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到打擊的小家伙會是什么模樣？驚恐萬狀、不敢置信，還是直接崩潰呢？

        在魂體的世界里，一切情緒都會得到最直接的展現。曙瑤說完這話，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湊上前去，想要一窺秦云溪的情狀。

        少年沒有動，任她打量。

        出乎她的意料，秦云溪既沒有表現出驚恐與震撼，也沒有半點怨憤的感覺。他神情平靜，是海面之下暗流激涌的那種平靜，但這暗流也不是對著“閻昭是魔尊”這件事，而是沖著她——曙瑤其人而來的。

        難道是她說得還不夠清楚？曙瑤試探著，想再加把火：“小秦你沒聽清嗎，我說你師父是……”

        劍光凜凜，貼著她的脖頸劃過去。秦云溪說出手就出手，根本沒給曙瑤反應的時間，幸而她躲得快，這才沒直接從破相變成死人。雖然……這地方是她造出來的魂體幻境，稍稍死一下也不會出大事兒，但疼還是一樣的疼。

        看來這少年是聽清了的，可他仍是那副平靜無波的模樣。他的劍已拔了出來，向著曙瑤，劍光凜然，殺意也凜凜，出招時毫無保留——像是要叫曙瑤當場斃命一樣。

        離了閻昭，那雙灰眼睛不再是明鏡淺淡的模樣，配著一張冷臉，是冰封千里、狼性畢露。

        他道：“那又如何？”

        不驚訝是真的，敵意也是真的。曙瑤又看他一刻，恍然了：“哈，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這可就稀奇了，一個拿著救世之劍的修仙者，居然是心知肚明地跟著魔頭修行。曙瑤興致上來了，但依舊不愿離他太近，只遠遠地講話，明明白白地提防著他：“人魔一向不兩立，你認了這么一個師父，真是不怕死呀。喂，要是我現在就去陰陽盤另一頭，告訴你那兩個小伙伴你師父的身份，你待如何？”

        要如何呢？若是要出言回答，秦云溪或許會又說一句：“那又如何？”

        然而他此刻并沒什么想說的，只覺得有些疲累。師父去哪里了呢？這魔好像是不會回答的，她只關心自己的反應，或許對魔而言，人人都是尋樂子的玩物而已。但……

        師父不是。

        其實他早有感覺，閻昭并不是什么正派人士：她說起人，并沒什么談論同族的感覺，行事之間也不像話本中的那些劍仙豪俠，倒像是什么叫人又愛又恨的妖女。

        是啊，“妖女”，認識她之后秦云溪才知道。為何故事中總有人心甘情愿地上當，做出好些蠢笨的事情——原來不是識人不清，只是心之所向無可抵擋而已。

        想著想著，就想起了許多往事。

        閻昭其實也沒怎么認真遮掩，蔫壞的性子和古怪的行事早都懟在秦云溪眼前了：她能聽見人無法聽見的魔音，認得出許多魔界的生物；她戰斗起來大開大合，從不顧及周圍；當時拿到了魔簫，她不僅不給魚盈盈的師父，還掏出一根田米棒子來糊弄人家；到了幻境中，她又正大光明地把魔簫取出來用，那姿態，熟稔得很，一看便知她是洞簫真正的主人……

        反正，她不論做什么，都是根本沒在避著他的。

        秦云溪想：這樣算不算一種無言的默契？

        好家伙，人家在這里挑撥離間，他在這兒自己尋摸，居然還尋摸出一絲甜蜜的感覺。如是一來，他不僅沒叫人家得逞，還隱約有種“我與師父感情漸深”的感覺。曙瑤只見得這少年橫劍對著她，過了一陣子，居然露出笑意來。

        真是挺怪挺嚇人的。

        受不了了，曙瑤想唐誠了，心想：還是快些將這人送走好了。

        她開口打斷少年的神游，道：“你師父先回去了，等你出去，馬上就能見著她�！�

        這話果真有效，秦云溪側過劍鋒，沒再指著曙瑤，像只暫且收住獠牙的小狼。

        看了這么長一場故事，只須挑出三個錯處。秦云溪本有許多事兒想說，也想了許多話要講，但此時急著出去，于是也說得言簡意賅了：“你一不該擅猜人心，二不該罔顧人命，三不該瞞天過海。”

        他說完了。

        曙瑤：……

        總感覺還差點什么，而且這幾個詞兒，好像有些難對號入座啊？這么多年了，她做了什么事兒，其實也記不大清了。雖則在幻境中輪回了好幾次，但她自己是沒有仔細看過的——只有她與唐誠時，她是一直在與他斗來斗去，顧不上看；等閻昭和秦云溪來了，她將記憶全盤交出，按理說總能好好回顧了吧，可是……

        她光顧著看這一對奇怪的師徒了。

        要就這么放過他么？曙瑤有點不甘心，誰知她剛剛作出沉吟的模樣，明虹的光就又晃到眼前了。這光似威脅似脅迫，和少年冷冷的神情并在一處，好像在問：你還在磨蹭什么？

        曙瑤：……

        罷了罷了，她道：“算你答對一條好了。你可以從我這兒取走一樣東西。”

