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野四合。

　　小柳一個人坐在醫院門口的臺階上，看著街上偶爾有腳步匆忙的人走過。

　　應該是回家的吧？

　　她扯了下嘴角，眼神有些許的茫然。

　　自己的家在哪里？

　　她以為，會和大栓一輩子安安穩穩的過下去，生兩個孩子……

　　可是這一場車禍才讓她猛的發現。

　　生活，有多么的殘酷和無奈！

　　也不知道眼淚流了多少，好半響，小柳才抬手擦了下臉。

　　想起還躺在病床上等著自己拿錢回去做手術的盧大栓。

　　想起，她之前回家想去給盧大栓拿些東西，可是沒想到卻被她那個婆婆堵了個正著。

　　就差沒把她給拿著掃帚轟出來！

　　想起，自己之前再三的苦苦哀求，楊姐卻是不肯提前預支她的工錢。

　　這也就罷了。

　　可是，她說要把自己之前的工錢支一下。

　　楊姐卻還是吱吱唔唔，一會說沒有一會說她做事不好，又遲到早退的要扣錢……

　　分明就是不想給！

　　最后，是那個護士擰著眉頭下的最后通碟——

　　明天一早，你要是再不把錢拿過來，那你就直接把人接走吧。

　　又有一個護士看著她：我們這里可是醫院，不是收容所！

　　說實話，她理解醫院的這種做法。

　　可是卻難以接受。

　　這是一條人命啊。

　　哭了一通，發泄了一番，眼看著路上都沒什么人了。

　　小柳回了病房。

　　盧大栓才剛剛醒過來，看到她走進來還以為是在外頭的，朝著她笑了笑，

　　“我覺得自己沒什么事情了，咱們回家吧？”

　　老是待在這里花錢。

　　他這心里頭不踏實，家里頭有多少錢他不清楚嗎？

　　還有，自己這腿是治不好了的……

　　“醫生說你這得二次手術，說不定會比之前的情況好一些呢，咱們得做。”

　　“不做。”

　　盧大栓想也不想的拒絕，“咱們現在就走。”

　　小柳抿了下唇，強行一笑，“好，那咱們不做，不過要走也得明天啊，這個時侯醫生都沒上班了呢。”

　　這會兒的確是晚上了。

　　盧大栓想了想，點頭，“那就明天回去。”

　　“你餓了吧，我去給你熱一下這個粥。”

　　小柳照顧著盧大栓吃飯，收拾好碗筷，等到盧大栓躺到床上沒什么事情時。

　　她才輕聲和他商量，“我回家去拿點東西啊，馬上就回來……”

　　“你有什么事情就喊護士……”

　　“行，那你路上小心。”

　　想通了的盧大栓還是很平靜的，反正這腿就這樣了的。

　　再治也不過是白白往里頭填錢。

　　無底洞罷了。

　　小柳出來的時侯特意又去了趟值班的醫生處。

　　看到她過來。

　　醫生也是一臉的同情，不過同情歸同情。

　　但該說的自然還是得說，

　　“你男人的傷我們幾個醫生研究過，本來只能是那樣了，但是現在是創傷面兒再次受到嚴重創傷，骨頭甚至已經是挪位，這個二次手術是一寫要做，而且越早越好……”

　　“如果真的要截肢的話，事情又涉及到別的情形。”

　　醫生看著小柳，給她說了一通的專業不專業的醫學術語。

　　最后歸結為就是一個意思：

　　二次手術最好是做。

　　如果不做，截肢，會更受罪，而且錢也不會少花，最后的結果說不定會更差！

　　“……我知道了。”

　　走步千斤重般走出醫院。

　　站在大街上，小柳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半響后。

　　她直接在心里頭做了一個決定，顧不得這是晚上，直奔市里的一家招待所。

　　那里，是韋昌和馬三兩人落腳的地方！

　　……

　　第二天下午。

　　馬三親自去了趟銀行，然后，跟著小柳又去了回醫院。

　　當天晚上。

　　韋昌兩個人直接坐車連夜往回趕！

　　直到兩個人站在聊北市的火車站廣場，腳踏實地的下了火車。

　　馬三還覺得自己有點懵：

　　他們不是出去解決事情的么，怎么事情什么都沒辦。

　　結果卻把一千多塊錢花了出去？

　　在火車站附近的公交站上車，馬三有些擔心，“咱們那些可沒和顧小姐說，她不會有意見吧？”

　　“放心，主意是我出的，錢也是我讓你拿的，哪怕顧小姐真的有意見……”

