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壹同宋銘呈婚后的第一個新年準備在臨北宋家老宅過。

        不過,  回臨北之前，杜梅給她打了電話，想跟她一起坐坐,  吃頓飯。

        就她們母女兩人。

        她同意了。

        兩人去了一家面館,  不大,  但是很干凈，在頤和佳苑拐出去的一條中街上，不難找，算是一條小吃街,  大大小小的飯館很多。杜梅問杜壹想不想吃面,  杜壹說都行,  于是兩人走了一段路,  就看到了這里。

        兩人進店找了個干凈的位置坐下,  老板過來先給上了一壺水,  杜壹招呼點了兩份面,  又點了一份涼菜,  配著面一起吃。

        都點好了，去倒水,  第一杯,  她推給了杜梅,  然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兩碗面上的也很快，不消片刻，就端了上來，杜壹抽了一旁的消毒筷，遞給杜梅一雙。

        然后說：“媽，我跟銘呈商量著過年，回去臨北。”

        “回去吧,  回去行，過年還是在老家過的好，有年味。”杜梅挑了一根面條來吃，吃了半截欲言又止的，“一一”

        “媽，”杜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快速的打斷了她，“先吃面吧，一會坨了就不好吃了。”

        “行，先吃面。”

        杜梅也是已經快五十的人，發底新長出的一截頭發，花白更多，她染發染的勤快，很少人知道她有那么多的白頭發。

        面吃到半截，杜壹從包里掏出一個小盒子，然后放到桌上推到杜梅跟前說：“這是我們那次出去玩帶回來的禮物，一直沒機會給你。”她只買了杜梅的，至于杜梅家里其他的人，她沒有買，也沒打算送。也不想送。

        杜梅也沒著急打開看，醞釀了半天，終于開了口，“一一，那天晚上我跟你陳叔叔在飯館的談話不過是隨口一說，你不要放在心上，媽知道你受過不少委屈，媽心里也不好受。”

        這句話似曾相識。

        她去她們家，陳曉茜無理取鬧說她把她的玩偶弄壞了，然后大哭大鬧，之后杜梅跟她說她不過是個小孩子，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前一件事，她可以不一般見識，但是之后的這件事，她一時半會，消解不了。也大概，永遠不會消解。

        成年人需要遷就和迎合的東西果真復雜，小時候不開心苦了可以哭，長大了連哭的資格都沒有。甚至痛苦都能當個玩笑一笑而過。

        “媽，都過去了，別提了，吃飯吧。”杜壹抄了一口面條吸溜了一口。

        杜梅想說，也不知道再怎么繼續往下說。她不會傻到在女兒面前提陳偉民，說他手斷了，大概這輩子那只手是廢了。惡有惡報，善有善終。

        年輕的時候她帶著杜壹過活太累了，的確試圖想將她送人。但是杜壹懂事，事情少。之后隨著杜壹的長大，沒那么累，也沒有合適的時機，這件事就放下了。她瞞著她，從來沒提過，是事情沒板上釘釘，還害怕她有一天提起會惱她。

        兩人一頓飯吃了將近一個小時。

        之后話也不多，杜壹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她推門進去，沒想到宋銘呈在家，還來了客人。

        她再仔細一看，原來是劉叔。

        “劉叔？”

        劉叔原本在沙發里坐著，背對著，聽到這邊門的動靜方才起了身，“一一回來了，我過來陪你爸爸辦件事，順道拐到這里來，這不要過年了，問下你們有沒有要帶回去的東西，我們可以先提前給你們捎帶些。”

        “還有把這只貓先帶走吧！”宋銘呈手上拿著一份資料，從里邊的書房走了出來，沖劉叔說：“別的我們自己來就行。”然后又將手中的資料遞給劉叔說：“這是我爸要的東西，你們等下是要直接回臨北么？”

        劉叔將資料接過，應著：“對，我等下接上你爸，我們直接就走了，你們看有什么需要我帶的整理一下，就只有貓嗎？”

        “嗯，只有貓。”宋銘呈說著往陽臺方向去，杜壹跟了過去，橙橙的“房子”她放到陽臺里邊的柜子里了，她怕他找不見。

        杜壹邊翻東西邊問他：“干嘛非先把橙橙送走？我們回去也帶不了多少東西，帶一只貓還是很輕松的。”

        宋銘呈蹲在那取了點貓糧喂它，橙橙喵喵喵的吃一口抬眼看一眼它面前這個男人，貌似怎么就良心發現，舍得喂它吃次飯了。一般情況下都是杜壹在喂它，宋銘呈沒怎么上過心。

        宋銘呈沒接杜壹的話茬，杜壹找到包包遞給他，他掐著剛吃了兩口貓糧的橙橙就丟進了包里，隔著透明的地方只彈出來個頭。

        拉鏈一拉，然后提著就過去了客廳，老劉在那里等著。

        老劉接過橙橙，剛巧宋成國給來了電話，他接起后應了幾聲就準備走。沖宋銘呈杜壹招呼說：“那個銘呈一一，那我就帶橙橙先走了。”

        “好的劉叔，您忙。”

        “好。”

