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故意的。”

　　四四略一頓，隨即就低下了頭，不管顧海瓊再問什么，那小臉上的表情，瞧著應該是沉默到底了。

　　顧海瓊最初還能心平氣和的勸著。

　　等到了后頭，看著四四一臉沉默，死不開口的樣子。

　　心累的同時，心火噌噌的往上竄！

　　她抬手指了指四四，想破口大罵，想和別的家長或是媽媽一樣扯著孩子一頓打！

　　可是……

　　最后，顧海瓊也只是用力的閉了下眼。

　　再睜開。

　　她的神色略微平靜了下來，一抬眼就看到四四正偷偷朝著她這邊瞟過來。

　　小臉上寫滿了擔心自責等情緒。

　　深吸了口氣，顧海瓊站起了身子，“即然你不說那就算了，行了，天也不早了，明天還要早起去學校呢，趕緊睡覺吧。”話罷，她也沒再看四四小臉上寫滿的糾結和滿眼的欲言又止，對著他擺了擺手，自己抬腳走了出去。

　　身后，四四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媽媽生氣了！

　　“媽媽……”

　　顧海瓊手伸到門上，腳步停下來，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四四的下文。

　　她心里頭輕輕嘆了口氣，對著四四擺擺手，

　　“行了，睡吧，媽媽走了。”

　　“那……媽媽晚安……”

　　等到顧海瓊走出房間后，四四小臉要哭不哭的在那里坐了一會兒。

　　然后自己轉身滾到了床上。

　　在床上翻來復去的滾了大半天，不知何時慢慢的睡過去！

　　院子外頭。

　　顧海瓊沒走兩步就停了腳，“媽，您怎么還沒睡？”

　　“我有點失眠，睡不著。”

　　呂老太太看了看顧海瓊身后四四的房間，有心想要問問吧，又擔心顧海瓊會覺得她事兒多。

　　會在心里頭嫌她這個老太婆麻煩什么的。

　　可不問吧……

　　她覺得自己今天晚上怕是真的就不用睡覺了！

　　心里頭想著，呂老太太沒忍住又往四四房間看了一眼，嗯，關燈了。

　　這是要睡覺了嗎？

　　還是說，剛才挨了批評，然后這會兒傷心的趴床上哭呢？

　　想到這里的時侯，呂老太太哪里還能保持冷靜呀。

　　抬頭看向身前的顧海瓊，

　　“怎么樣，問出什么來了嗎，你沒有批評他吧，這都睡覺了，可不能睡前罵孩子啊。”

　　會讓孩子一晚上睡不好覺。

　　做惡夢的！

　　到時侯再把孩子給嚇到……

　　顧海瓊失笑，“媽，我沒罵他。”

　　沒罵啊。

　　那就好，那就好！

　　呂老太太心里頭松了口氣，再看向顧海瓊時臉上的笑容就多了幾分。

　　她也不忐忑了，對著顧海瓊招招手，

　　“來，坐這邊來說會話。”

　　然后一邊說一邊自己已經轉身走了過去。

　　不過等到她坐在一側的小凳子上時又反應了過來，

　　“你這會兒不睡吧，要是累的話你就先回屋歇著去……”

　　顧海瓊搖搖頭坐下來，看著呂老太太開玩笑般的開了口，

　　“我要是今晚不和您說個清楚，怕是您一晚睡不好覺吧？”

　　呂老太太被顧海瓊這話說的哈哈笑了起來。

　　即然被顧海瓊給說破。

　　眼前這也不是外人呀，這是自己兒媳婦。

　　看出來就看出來唄。

　　呂老太太是一臉的坦然，索性就直接問了出來，

　　“怎么樣，四四和你怎么說的，為什么要打架？”

　　提到這事兒吧，顧海瓊本來消下去的火氣又噌的竄起來幾分！

　　不過眼前是自家婆婆……

　　她壓下心頭的火氣，聲音仍然是沒什么好氣的哼了一聲，

　　“那臭小子，和我說什么不小心撞到了，那個孩子不依不饒的，最后他被逼急了才動的手……”