        秦云溪就道：“我要你的身子�！�

        這話說得太直太白，簡直要把人的想法都帶歪了。然而還請各位看官千萬別誤會，此時秦云溪腦子里盡是仙者大選上與閻昭聊過的話——師父想要幻曙的身軀，那他就幫她討來。

        曙瑤倒也沒誤會，可惜這東西她也給不出，遂搖搖頭，道：“換一個，早爛完了。”

        秦云溪：……

        也是啊，又中了蛟毒，又在毫無靈氣的地方擺了這么多年，沒爛才是奇怪。

        他轉念一想，重新選好：“那我要一個回答�！�

        要一個回答？不知這小孩兒是想問什么，跟他那師父有關嗎？曙瑤湊上前：“你問。”

        唔，近看起來，這孩子臉上居然閃過一絲繾綣的柔和，可惜這份溫柔轉瞬即逝，和她一對上眼，就又成了冰封的雪山、鋒利的尖刀。就聽秦云溪冷聲道：“你是如何進入許瑤的身子的？若是我想給他人做一副身軀，該怎樣做？”

        這個問題……

        曙瑤眼睛微瞪，很快地，笑起來。這算什么呀？他好端端一個仙君，哪兒用得上什么旁的身軀，一聽便知又是為了閻昭問的。可我們魔族尊貴的昭殿下怎會用得著他來想法子？她笑得停不下來，道：“再換一個吧，我這法子，你師父用不上�！�

        秦云溪：……

        他沉默片刻，道：“送我出去吧�！�

        嗯？這就沒有了？曙瑤艱難地止住笑，心道：你不要，我還偏要送了。

        送什么好呢，她心念急轉，想到了。于是也不管秦云溪一心要走，她一揚手，掀起水幕——這水幕秦云溪看了好幾年，當時便知不好，可惜魂體的世界就這么丁點兒大，是根本不夠閃躲的。

        水流沖刷而下，耳邊傳來曙瑤的聲音：“不必客氣，我送你一份大禮！”

        秦云溪：……

        他和水好像有什么過不去的冤仇，被其拍暈過去，竟然還覺得那感覺有些熟悉。

        ——————

        【主角成長積分：+3000�！�

        【積分兌換防護罩：主角成長積分-50。】

        【主角成長積分：+5000�！�

        【完成特殊任務：魂力的突破。主角成長積分+10000。】

        【正在使用周邊探查功能……開啟成功，主角成長積分-200。】

        ……

        什么聲音？

        加來減去的，是要做什么？

        好像天和地都歪斜了，閻昭睜開眼一看，對上的居然是好大一片幽幽的藍光。云在歪著飛、風在斜著吹，不像是什么正常的地方。在這種環境里，她剛一醒來，就覺得頭痛。

        她的身子似乎沒擺正，從脖頸到后背都是又疼有麻，腰間有什么東西，一直在拉拉扯扯，更是鬧得她腰疼。

        怪難受的，閻昭不自覺地哼了一聲，想起身。

        她本意是哼這一聲吐一下郁氣，想不到聲音剛出，就觸動了什么東西的開關一般。腰上那種拉扯不止的感覺更加鮮明，而且不止是在扯動，現在竟還撞起來了。她也不是一把老骨頭，但仍覺得不舒服，于是趕忙一個翻身——

        “嘎吱”一聲長響，天地回正了。

        閻昭也完全清醒過來，原來自己已經回到了玉佩中。她走前是躺在搖椅上的，走后不知是發生了什么，居然連人帶椅都翻在了地上，腰間作怪的東西不必看，想想都知道：肯定是系統。

        她低頭一看，咦，首先映入眼簾的居然是一雙長腿。奇了，她魂體受損，本來是逆著年齡長成了一副少女的模樣來著，這腿卻有點兒像她還是魔尊時的狀態。

        不過閻昭根本沒時間細看，周圍的加加減減還在繼續，而被她拴在腰上的系統——

        珠鏈鏗鏘作響，猛地繃緊。

        一個小黑球直接糊在閻昭的臉上：“嗚嗚嗚嗚昭昭——你可算回來了！”

        閻昭：……

        這是什么情況？

        她把系統從自個兒臉上抓下來，捏在手心里。這小家伙意外地乖，似乎知道自己犯了打人打臉的大忌，完全沒有掙扎。只睜著一對蛋花眼，可憐巴巴地注視著閻昭。

        對閻昭而言，確實是多年不見了�，F在看系統這副表情，新鮮感更甚，于是她笑一笑，決定不計較它的過錯：“怎么了？你哭什么。”

        蛋花變成大蛋花，而后開始旋轉、顫動。系統的聲音也顫顫的：“昭昭，你突然不見了，而且主角也沒有響應，他、他他他，他好像魂沒了……”

        閻昭：……

        “我們確實是靈魂離體，去了別的地方。”

        她實話實說，卻好像壓根兒沒能安慰到系統，小黑球淚如泉涌，渾身都在顫：“可是你回來了，他還沒有！而且、而且——”

        一塊屏幕飛到閻昭面前，她看一眼，哦，是秦云溪的狀態欄。

        再看一眼，閻昭發現了不對。

        “高燒、昏迷……后面這堆是什么？”

        在兩個負面狀態之后，還有第三個�？墒情愓芽戳税胩�，始終看不懂這寫的是什么。倘若放個與系統同時代的人過去，他看了這東西，就會說——

        “這是亂碼，”系統哭得嗚咽不止，“主角，主角他……”

        “bu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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