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宋小小軟軟的一團窩在嬰兒床里邊睡,一直睡。

        梁婕妤跟杜梅結伴一起出去超市買日用品去了。獨獨留了宋銘呈照看床上躺著的一、二。

        “昨天剛生下來哭的那么厲害，現在就只剩睡了。這么能睡？”宋銘呈目光從嬰兒床上收回，轉而看過身邊半躺著的杜壹,意思是，是不是像你？

        “小孩子剛出生都是這樣的,我查了手機，說是睡覺時長一天會保持二十多個小時。也就是說除了吃,就是睡。”這話沒毛病。然后杜壹眼神往嬰兒床那邊偏了偏問：“老公，你能不能把床推過來，讓我近點看看？”

        因為她此刻身子太虛，孩子生下來后她都還沒抱過，都這么看著。而且也不知道誰把床還推遠了，兒子的小臉都快看不見了。

        “嗯,好。”宋銘呈從跟她躺在一起的位置起身,然后過去將嬰兒床推了過來。

        這一推不要緊,睡夢中的小小宋直接眉頭皺了起來，雖然閉著眼睛嘴巴卻是向下彎著,這是要哭的節奏。

        “他該不會是餓了吧？”宋銘呈大手有點無處安放的盯著嬰兒床里的小東西,杵在那,偏過臉問杜壹。

        “不會，他剛沒吃過多久。可能是你推床的時候他感受到了。”杜壹伸手過去給掖了掖遮在他身上的小毛絨包被。接著小家伙像是得到了安撫,眉頭也不再皺,又睡了。

        宋銘呈看小小宋因為杜壹摸了那么一下而變得安靜，禁不住挑了挑眉。

        然后問她：“這回能看清了？”

        “嗯。”

        宋銘呈干脆拉了旁邊一張椅子過來坐在了嬰兒床的旁邊,兩手臂搭在床圍上，盯著小人看了好一瞬，然后笑出聲：“這么小一只,幾斤來著？”

        “七斤六兩，”杜壹記得很清楚，當時在產房，醫生特意告訴她的，孩子七斤六兩，是個胖小子。“不算小了。”

        “怪不得你還這么瘦，吃這么多都吃他身上了。”宋銘呈納悶。

        “我已經這么胖了好吧，”杜壹覺得他在拿反話戳她痛處，“我現在都不敢照鏡子，胖了十多斤，都沒法看了。”

        “是么？我看看，”宋銘呈看過她笑，目光順著她脖子往下淡看審視了一眼，“我怎么覺得還好。”

        其實杜壹胖的部分全在身上了，臉倒是還是那么小小一個。

        “不好，我要減肥。”杜壹揪了揪衣領。

        宋銘呈瞇眼一股危險的看過人，說，“不減，就這樣。”

        “”這怎么還威脅上了？

        小小宋睡了小半天后醒了，這次是真醒了，宋銘呈想著伸手過去抱他出來，但是半天也不知道從哪里下手。

        可太小了，他兩只手直接可以完全掌控。

        他這么一發愣，直接把小小宋給著急哭了。

        炸著兩只手在半空中沒著沒落的招呼。

        “”

        “宋銘呈，我來吧”杜壹稍顯無語的看了人一眼。

        “你躺著吧，”說完這次干脆直接下手了，但是那架勢看著依舊別扭的不行，“我抱的動。”

        “”誰還不知道你抱的動？現在分明不是抱的動還是抱不動的問題好吧？

        宋銘呈把孩子抱出來之后，小小宋居然真的不哭了。原本惺忪哭的泛出淚花的小眼縫也給合了上去，又睡了。

        宋銘呈看了杜壹一眼皺眉，這才幾天，就給這小子的壞毛病給慣了出來？

        杜壹看見他那皺眉不滿，卻又被死死拿捏的樣子就想笑。

        “他喜歡你抱，你就多抱一會兒嘛。”杜壹話說的哄人似的。

        “嗯，那就多抱一會兒。”宋銘呈倒是很吃哄，應的也很爽快。

        小宋彥生下來后的第六天，在醫院里就迎來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叔叔阿姨們。

        杜壹單位的一眾人等首先扎堆的來了一個遍。

        塞紅包的塞紅包，給禮物的給禮物。

        董佳倩帶著小禮物，方大鐘沒帶，用手肘戳了她一下：“夠細心啊，怎么不提前招呼一聲，讓我也好準備個。”