　　還沒等顧海瓊這話說完呢，呂老太太想也不想的開口打斷她的話，

　　“你看你看，我就說不管咱們四四的事情嘛，肯定是對方的錯！”

　　“你之前有沒有問過老師，那孩子是不是個淘氣的，小霸王一般的？”

　　“咱們四四那么懂事兒，要不是對方把咱家四四逼急了，四四肯定不會動手的。”

　　顧海瓊，“……”您這短護的！

　　她搖搖頭，有心想說這事兒怕是有些不對勁兒，不過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天兒不早了，媽你也趕緊回屋歇著去吧，明天我還得再去趟醫院和學校。”

　　從四四這里問不出什么來。

　　她只能先去醫院那邊看看，然后再去學校里頭問個清楚。

　　“行，那你趕緊去睡吧。”

　　呂老太太起身拍拍她的肩，語氣柔和，“家里頭這些事情呀，看著都是小事兒，可就是這些個瑣事兒，有時侯會應付的讓人頭疼和不耐煩，小顧呀，媽別的也不說了，以后有什么事情或是受了什么委屈，或是自己覺得撐不住想要找人說說話的時侯，你來找媽，媽給你作主。”

　　顧海瓊抿了下唇，重重的點頭，

　　“好！”

　　看著呂老太太的背影，顧海瓊默默在心里頭道了聲謝。

　　這一聲謝是真的發自肺腑！

　　想想醫院里頭那老太太，想想老家的沈媽媽……

　　呂老太太可不是比她們要好上百倍千倍？

　　別說一聲，就是幾聲百聲她都說的，呂老太太也受得！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顧海瓊送了幾個孩子去學校，然后她沒有和往常那樣直接開車離開。

　　反而是跟著幾個孩子一塊進了學校。

　　等到二二幾個進了自己的班級教室，顧海瓊則轉身去了教導主任的辦公室。

　　“李主任您好，我是沈辰媽媽……”

　　“原來是顧女士呀，快請進快請進。”教導主任正在和一個老師說話，聽到顧海瓊的聲音抬頭一看，趕緊三言兩語和那個老師說完后讓對方離去，然后他才一臉帶笑的看向站在辦公室前頭一側的顧海瓊，“哎喲，顧女士快坐呀，可不能讓您站著啊，顧女士喝茶還是咖啡？”

　　一邊說一邊自言自語的，“您這么個成功女士，應該是咖啡吧？”

　　最近兩年不都流行什么咖啡人士么？

　　在這位四十多歲男教導主任眼里，顧海瓊可是本市的名人啊。

　　女強人！

　　顧海瓊抽了下嘴角，“主任別忙了，我自己來就好，還有我喝水，白開水就好。”

　　“白開水啊，白開水好啊，營養，健康。”

　　對方端著杯溫白開走了過來，一臉帶笑的坐到顧海瓊的沙發對面，

　　“顧女士您喝水。”

　　“謝謝主任。”

　　顧海瓊把水接過來捧著，沒喝，略一遲疑就看向那個教導主任，

　　“主任，我今個兒來呢就是想……”

　　“顧女士是想問昨天沈辰打架的情況吧，對，您可是當媽的，又向來疼孩子，怎么可能會不管不問，顧女士您放心，我已經問過了，這件事情呢，它是這樣的……”

　　半個小時后。

　　顧海瓊神色平靜的起身，和教導主任道了謝后告辭離去。

　　再次出現，顧海瓊的人已經出現在了醫院病房前。

　　楊太太并不在。

　　是那個當婆婆的人在看著孩子，不過這會兒孩子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怎么的，這會兒老太太正坐在床邊不遠處的椅子上捧著個肉包子大口的啃呢，吃的滿嘴是油！

　　顧海瓊站在病房門口朝著里頭看了兩眼，默默的退了出去。

　　轉身去了護士辦公室。

　　仔細問過了那個孩子的傷勢，知道昨晚沒什么反復的，早上也是剛剛換了藥。

　　瞧著傷勢也沒有那么嚴重，更加沒有惡化。

　　顧海瓊聽著護士的話心里頭悄悄松了口氣，又問了些事情，知道繳費處的錢還夠用，她也就好聲好氣的和護士告辭，心里頭想著這即然來了，肯定是要去趟病房的呀，省得那老太太回頭再和人抱怨自己這邊一個人也不露面！

