一眼楚穆安，緊張地吞咽一口口水，連忙彎腰撿起，將書卷捏在身側(cè)，挺直脊梁道：“兒臣背完了。”

        楚穆安伸手接過書冊，隨意翻看幾頁，發(fā)現(xiàn)這一卷書的確已經(jīng)被翻得黃舊，想來楚榮平時沒少用功。于是略一思忖，從中抽查幾段，楚榮果然不負所望，對文本內(nèi)容十分相熟，幾乎倒背如流。

        楚穆安又問：“方才你背的是《魏記》的內(nèi)容，看來《資治通鑒》自學(xué)了不少。朕沒記錯的話，《魏記》此卷，太師還沒有教到。”

        楚榮年紀尚小，三歲開蒙，至今不過六年時間，但站起來時身量不算很低，姿態(tài)氣勢如山中青松，頗有文雅之風(fēng)。

        楚榮看向楚穆安，眸子里帶著微光，他點點頭，回答說：“宋神宗說“鑒于往事，有資于治道”，兒臣深以為然，因此讀《資治通鑒》，是希望了解往事興衰、歷史浮沉，領(lǐng)悟借鑒之，將來做一名對大凌有用的臣民。”

        這話叫人聽得十分受用，楚穆安不禁想到，皇后平日總想著法子展示楚榮才學(xué)，自是為了標榜自己功勞，或許也有覬覦太子位之心。不過楚榮倒將自己位置擺得很正，若是除太子之外，所有皇子都能以人臣身份侍君，少些勾心斗角兄弟鬩墻，那便能天下太平了。

        沒受皇后影響，楚榮還是個好孩子，楚穆安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腦袋，鼓勵說：“榮兒說得對，過幾日朕閑些了，抽空去皇后宮里看看你。”

        說罷，因為還有事，楚穆安就先行離開了。

        皇帝走后，楚榮站在原地，遠遠地看著楚穆安的身影，在皇帝看不見的地方，放在腿側(cè)的手，漸漸攥成了拳。

        半晌，他終于松懈了勁力，目光有些散亂，重新坐回了山石。

        心有不甘，卻也無能為力，除了將注意力都放在學(xué)業(yè)上，他不知道該做些什么改變目前的現(xiàn)狀。

        何況楚榮并不愿意回到皇后宮中，母后總有那樣多的理由說服自己去爭去搶。他不是不知道，可現(xiàn)在時機不成熟，總施加這些壓力，只會讓他不斷懷疑自己，否認自己，生出自暴自棄的心思。

        楚榮越想面色越蒼白，母后管理得密不透風(fēng)，逼得自己喘不過氣來。他只能忙里偷閑，到皇后宮外走一走，哪怕是坐在這山石上什么也不做，只要能遠離她，就能舒緩憋蓄良久的郁悶情緒。

        自楚穆安走后，楚榮就沒有心思再去背書了，他將書冊放在山石上，就這么腦袋放空地待了好一會兒，看著天色越來越暗，微微嘆出一口氣。

        再不情愿，他也只能回到皇后宮中，不能再在外面逗留，否則皇后定要遣大批侍衛(wèi)出來尋找，鬧出滿宮風(fēng)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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