        “怎么，方組長，你該不會是兩手空空吧？”董佳倩投給他一道鄙夷的目光。

        “怎么能說是兩手空空呢？”方大鐘用兩手指在她面前搓了搓，“我最實在了，帶了紅包的。”

        “切！我也準備了好吧。宋科兒子，我得好好巴結巴結。”

        “你包了多少？”方大鐘見董佳倩把紅包亮了出來，試圖去搶。

        “要你管。”董佳倩重新塞進了包包。

        “切！”

        兩人頭擠著頭探進旁邊的嬰兒床里：

        “哎喲喲，小宋彥，這是佳倩阿姨的紅包，來，抓緊緊——”

        小小宋偏偏這會兒精神頭還挺好，被逗著還裂開嘴沖人笑了起來。

        可太給面子了。

        方大鐘推了她一把，“得了吧你，”將自己的紅包放到旁邊的包被一角，“叔叔的紅包就放在這兒啦，我是你方叔叔，來，先認認臉。”

        董佳倩又一把將人給推開了。

        創投科技其他部門的人來的也不少，臉熟的，不熟的，叔叔阿姨們該來的都來了。

        整整三天的時間，沒能消停。

        至于宋銘呈單位的人，他直接給擋住了。說是滿月酒的時候一致請過來。畢竟杜壹身體需要好好恢復。

        然后消息這么一放出去，宋銘呈的電話算是接個沒完沒了起來，同學、親朋好友、叔叔阿姨、還有老宋單位里的人，在放出消息的短短兩天里，扎成了堆。

        宋銘呈立在醫院走廊盡頭的窗臺邊開始一一應：

        “是的伯父，男孩，對對。”

        “謝謝謝謝，會的會的。”

        掛完一通又來一通，是他同學，恭敬的口氣瞬間變了個樣：

        “沒有不通知你，你這不是知道了？”

        “改天團個局，少不了你的。”

        “你得了吧！”

        不知道對方說起了什么他勾著唇笑。

        電話一說就是小半天，接完電話回微信。

        之后兩個月后宋銘呈大擺筵席請大家喝了小小宋的滿月酒。之所以安排在兩個月后是因為那個時候杜壹身體也已經恢復個差不多，能出來跟著大家一起聚聚熱鬧熱鬧。

        同學同事也真的是不出所料的有夠鬧騰。

        時間飛快。

        小宋彥一家人輪流著看，宋成國整天笑的眼睛彎彎的。梁婕妤和李嫂一起更是將關于孩子的一切都安排的緊湊有序，一點沒讓杜壹操心。

        小孩子總能在不知不覺間長大，長開，剛滿一歲就已經能走了，而且走的還很穩。

        秉承男孩子要放養的規則，整個家里都是他的戰場，宋銘呈根本不帶管的。

        有時候跌倒了，他眼瞅著，也不去扶。旁邊忙別的的杜壹看不過去，會白他一眼，過去扶起來。

        宋銘呈伸手過去攔她，話說的有理有據：“這些是他需要克服的，克服過去，就是成長，學走路呢，難免的，你總不會一輩子都站在他的后邊。”

        他這么一句話讓她想到了“慈母多敗兒”，可他明明還這么小。

        “你忙別的，我來看他。”接著宋銘呈開始趕人，把人推走。

        “”

        之后湊了個整歲，宋彥的爺爺宋成國給找來了幾樣東西，一字擺開在書桌上。鋼筆，一塊玉，一本書，計算器，尺子，還有一張紙幣等等等，好幾樣東西擺在那里讓他抓，結果人都沒抓，反倒是抓著旁邊的一只碗揪著不放。