　　等到她再次走進病房的時侯，那老太太還在啃肉包子。

　　顧海瓊走進來的時侯她被嚇了一跳。

　　下意識的想要把手里頭的肉包子給藏起來，不過后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她臉上的神色又立馬變的理直氣壯起來。

　　甚至還對著顧海瓊又用力咬了兩口。

　　看的顧海瓊眼角抽了抽，瞧著那架式，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咬仇人！

　　“你你來做什么，送錢來了嗎？”

　　嘴里頭吃著東西的老太太話都說不利落，含糊不清。

　　顧海瓊看了她一眼，自己拉了另一把椅子坐下來，

　　“老太太，你還是先吃完后咱們再說話吧，一會免得你再噎到了。”

　　那老太太瞪了眼顧海瓊，這是在咒自己被噎到嗎？

　　不過她下一刻就梗著個脖子打個了嗝。

　　嗆到了！

　　咳了好半天才緩過氣來。

　　再看顧海瓊時，這老太太眼神里頭都帶著殺氣！

　　顧海瓊視而不見。

　　一臉帶笑的和病床上的小男孩說話，

　　“小同學，你叫什么名字呀，能和阿姨說說嗎？”

　　男孩子這會兒已經醒了，半靠在那里時不時的朝著顧海瓊偷瞥上兩眼。

　　這會兒被顧海瓊主動一問話。

　　嚇了一跳。

　　臉上露出幾分驚惶和緊張，不過下一刻他就氣呼呼的對著顧海瓊哼了兩聲，

　　“我知道你，你就是打我的那個壞蛋的媽媽，我奶奶說了，打我的人是壞蛋，壞蛋的媽媽也是壞蛋！”

　　顧海瓊揚揚眉，輕輕笑了笑，哦了一聲后語氣溫和的看著小男孩開口道，

　　“那阿姨問你啊，壞蛋是做壞事的人對不對，做了壞事兒就跑，不敢承擔責任不想改正的才是壞人，對吧？”

　　“對！”

　　“我們老師講過的，做錯了事情就要改，不然就是壞孩子！”

　　“那，我都來看你了啊，還和你說了對不起，還主動認錯承擔了責任，那我還是壞人嗎？”

　　“還有四四，他也和你說對不起了啊，昨天不是當著老師的面兒也和你說對不起了？”

　　“知錯就改不是好孩子么？”

　　“……是，可是……可是……”

　　小男孩兒被顧海瓊的三言兩語給帶到了溝里頭去。

　　爬不出來了！

　　一時間急的，小臉通紅，到最后，他緊繃著小臉鼓著個腮幫子道，

　　“反正我奶說了，打我的就是壞蛋，你是壞蛋的媽媽，那你也是壞人！”

　　“你就是壞人！”

　　這是找不到說詞，想不到別的話頭，然后就開始耍賴了啊。

　　顧海瓊有些好笑的點點頭，

　　“好好好，那我是壞人，你是好人，是好孩子，這下行了吧？”

　　靠在病床一側的小男孩兒用力的點頭。

　　大眼轉了兩下，很滿意，

　　他就是好人，是好孩子！

　　“那，好孩子是不是得有禮貌？剛才阿姨問你名字了啊，你都沒回阿姨呢。”

　　顧海瓊故意輕輕的嘆了口氣，

　　“阿姨可是聽老師說過，沒禮貌的孩子可不是真正的好孩子！”

　　男孩子一下子著急了起來，

　　“誰說我不是好孩子的，我我就是不想告訴你……行了行了，我和你說好了，我叫楊財。”

　　小孩子一邊說一邊得意的對著顧海瓊炫耀起來，

　　“我奶奶說了，是發財的財！”

　　顧海瓊，“……”

　　“那是，我寶貝孫子呀，這一輩子可是當大官，發大財的料兒！”

　　坐在一側使勁兒啃肉包子的老太太聽到這里滿意的很，咧著嘴笑的都扯到耳根邊上去了，

　　“我可是請人算過的，我這個孫子呀，這一輩子就是大富大貴的命！”