        送走了劉叔，宋銘呈打眼看著杜壹盯著不放。

        杜壹摸了把臉問：“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沒事，就看著你臉色不太正常，剛干什么去了？”

        “杜梅來了，我陪她吃了個飯。你挺忙的，就沒喊你。”

        “嗯。”宋銘呈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

        “”一個嗯字讓杜壹聽出來點陰陽怪氣。

        其實宋銘呈早看出來了她跟杜梅之間的那點別扭，但她們母女之間的事情，他不好插嘴，如非必要他是不會過問的。

        之后單位放假，宋銘呈放假早，杜壹就晚了兩天。

        他們是除夕的前一晚回的臨北。

        下著雪，路不太好，一路上接了好幾通梁婕妤的電話，讓他們路上慢點，雪天路滑。擔心的不行。

        冒雪總算到了家，誰知道那么晚了，還留有飯。

        杜壹宋銘呈在廚房門外跺了兩腳雪，然后應著梁婕妤李嫂的招呼進了屋，屋里熱氣騰騰的很暖和。

        宋銘呈：“這么晚了，你們也沒睡？”

        李嫂接話：“你們說回來，我們哪里會睡得著。最近幾天雪還這么大，新聞都報道了好幾通交通事故了。”

        梁婕妤戳了李嫂一下，不想她說這個，“沒事，回來就好。我燉了湯，先喝點熱熱身。”

        李嫂：“我來給他們盛。”

        宋銘呈將杜壹圈在脖子里的圍巾一圈一圈繞開抓著丟在了紅實木椅子的靠背上，然后推了她腰一把，讓她往桌邊坐，等著吃就行。

        他還在松解外套，但是杜壹沒坐，他們一個個都忙著，就她自己坐過去算什么回事？

        “媽她們都吃過了，就等著我們呢，你坐過去趕緊吃，剛不是說餓了么？”

        杜壹拿手戳了他一下，宋銘呈笑，“杜一一，這是自己家。”雖然不經常回來，倒也沒必要這么見外。

        梁婕妤跟正在盛湯的李嫂相視一笑，梁婕妤打了個哈欠說：“行了，你們喝吧，我困了，睡去了。”

        人到家她就心安了。

        之后李嫂也找了個借口走了。

        留兩人安安靜靜吃飯。

        正吃著喵喵兩聲從門縫里鉆進來一顆毛絨絨的小腦袋，撲棱了兩下腦袋，將落在頭頂的那點雪花抖落掉，脖頸里還帶了個翡翠色的鈴鐺，不過是裝飾，并不響。

        “橙橙？”杜壹看過去嘴角裂開，捏了一點蒸糕的碎末放到手心，將手放低，喊它過來：“要吃這個嗎？”

        杜壹是標準的親媽選手，橙橙跟她親近比同旁人要多，從門縫里擰著身子進到屋里，四只小短腿啪嗒啪嗒踩在了地板上。幾只貓爪子印下的梅花瓣，帶著泥水，就那樣留在了地板上，一路跑到了杜壹放低手的位置，然后又抖了抖腦袋，瞄了兩聲后低頭在她的手掌心里覓食。

        宋銘呈撇過去兩眼，繼續喝自己的湯，順便給杜壹碗里加了塊肉。然后說：“你先吃，等下涼了就不好喝了。”他可沒忘前段時間在忘川的家里，一次他跟杜一一在浴室，濕淋淋的雨灑澆在彼此不著寸縷的身上，他固著人在身前蓄勢待發，而它突然就濕淋淋從旁邊柜子里咣當一聲鉆出來打攪了他們好事的那次。

        可能杜一一的嚶嚀低泣刺激到了它，護主心切似的還跑過去撓他的赤腳。

        真的很容易讓人產生生理陰影。

        不然也不會想著早早的先把它給送回來。

        杜壹看見橙橙心情似乎又好上一個臺階，笑著看過去宋銘呈一眼，像是沒聽到他剛剛的話，“你看，它吃東西像個老婆婆。”

        宋銘呈：“”

        宋銘呈內心暗自非議，豈止吃東西像個老人，體態也差不多了，他剛抱回來那會兒雖然說不瘦，但也稱不上胖。如今圓滾滾的，跟個發福脹氣的球一樣，像是早早步入了發福的中年階段，誰能想它還小著呢。懶得估計老鼠在它眼前遛彎都不見得認識。

        作為一只貓的悲哀莫過于，數典忘祖，基本是廢了。

        當然了，這是宋銘呈心里想的。

        杜壹全然不這么認為，她覺得就是要寵著，她還挺喜歡貓的。養的肥肥的才好。

        橙橙吃完了她手里的糕點，搖著尾巴心滿意足的樣子，然后挪著小短腿蹭到了杜壹腳邊，然后就蹲臥在那，半瞇起眼。

        按照宋銘呈內心的想法就是，類似養老。

        然后看它挨杜壹腳邊太近了，禁不住在桌腿下面伸腳過去踢了一下，它喵嗚的往旁邊挪了挪。

        外邊下著雪，屋內爐子邊熱氣騰騰的，兩人一只貓圍坐在旁邊。濃郁的白色湯汁杜壹喝了一碗，又喝了一碗，有點喝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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