        宋成國不樂意了，這嚴肅著呢，老年人多少都迷信個一二，從書房里探出頭問：“誰把孩子碗放書房干什么？”

        這一聲吆喝杜壹宋銘呈還有梁婕妤都過去了，問怎么了。之后走進書房才知道這爺爺帶著孫子在干什么。

        小宋彥還抓著碗不放。

        “爸，碗好啊，金飯碗，多好的寓意。”宋銘呈旁邊抱臂立著，幫老爸紓解。

        “喲，也對呵！”宋成國開心了！“將門無犬子！呵呵呵呵呵呵呵——”

        半夜杜壹在臥室里睡前翻看了會手機，宋銘呈推門進來上了床，她看過人禁不住問：“你確定，碗就是金飯碗的寓意么？”那要飯的，面前不也有個碗。想到這里她內心呸呸呸了起來。

        宋銘呈沒想到她會在這里糾結這個。

        “你小時候抓到的是什么？”

        “想知道？”宋銘呈給她賣了個關子。

        “有點。”杜壹干脆丟下手機，然后側過身就看著他等答案。

        “我也不知道。”宋銘呈笑著，他是真不知道，誰會去記這個。說著拿自己的手機看。

        杜壹皺眉，這人，賣了一圈關子結果還不知道。“你說，如果我們來世投胎窮的叮當響怎么辦？”

        宋銘呈無語她的天馬行空，隨口回：“那——結伴去討飯？”

        杜壹笑的直抖，伸手去打了他一下。

        “你負責哭，我負責喊。”

        “你要是哭累了，咱倆就換一換。”

        宋銘呈這一來二去，還沒完了。

        惱的杜壹去捂他的嘴，小手蹭到他青色的胡茬，刮著掌心肉，澀澀的。

        宋銘呈說的讓她腦中瞬間都有畫面了。

        宋銘呈咬了下她的掌心肉，然后將她捂著自己嘴的手拿開，風向稍變：“誒，杜一一，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倒也不至于那么笨，窮到讓你去討飯的地步吧？”

        宋銘呈不滿。

        “那倒也是哈，”杜壹覺得自己想的未免也太過了些。上手直接將人攬住了，“抱一抱。”

        宋銘呈禁不住她這么來回的撩撥，這么的投懷送抱，誰受得了？

        偏偏杜壹挑釁似的還去咬他。

        之后結果可想而知。

        兩歲的宋彥是最招人疼的時候，甜言蜜語一堆一堆的說，別的小朋友還處于口齒不清的時候，他話說的很溜。杜壹印象中他的爸爸也不算是這么能說的。

        可是話又說回來，兩歲的宋銘呈，那時候，她又怎么會知道呢？

        宋銘呈的養娃理念依舊是放養。

        直到一次小宋彥他把某樣東西給撕了。

        結婚證！

        小紅本！

        “爸爸爸爸，”小短腿一路小跑的進了書房，手里拿著已經變成兩半的紅本本，“這個是什么？”

        宋銘呈目光從電腦上移過去的第一眼沒怎么用心看，還打發人說，“彥彥，去客廳玩，爸爸這會兒在忙。”

        直到小宋彥招呼著兩只手，快跑出門的時候，宋銘呈才注意到他手里的東西，泛著一絲熟悉感，他騰的一下坐起身追了出去，將人手里已經撕破兩半的結婚證奪走了。接著沖躺在客廳沙發上悠哉悠哉看書的杜壹，興師問罪，渾身上下都冒著火氣的樣子，將撕成兩半的結婚證往她面前一丟：“杜一一，這是你讓孩子玩的？”

        杜壹被兇的摸不著頭腦，他還沒這么兇過，“怎么了？”接著就也看到了面前被撕成兩半的結婚證，“沒有，我怎么可能讓他玩這個。”

        “你在哪兒放著？”