　　顧海瓊，“……”

　　“我告訴你啊，別以為你們家有幾個錢就了不起，我兒子那算命的可是說了，以后的路啊，貴著呢，當大官的料兒！”那老太太提到自家孫子的時侯眉開眼笑的，眼里頭全是自豪和顯擺，不過下一刻她又想起了什么，沉下了一張老臉，“我孫子現在可是被你們家熊孩子打到了頭，要是有點什么不好或是啥的，毀了我孫子以后的官路，毀了我們老楊家光宗耀祖的路，我可和你們家沒完！”

　　一邊說又一邊自己嘟囔著，

　　“有幾個錢了不起呀，以后我孫子也會有很多很多錢的。”

　　“對，我們天天做飛機，我們我們坐船出去玩，去國外……”

　　“對，去好多好多的國家玩……”

　　老太太說這些話的時侯，她身側病床上的小男孩猛點頭，

　　“奶奶，還要吃大餐，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對對對，我孫子說啥就是啥。”

　　顧海瓊，“……”

　　默默的起身，她覺得自己還是等那個楊太太在的時侯再過來吧。

　　走出病房老遠還能聽到那老太太扯著嗓子喊，

　　“哎你怎么就這樣走了啊，你什么時侯給我們算錢啊，今天花了好幾十塊呢。”

　　顧海瓊直接當沒聽到！

　　等紅燈的當，顧海瓊雙眼盯著前頭的車子，腦子里頭卻是有些走神。

　　這幾個孩子啊，有時侯想想她是真的覺得累！

　　可是，很多時侯還是高興的吧？

　　直到后頭的車子拼命按喇叭，甚至還有人從車窗處竄出個腦袋嗷嘮喊了一嗓子。

　　顧海瓊才猛的發覺，自己剛才走神，竟然連綠燈都沒發現！

　　趕緊把車子重新開起來。

　　后頭的車子超過她，兩車擦身而過的時侯，對面司機是一個年輕男人，朝著顧海瓊直接就吼了一嗓子，

　　“不會開車就別開，回家抱男人去！”

　　顧海瓊翻個白眼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

　　就這么一句話，還不會讓她過心！

　　傍晚。

　　顧海瓊讓許愛去接的孩子，她在家里頭沒動。

　　呂老太太以為她是累了，自然很高興的和許愛一塊把幾個小的接了回來。

　　以往幾個孩子還沒進家呢就會嗷嗷的喊起來。

　　各種的瘋鬧。

　　可是因為昨天的事情，直到現在四個小的還沒恢復過來似的。

　　每個人都耷拉著個小腦袋。

　　神色焉焉的。

　　看的呂老太太心疼極了，一個勁兒的溫聲細語的哄著。

　　“媽媽，我們回來了。”

　　二二幾個背著書包進了廳里，看到顧海瓊都打了招呼。

　　顧海瓊回頭看了幾個小的一眼，點點頭，

　　“趕緊把書包放下寫作業，一會吃晚飯。”

　　今天肯定不用顧海瓊催，每個都很自覺的認真寫。

　　直到，吃晚飯。

　　飯后。

　　許愛和沈小玲幾個把碗筷拿去廚房洗刷。

　　顧海瓊則是看向幾個站在另一側沙發旁邊或低頭玩玩具或在小聲說話的二二幾個，

　　“你們幾個過來。”

　　幾個小的一聽這話都放下手里的東西跑了過來。

　　“媽媽，有什么事情嗎？”

　　開口問話的是三三，她咕嚕嚕轉著大眼，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的。

　　語氣里頭有幾分的小心冀冀，

　　媽媽的臉色看著好兇！

　　“四四和人打架，把對方頭打破流了很多的血，進了醫院到現在還沒出來，媽媽上午去了趟學校，老師說不能再要這樣的孩子當學生，免得帶壞了別的學生，你們老師的意思就是讓四四退學……”頓了下，顧海瓊的雙眼直接落到了二二身上，“二二你是姐姐你先說，你們老師對四四這樣的處罰對不對！”

　　二二嘴唇蠕動了半天，‘我我了兩聲’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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