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始終沒有看到自己的孩子。

　　對于顧海瓊來言，這是她心頭一直提著的一樁事情。

　　孩子是真的和沈南川說的那樣好好的嗎？

　　她的孩子不會有危險吧？

　　再說了，還不到八個月的時間呀。

　　早產了那么多天。

　　又是三個孩子。

　　她都差一點沒能撐過來。

　　直到現在還覺得全身酸疼，骨頭好像被人打斷重新裝上了一番。

　　那么小的三個娃呢？

　　他她們能渡過這個坎兒嗎？

　　心里頭七上八下的。

　　別看這大半天顧海瓊面上帶著笑和沈一一說話，和沈南川沈小玲說話。

　　可心里頭那股子警惕卻是始終不曾散去。

　　直到這一刻沈小玲站在門外喊人。

　　她心里頭的那根繩好像被人嗖的一下拽緊。

　　想也不想的開了口，“小玲，什么事情你還不進來說，是不是孩子出事了？”

　　“嫂子哪里有你這樣說自己孩子的？”

　　門口，沈小玲一臉笑意的出現，看著顧海瓊有些不樂意，

　　“嫂子，那可是我侄子侄女，你不能這樣說她們的啊。”

　　“好好好，我以后不說了。”

　　顧海瓊點頭，只是隨后又馬上問，“你找你哥是什么事情啊。”

　　還要讓沈南川出去說？

　　沈小玲失笑，“嫂子，是醫生說讓大哥過去簽個什么字，你也知道我有好些字都不認識的，這里的什么合同啊協議的更是好多字認得我，我卻是一個都看不到它們……”

　　“我出去看看。”

　　沈南川站起身子，看向沈一一，“一一，你陪你媽媽說話啊。”

　　這事兒可是沈一一巴不得的。

　　她想也不想的點頭，“好，我陪媽媽。”爸爸出去才好呢，就沒人和她搶媽媽了！

　　想到過后又要多出三個小不點和她一塊搶媽媽。

　　沈一一的心情就覺得很不高興。

　　多想媽媽只是她一個人的啊。

　　她把小腦袋擱在顧海瓊的手臂上，小嘴嘟起來，“媽媽，媽媽……”

　　“一一怎么了？”

　　“媽媽。”

　　沈一一笑嘻嘻的抱著顧海瓊，小丫頭的眉眼里頭全是笑意，

　　“一一就想抱著媽媽。”

　　“好啊，那媽媽也抱著一一。”

　　母女兩人在這里笑嘻嘻的互相撒嬌。

　　病房外頭。

　　沈南川一臉鄭重的看向沈小玲，“怎么回事？”

　　他心里頭很清楚，是沒什么合同啥協議要簽的。

　　沈小玲這只是一個借口。

　　果然的，看到他一出來，沈小玲甚至帶著他走離了病房幾步。

　　然后扭頭才一臉緊張的看向他，“大哥，大哥你快上去看看吧，老三出事了，剛才護士和說，已經被送到搶救室了，我才過去，護士卻又突然和我說，另外的兩個孩子情況也不怎么好……”

　　“好像，好像說什么三胞胎心有靈犀啥的，說是一個不好另外兩個會跟著不好……”

　　還沒等她的話說完呢。

　　沈南川的臉色一變，猛的朝著不遠處的樓梯處沖了過去。

　　他幾乎是拿出軍隊短跑訓練冠軍的速度沖出去。

　　身后，沈小玲想追都追不上。

　　等到她氣喘噓噓的爬上八樓。

　　沈南川已經在和護士說話，她累的靠在墻壁上直喘粗氣。

　　好不容易緩過來。

　　就看到沈南川正緊緊纂著拳頭，站在嬰救兒搶救室的門外一動不動。

　　他的身影挺的筆直。

　　整個人如同一個電線桿似的立在那里。

　　身影僵硬極了。

　　沈小玲瞧的都忍不住心酸起來。

　　她哥瞧著人只是待在自家嫂子那邊兒，看似對幾個孩子不關不問的。

　　可事實上。

　　自己哥哥心里頭也是極為的在意孩子吧？

　　也是，哪里會有不看重自己骨肉的？

　　想像著里面幾個孩子的情景。

　　如果萬一有哪個沒撐過來，或者是哪個孩子真的出點什么意外……

　　別說她嫂子。

　　就是自己這個哥哥。

　　怕也是很難熬過去吧？

　　“哥，你別多想，嫂子都撐了過來，孩子肯定也沒事的。”