        “好像是抽屜里吧。”具體她也忘了。

        “”

        之后杜壹就看到某人深更半夜不睡覺，在書房拿著膠帶粘結婚證。

        那感覺，讓她都想逮著小宋彥給揍一頓的程度。

        “老公，”杜壹探身過去，將他手里拿的膠帶給奪了過去，“我來粘吧，你忙你的。”說著她開始扯開一截膠帶，用嘴咬斷，邊粘邊說：“我查了查，結婚證被撕破沒事的，還可以補辦，一張紙而已，我覺得，我們之間，沒了它，關系一樣存續。我會陪你一起變老的。”

        宋銘呈原本拉垮了一天的臉，這才嗤出了一點笑出來，將她手里的膠帶重新奪走，“跟誰學的甜言蜜語？”

        宋銘呈不得不承認杜一一這表達能力真的是越來越好，越來越稱人心了。

        “無師自通！”她沖人挑了挑眉。

        宋銘呈伸手過去準備擰人臉，門又被推開了。一眼望過去空空如也，往下看，一小小孩，肉嘟嘟著一張小臉，挎著，幾根頭發炸著毛，穿著松垮的哆啦a夢卡通圖案的睡衣，哆啦a夢那萬能口袋那里剛巧設置了一個真實的口袋，他小手就在里邊揣著。仿佛隨時能拿出一個任意門，帶大家穿越時空。

        然后看了看宋銘呈手里正在用膠帶粘的東西，稚嫩的開口問：“爸爸，我是不是又闖禍了？我每次闖禍，媽媽就不理我，總往你這里跑。我不要自己睡，我睡不著，我想媽媽陪著睡。”

        杜壹走過去半蹲下身，將小寶貝抱起，擰了把他那肉乎乎的小臉：“小嘴叭叭叭的，這么會說，像誰啊？”

        那邊宋銘呈嗤笑出聲，也沒看他們娘倆，繼續粘他的結婚證。

        杜壹則是抱著孩子過去了旁邊的臥室，往那肉嘟嘟的小臉上親了一口，“走了，媽媽陪你睡。”

        “媽媽，我想聽故事，給我講故事好不好？”小朋友提要求。

        “嗯，想聽什么？”

        “大灰狼和小白兔”

        聲音漸行漸遠，隨著杜壹將臥室的門給關上而幾乎消失，不再聽的真切。

        第二天周日杜壹第一次以工程師身份代表公司過去研究中心聽講座開會，穿戴整齊，提上包包，也就意味著這一天小宋彥都只能跟他的爸爸在一起，見不到媽媽了。

        剛開始兩年小宋彥一直是梁婕妤過來帶，宋銘呈將下邊的那套房子找人收拾打理一番，梁婕妤和李嫂就搭伴住在里邊，宋成國跑來忘川也變得勤快不少。那段日子是真的熱鬧，梁婕妤性格愛說鬧，沒事在家跟周邊的鄰里鄰居搞得關系好到不行。一歲多的時候，還差點跟對面樓里的一個同齡玩得好的小女孩訂上娃娃親。不過都是開玩笑的成分居多。

        也就是今年宋銘呈請了個阿姨過來幫忙，梁婕妤連同李嫂回家的時間方才變長，到底上了年紀對老家是有情結在的。但是算的上兩邊跑，過來這邊的時間也有。

        阿姨也就工作日的時候會在，幫忙帶帶孩子，陪孩子過去上上早教課。周六日他們兩口子正常休息，就定的阿姨不用過來。

        這個周日杜壹消失了，宋彥一天就只能被爸爸帶。

        “爸爸，”小短腿搬了個凳子到宋銘呈的書房，然后爬上去扯了扯他的衣袖，“我想出去玩。”眨巴著眼睛看上去可憐兮兮的，爸爸都不陪他玩。

        “出去玩？”

        “嗯。”

        “那——你來帶爸爸玩好不好？爸爸聽你的。”

        “好啊！”