　　韋昌頓了下，濃眉一揚，神色平靜的看向馬三，

　　“所有的后果我擔著。”

　　被韋昌這么一說。

　　馬三咳了一聲，“事情是咱們兩個做的，不管有什么自然是咱們兩個一起的。”

　　頓了下，他又給自己解釋一句，“我不是不想擔責任，就是有點擔心……”

　　畢竟那么多錢呢。

　　“不會有事的。”

　　韋昌只是看了眼馬三，并沒有再說下去。

　　兩個人是直接回的廠子里頭。

　　剛好顧海瓊不在。

　　聽說是三個小的要開什么家長會，她剛走沒一會兒。

　　倒是盧媛聽到他們兩個回來后丟下手頭上的事情跑了過來，

　　“事情辦的怎么樣？”

　　馬三想了想，看向了韋昌，怎么說？

　　“有點麻煩，我和馬三哥先去換身衣裳，一會就回。”

　　他身上這衣服穿了好幾天了。

　　韋昌是不覺得有什么，可是他現在的身份是廠長，不是軍人。

　　有些事情該注意的必須得注意！

　　“我把這事兒都給忘了，你們兩個還沒吃東西吧，換好衣服直接去食堂，我給你們煮點面條去。”

　　不等兩個男人說什么，盧媛已經對著他們兩個擺擺手，抬腳走了出去。

　　韋昌笑了笑。

　　收回視線落在馬三身上，“行了，你去我那換身衣裳？”

　　“那行，一塊去。”

　　食堂。

　　盧媛要自己下手煮面條。

　　倒是把食堂的工作人員給驚了一下，“盧經理，您想要吃什么和我說，我幫您做啊。”

　　雖然老板早早就說過，不能開小灶什么的。

　　韋廠長也再三的說，要一視同仁！

　　可是這說歸說。

　　真的做起來，能一樣嗎？

　　就比如這打飯的時侯，順眼的多打些，或者是多給些肥瘦相宜的肉。

　　可是這看不順眼的，隨便敷衍一下就過去了。

　　不是一個道理嗎？

　　盧媛看了眼面前的大鍋，挺大啊，還有那鍋鏟的……

　　她已經是有些打退堂鼓了。

　　這會兒一聽食堂員工開口，索性就直接點了頭，

　　“韋昌和馬三他們兩個才從外頭回來，你幫他們先煮點面，隨便什么面都成，他們一會就過來。”

　　“是韋廠長和馬經理啊，好的好的，馬上就好！”

　　食堂的工作人員一聽盧媛這話，更加的放心了啊。

　　手上的活先放放。

　　立馬開始燒水，搟面，煮！

　　十幾分鐘過后。

　　等到韋昌和馬三兩個人一身神清氣爽的走過來時。

　　兩大碗香噴噴的面條已經端了出來。

　　盧媛正坐在一邊閑的無聊的踢桌角呢。

　　看到他們兩個人過來，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韋昌，馬三，這里，這邊。”

　　看著韋昌兩人的視線落在面條上。

　　盧媛趕緊解釋，“這面條可不是我搟的啊，是周大姐弄的。”

　　周大姐就是廚房里頭干活的那一個。

　　從廚房里頭聽到這話，她忍不住笑了笑，雖然盧媛哪怕是說這面是她自己煮的，她也絕不可能出去反駁。

　　不過這種是自己的功勞沒被別的人給占了去的感覺。

　　嗯，很高興啊。

　　兩個人一邊吃一邊說話，多數是馬三說，盧媛在聽。

　　韋昌則是低頭吃東西。

　　好像他手邊的這碗面條是什么大餐！

　　看的盧媛有些想笑，“不就是一碗面條嗎，有那么好吃？”

　　韋昌把最后一口面咽下去，對著盧媛點點頭，“挺好吃的。”頓了下，他把自己的空碗拿起來，正想起身的時侯突然抬頭看了眼盧媛，“還有嗎？”

　　“有的有的，你還沒飽是吧，我去給你端……”

　　韋昌正想說不用。

　　盧媛直接把他手里頭的碗搶過去，朝著廚房內走去。

　　等她端了碗面條回來。

　　馬三碗里也空了。

　　他看了眼盧媛，那意思是還有吧，他也沒吃飽！

　　盧媛卻是直接瞪他一眼，“看我做什么啊，你要是還餓就自己去裝啊，又不是沒手沒腳的，那么大個男人了，吃個飯還讓女人幫你端來端去不成？不知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么？”

　　馬三，“……”挺冤枉的啊。

　　他就是想看看，要是沒有面條的話就不吃了。

　　怎么被這女人嗆了一大堆？

　　“馬經理啊，還有呢，我幫你裝啊。”