　　沈南川連眼神都沒多給她一個！

　　半個小時后。

　　搶救室的門一直沒開。

　　沈南川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甚至連姿勢都沒變一下。

　　眼看著時間一點點的過去。

　　沈小玲有點擔心樓下的顧海瓊，忍不住提醒沈南川，

　　“哥，要不，你還是下去看看吧？”

　　“我在這里等著。”

　　她們兩個都待在這里。

　　自家嫂子肯定會多想的。

　　萬一嫂子找護士打聽或是什么的……

　　雖然她之前的時侯是再三的和護士交待過，別和自己嫂子說這事兒。

　　可萬一呢？

　　沈南川本來是緊緊盯著門的。

　　聽到這話他脖子有些僵硬的轉了下。

　　沒什么焦距的眼珠看了她一眼，聲音有些嘶啞，“你下去。”

　　“我在這里守著。”

　　“你下去陪你嫂子，和她說，我接個電話就回去。”

　　沈小玲想了想也只能是這樣。

　　現在這個情況，讓她哥下去怕是也不可能……

　　她正想點頭。

　　搶救室的大門突然被人自里頭打開。

　　其中一個護士略帶幾分緊張的聲音響起來，“你們是誰這幾個孩子的家屬？”

　　“我……”

　　“我是。”

　　“我是她們的媽媽。”

　　沈南川的一個我字才出口。

　　在他和沈小玲身后不遠處，顧海瓊由著一個護士攙扶著，額頭上全是冷汗的走了過來。

　　她的身后，跟著縮著身子一臉緊張的沈一一。

　　看到她爸更是不由自主的抖了下肩膀。

　　生怕她爸揍她。

　　可惜，這會兒沈南川的注意力直接就沒在她身上。

　　“媳婦，你怎么來了？”

　　“我要是不來，是不是我再次看到的只有這幾個孩子的尸體？”

　　“沈南川，你好狠的心。”

　　“我是她們的媽媽啊。”

　　沈南川站在那里，緊緊的按著顧海瓊的肩膀，由著她對自己的指責。

　　一聲不吭。

　　身后，沈小玲小心的提醒著，“嫂子，哥，現在不是吵架的時侯……”

　　這話讓顧海瓊的聲音啉的停下。

　　她一巴掌拍開沈南川，按著他的手臂站起來，“護士，我要進去。”

　　“不行，這不符合規矩。”

　　“什么是規矩？”

　　顧海瓊這會兒幾乎已經是瘋了。

　　她看著眼前的小護士，冷笑了起來，“里頭是我三個孩子，是我用命生下來的，到現在我這身體走一步路傷口好像針扎一樣，我全身都是痛！我只想看我的幾個孩子，你和我講規矩？”

　　“或者說，你們醫生能把我的幾個孩子給救好？”

　　“只要你能給我這個保證，那么，我保證二話不說直接就坐在這里等著。”

　　“等到我的三個孩子好好的出來。”

　　小護士，“……”

　　此刻，沈南川已經把顧海瓊整個抱到了懷里頭。

　　他輕輕的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別出聲，然后才看向那個小護士，“你讓開路，我們兩個進去。”

　　“可是……”

　　“那是我們的孩子。”

　　“哪怕真的是最后一段路，我們當爸媽的送他們！”

　　這話說的小護士眼圈猛的一紅。

　　看著眼前的男女，她有些說不出話來。

　　最后，她一咬牙，“你們兩個跟著我進去可以，但是不能出聲，而且，也不能越過手術線……”

　　顧海瓊這會兒哪里還能聽的進她的話？

　　想也不想的點頭，“行行，你快點帶我們進去。”

　　小護士深深的看了眼顧海瓊，卻是把視線薄到了沈南川的身上，“希望你一會好好的看住你愛人，不然的話，說不定就會耽擱了救孩子的時機……”其實，小護士說完這話自己都有點自嘲的笑了起來。

　　這話完全就是官方客氣話呀。

　　還時機……

　　那幾個孩子的情況要是還算好。

　　她也不會出來特意通知這幾個孩子的家長了吧？

　　看了眼默默流淚，卻一臉倔強，甚至把自己嘴唇都咬出一道殷紅的顧海瓊。

　　她是著實的有些同情這個媽媽。

　　好不容易拼命生下來的幾個孩子呀。

　　自己就當是，日行一善吧。

　　顧海瓊和沈南川兩個人隨著小護士走進搶救室。

　　隔著一道布簾。

　　她能影影綽綽的看到里面幾個忙碌的身影。

　　顧海瓊想也不想的就要伸手去掀那道簾子。

　　卻被小護士給伸手攔下。

　　“不可以。”