        他小小年紀哪里聽得懂，只管應。

        于是宋銘呈開車載人出去了，小小宋坐在后邊的兒童椅上，狠狠勾著腦袋才能看到車窗外。

        “爸爸停車，我想喝奶茶。”

        “小子，這里不能停車，你當你爸是超人啊，說停就給你停。”

        小小宋根本聽不懂他爸爸在說些什么，在椅子上晃著兩條小短腿，伸手指著外邊不遠處的奶茶店：“爸爸爸爸，我要喝奶茶。”

        宋銘呈這次沒吭聲。

        往后視鏡里看了某小孩一眼。

        小小宋嘴角直接彎下去，眼淚汪汪的要哭了。

        “”這嬌里嬌氣的，到底誰給慣的？

        宋銘呈嘆了口氣，“爸爸找個地方停車，然后咱們去買，行不行？”

        宋銘呈覺得自己的臉被打的啪啪響，幸虧杜一一不在，不然就那小丫頭片子目前已然在自己跟前的囂張樣子，肯定會拿話噎他。

        于是宋銘呈在小小宋眼淚汪汪即將掉下來之前找到了個停車場，將車子停了進去，然后大手牽著小手走在街頭往那家奶茶店走去。

        旁邊是個高中，周日這個時間正是住宿生出來休整溜街的時候，奶茶店里店外都擠滿了扎著馬尾穿著校服的女生。宋銘呈牽著小小宋，一大一小，再加上他那高高的個子淌在人群里特別的惹眼。買奶茶的小姑娘們頻頻回頭往排在隊尾的兩人瞄，外加小聲議論：

        “他們是哥哥跟弟弟嗎？”

        “你見過錯那么遠的哥哥跟弟弟嗎？”

        “那會是什么？”

        “我猜是小叔和侄子。”

        “噗！你這個猜測可取。”

        “”

        小小宋往上揚了揚頭，看過宋銘呈，然后開口：“爸爸，那些姐姐們說我是你侄子，侄子是什么啊？”

        宋銘呈：“”

        “你跟她們說，我是你爸爸。”宋銘呈沖人使點子，小聲說完挑了挑眉。

        旁邊過來兩個女生排到了他們后面，又開始議論，小小宋這次毫不客氣的回擊：“姐姐，他是我爸爸！”

        其中一個女生瞟了眼跟前的宋銘呈，頓時紅了臉，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另外一個則大大咧咧的蹲下身同小宋彥平視，哦了一聲：“那是姐姐搞錯了。”接著又在小小宋耳朵邊小聲說了句什么，小宋彥眉頭一皺：“我媽媽也可漂亮了！比你漂亮一百倍，不，是一萬倍！”

        小孩子稚氣的嗓音把那女學生給逗笑的不行，鑒于宋銘呈旁邊立著，也沒再問什么，竊竊私語的同另外一個紅著臉的小女生說了兩句悄悄話作罷。

        奶茶店位置剛巧距離杜壹開會學習的研究院不遠，步行大概十多分鐘就會到。兩人排隊買過奶茶，沿著路邊往另一頭走過去接人。

        小小宋手捧奶茶，嘴里嘬著小吸管，一口一口，喝兩下舔舔唇，甜的不行的樣子，然后再咂咂嘴。宋銘呈手里則是用袋子提著另一杯，自然不是他要喝，他向來不喜歡這些東西，從小都不喜歡。他看了眼某個在自己身側的小短腿，顯然這點不像他。那小嘴吧咂吧咂把他美的。

        “誒，小孩，你媽媽不讓你吃這么甜的，我這邊提醒你一下，爭取在她下課之前你把它喝完，聽見沒？”宋銘呈一手抄在兜里，眼睛瞅著身側的小短腿，善意的提醒他，“不然你可是要挨批。”非但小小宋要挨批，他肯定也難逃幸免。關鍵還是宋銘呈他自己，怕挨批。