　　廚房里頭的周大姐笑呵呵的開了口，馬三一下子站了起來，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免得某個女人再說他不知道自己動手，不如個女人！

　　可是！

　　下一刻馬三便又郁悶了起來。

　　他還沒開口呢，就說不知道自己動手，韋廠長那里不也一樣嗎？

　　哎，果然是同人，不同命？！

　　趁著吃飯的當，盧媛已經把他們一行的事情了解了個七七八八。

　　最后，她看著表示自己說完了的馬三，瞪圓了雙眼，“你們就這樣把錢花出去了？”

　　“她可是咱們不認識的人啊，你們怎么就那么大的膽子？”

　　馬三看她一眼，想了想剛才的情景，決定自己不先說話。

　　免得再被這女人一堆的話堵回來。

　　學聰明的馬三只是看了眼韋昌，那意思是，你來！

　　“嗯，做的決定。”

　　韋昌把手里頭的碗筷洗好，回來看了眼還坐在那里說話的馬三兩人，

　　“還不走？”

　　“一堆的事情等著呢。”

　　馬三想也不想的站起了身子，“走走，是得趕緊去忙活去。”

　　爭取這半天把手頭上的事情給處理完。

　　回頭他還得回家看自家媳婦孩子呢。

　　路上。

　　盧媛跟在兩人身后，“那你們這事兒有沒有和小顧說啊，有沒有問過她，還有，讓那個女人打欠條了嗎？”

　　她看了眼走在自己身側的韋昌，忍不住自己嘀咕道，

　　“別到時侯你們的打算落空，錢也花了出去，可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韋昌眼底閃過一抹笑意，“不會的。”

　　倒是馬三，忍不住有些詫異的看向盧媛，“你竟然知道我們另有打算？”

　　“那當然了啊。”

　　“你怎么知道的？”馬三是真的覺得挺奇怪的，要知道最開始的時侯，就是連他都以為韋昌是真的同情，想幫幫盧家的那兩口子呢，也是他當時問了一句，韋昌才和他說了自己的打算，可是盧媛不知道啊。

　　她竟然一下子就猜了出來？

　　馬三眼神上下打量著盧媛，心里頭暗自嘀咕：

　　這女人，有這么聰明嗎？

　　若是盧媛能聽到他此刻的心聲，肯定會直接反駁，我就是這么聰明！

　　此刻，不知道馬三心里頭暗自嘀咕自己的盧媛卻是一臉的小得意，

　　“我就那么一下子猜出來的啊。”

　　她看著馬三滿是疑惑的臉龐，頓了下幫他解疑，“這錢又不是你們自己的，你們兩個那性子，可都不是什么真正的憐香惜玉的主兒，再說了，十塊八塊的，甚至是一兩百塊都有可能隨手花了出去。”

　　現在她們幾個身為罐頭廠的高層。

　　都有這個財力！

　　可是，這一出手就是上千的……

　　盧媛覺得這肯定不是兩個人的行事風格啊！

　　特別是，他們兩個是去辦正事的！

　　此刻三個人已經走進了辦公室內。

　　韋昌看了眼盧媛，“這幾天辛苦你了。”

　　“這有什么，都是小顧在這里幫著弄的，我也就是聽聽她的話，跑跑腿。”

　　盧媛這話是真的沒摻假。

　　看文件什么的，她倒是能弄，也可以看的懂，甚至是能做出一些決定之類的。

　　可是，她不想看啊！

　　那一行行的字，有什么好的？

　　所以，這兩天就是顧海瓊看，有什么事情直接和盧媛說。

　　讓她去處理或是去做！

　　“對了，你們和我說說你們到底是怎么想的？”

　　盧媛有些好奇，盯著韋昌，“你倒是說說啊，你是想要那個女人做什么？”

　　“也沒什么，就是在那邊埋一個釘子，如果以后真的開庭或是什么的，咱們能有個證人！”

　　“可是這樣真的能行嗎？”

　　感覺中，怎么好像是用錢買的證人一樣？

　　盧媛也是了解一些法律的人。

　　她把自己心里頭的擔憂說給韋昌，一邊問，“這樣做的結果不會有問題吧？”

　　法庭上的那些人啊，口才可是一個個的不得了。

　　說是口若懸河都沒什么差的！

　　而且，那什么所謂的律師，顧問的，盧媛曾經見過一回。

　　卻是一輩子都不想再看到第二回！

　　能把個死的說成活的黑的說成白的！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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