　　這道聲音也驚醒了里頭的幾個人。

　　有人氣急敗壞的低喝，“誰在外頭，影響了搶救誰的責任？”

　　“出去，都出去。”

　　小護士本來想去攆顧海瓊走的。

　　可一抬頭看到她臉上的淚，以及緊緊咬破的嘴唇。

　　莫名的，她心頭一軟。

　　一咬牙，她想也不想的掀起簾子走出去，走到其中一名醫生跟前低語幾句。

　　本意是想著替顧海瓊說幾句好話的。

　　可是沒想到那醫生只是聽了頭一句就破口大道，“胡鬧，這是什么地方，手術室！是外人能隨便進來的嗎？趕緊給我把人帶出去，還有，你就等著事后被處分吧。”

　　小護士心里頭也早料到了是這個結果。

　　她肯定會被處分的。

　　而且，她也想到了自己的求情應該是沒什么用的。

　　她一轉身，就想過去把人給趕出去。

　　誰知道一抬眼就看到顧海瓊朝著她這邊撲了過來。

　　把她給嚇一跳。

　　“這位太太，您不能……”

　　她想去推顧海瓊的手卻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給攔下。

　　“我愛人的事情我會負責。”

　　小護士被人給輕輕推到一側。

　　她就看到剛才那個高大的男人大步過去，站到了顧海瓊的身側。

　　似乎是保護著她，替那個一身哀傷絕望的女人擋去所有的風雨。

　　這個想法讓她自己都覺得想笑。

　　都什么時侯了啊。

　　她竟然還想著這些？

　　另一側，顧海瓊已經沖到了其中一個孩子的跟前。

　　孩子很小。

　　小小的身子上插滿了管子。

　　臉色有點紫青。

　　呼吸很是虛弱。

　　眼看著似是這一抹呼吸就斷了氣兒似的。

　　顧海瓊的心疼的，好像被人拿刀在割。

　　那種鈍刀割肉的感覺。

　　胸口的氣都湍不過來。

　　她伸手，自己的大手握緊那個小小的手兒。

　　然后這一抬頭。

　　她才發現幾個孩子竟然是一排放的。

　　余下的兩個孩子也是這樣。

　　都是緊閉著雙眼。

　　似乎是沒有半點的意識。

　　就連那喘氣，也都是屬于那種極度虛弱，本能的那種。

　　這一刻。

　　顧海瓊疼的直不起腰來。

　　身后。

　　一雙大手緊緊把她給抱住。

　　給她最結實的依靠。

　　溫和的聲音里頭仿佛是帶著無盡的暖意。

　　想要盡力去驅散她心頭的恐慌，無助，以及冰冷驚懼。

　　可惜，沒什么作用。

　　顧海瓊抬頭，眼神都是渙散的，“沈南川，孩子，這是咱們的孩子……”

　　“你騙我。”

　　“你明明和我說他們幾個都是好好的。”

　　“你和我說他們能一塊和咱們回家的……”

　　她早該想到了。

　　早產的孩子啊，哪里那么容易成活的？

　　更何況她這是三個？

　　心如刀絞。

　　顧海瓊把頭輕輕挨在其中一個孩子的小臉上。

　　眼淚滴滴嗒嗒的落下來。

　　“孩子，我是媽媽，是你們的媽媽，你們三個睜開眼看看媽媽好不好？”

　　“看看我，看看媽媽，就一眼……”

　　“你們是在怪媽媽沒有第一眼來看你們吧？”

　　“都是媽媽錯了，媽媽不該睡那么久，你們幾個醒過來，好不好？”

　　她捂著自己的臉，淚流滿面。

　　如果可以，她寧愿自己長睡不醒。

　　就為了這三個孩子的平安，健康！

　　可是……

　　“寶寶，我是媽媽，看，這是你們的爸爸哦，他是不是長的很丑？”

　　“媽媽抱著你們啊。”

　　“咱們過會就回家……”

　　到最后。

　　顧海瓊哭暈過去。

　　醫生看著搖搖頭，眼底全是憐憫。

　　只是眼角余光一瞟，她猛不丁的臉色大變。

　　怎么會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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