        他有時候覺得小孩子吃點糖，其實沒什么，但是杜一一不行，杜一一都精確的算。

        很讓人服氣。

        小小宋聽話不行，剛剛還小口抿著不舍得喝的樣子，此刻用力的深吸一大口，然后兩小臉蛋圓鼓鼓的，他也沒咽，嚼著奶茶里邊的小果粒丁丁。

        喝下這一口，然后仰頭問宋銘呈：“爸爸，要不我們等下藏起來喝完再過去好不好？”

        宋銘呈哼笑，小小屁孩，心眼還不少。

        “不行！”他滿口拒絕，“我們是來給你媽媽驚喜的，藏起來她不就走了么，還怎么給她驚喜？”

        “對哦。”肉嘟嘟的小臉有點挎，倒是很識趣兒的開始狠狠喝手里捧著的奶茶。

        咕咚咕咚！

        果肉丁丁在嘴里嚼的也加快了速度。

        宋銘呈怕他喝嗆了，抬手看了眼手表，“你媽媽還有十五分鐘散場，你也不用這么趕著喝，嗯——十分鐘之內喝完就成了。”

        “哦。”小小宋皺眉，這爸爸一會一個樣，到底是喝快點還是喝慢點啊，他都糊涂了。

        兩人一快一慢的走著。快的是小小宋，小短腿邁五六下才能跟的上某個大長腿一下。

        宋銘呈倒也不至于沒有一點人性不等等他，還是會特意放慢腳步的。

        兩人在研究院大樓的下面等，旁邊是一個小廣場，廣場中央是個噴泉，股股的泉水一下一下的噴灑。小宋彥踏著小腳跑過去，啪嗒啪嗒的踩著水，宋銘呈也不管，就讓他玩。

        不過小小宋玩的是真的歡。

        廣場另一邊有個發宣傳頁送氣球小禮品的小姐姐向他走了過去，半蹲下身，將手里的一只氣球送到他的手邊，笑著問：“小帥哥，幾歲啦？”

        “我兩歲啦！”小宋彥沒接氣球，因為他手里捧著要緊到不行的奶茶杯，倒是騰出一只手比了個剪刀手的手勢。然后怕那杯奶茶掉地上，又連忙捧上。

        “兩歲啦，上學沒啊？”過來送氣球的是個一家早教機構的老師，出來派發宣傳，原本已經要收工了，坐在一邊的長椅子上喝水，看到在噴泉旁邊玩水的宋彥就禁不住走了過來。

        “沒有上學，”他回答完想了想好像不對，又糾正，“上學了。”

        女老師看他可可愛愛想說清楚，但又糊里糊涂的小模樣禁不住笑，然后將那只氣球干脆別在了他衣袖上的那枚肩章上，“氣球送你羅寶貝。”

        “謝謝阿姨。”

        “你媽媽呢？”

        小宋彥往另一邊宋銘呈的方向指了指，“我爸爸在那邊呢。”

        另一邊的宋銘呈正靠著旁邊的一根柱子，兩手抱臂，遠遠的看一眼小小宋，再時不時的往研究院里邊看一眼，之后再垂眸看一眼手表。

        心里想著都這個點兒了，人也該出來了。

        宋銘呈招呼著小小宋往他那邊去，這邊宣傳的老師見到小孩子爸爸遠遠的就覺得氣場太強大，也沒敢上前發宣傳頁。

        杜壹是又一個十分鐘之后出來的。

        一大一小兩人同時看到人，小宋彥咬著奶茶杯的吸管完全忘了他親愛的爸爸剛剛之前警告過他的事情，指著遠處穿藍色裙子的杜壹喊著：“媽媽出來了！”

        他這么一嗓子讓宋銘呈撇過去看了他一眼，在看到他手里依舊捧著的奶茶的時候眉頭一皺，然后直接給拿了過去。

        小宋彥手心空空，嘴角下彎就要去哭，不講理似的，不管不顧剛剛的約定，“爸爸，我還沒喝完。”

        “剛我們怎么說的？”宋銘呈伸出手指點他額頭警告，然后沖杜壹過來的方向使了使眼色，“想挨罵么？”

        小宋彥向下彎著嘴角沒再為自己爭取，但是依舊彎著，看著遠處走過來的杜壹，像是下一秒就要掉淚的感覺。

        宋銘呈將那杯所剩無幾的奶茶情急之下丟到了一邊的草叢，隨意丟垃圾的原因是垃圾桶距離他們太遠了，根本來不及。而他老婆馬上就要走到跟前了。

        “你剛扔的什么？”杜壹往他后邊的草叢里看，但草太深，她也沒看出來個所以然。

        “什么也沒有。”宋銘呈說著將手里的奶茶沖她舉了舉，“給你買的，喝吧。”

        杜壹挑眉接過，然后撇了眼腳邊低低矮矮的小人，嘴角下彎著，隨時要哭的樣子，嘴角還掛著一滴奶茶漬。這是案發現場沒清理干凈。她又撇了眼宋銘呈身后的草叢，猜到他丟的什么了。

        她倒也不是他們想象的那么苛刻，就是單純為小孩子健康著想，此刻怎么覺得，他們爺倆把她給魔化了似的。

        杜壹拿過奶茶，蹲下身，然后插上吸管沖眼淚汪汪的小宋彥說：“咱們三個一起把它喝掉好不好？”

        眼淚汪汪的小人瞬間臉變成了大晴天，咧開嘴又笑了，拍著手看了眼宋銘呈：“好，好，謝謝媽媽。”

        宋銘呈垂眸看著杜壹挑眉。

        倒是什么也沒說。

        心里明白，她這是心軟了。

        小小宋笑逐顏開，開始告狀：“媽媽，剛剛買奶茶時候有好幾個小姐姐偷看爸爸，還試圖搭訕。”小小年紀，不得不說，天賦異稟，組織語言的能力很強。

        杜壹看了宋銘呈一眼，宋銘呈撇開一邊笑，然后白了小宋彥一眼。

        “其中一個姐姐還問我爸爸有沒有女朋友。”小宋彥臨危不懼。“他都是我爸爸了，那個姐姐居然還問有沒有女朋友。”

        “”宋銘呈開始稍顯無語，這小孩，不跟他說，直接告狀。他怎么不知道這回事。

        “爸爸，有老婆還可以有女朋友是嗎？”

        “”

        宋銘呈干脆蹲下身，整了整小小宋的衣領，卻是看過杜壹說：“你爸爸這輩子，從沒交過什么女朋友，直接娶了老婆，就是你媽媽。”接著又轉而看小宋彥，話卻并非說給他聽的，“所以，明白了？”

        遠處的噴泉水砰的一下散開了花，淅淅瀝瀝的淋到了立在不遠處的一家三口身上。

        好在天氣不算太冷，小宋彥一聲：“爸爸媽媽，下雨啦！”然后跑著踩腳下的水。

        不遠處的寬大草坪郁郁發青，研究院位置緊鄰著森林公園，周邊環境空曠干凈。

        宋銘呈原本就半蹲著身在那，伸手過肩頭撣了下落在左肩上的噴泉水，一并抖落了下頭發梢，點點原本落在他發梢的水花向一邊散開。接著他躬身撩起地上一灘清水向立在兩步之遙同樣正在擦水漬的杜壹灑了過去。

        杜壹握著奶茶杯笑彎了眼躲著往另一邊跑。

        遠處踩水玩的小宋彥指著宋銘呈用稚嫩的嗓音喊：“爸爸你好壞，你把水灑媽媽身上，你好壞——”

        噴泉水點點滴滴，依舊時不時的噴灑而來。

        映著那雙彎起的眉眼，像一場溫馨又浪漫的、白色焰火。

        如同數十年后同樣平凡的一個秋日午后，一位花白老人坐在一片樹涼陰下的石凳上，手中握著一本翻舊的筆記，望著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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