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老太太這幾天心情挺好的。

　　大兒子在外頭一切順心，家里頭幾個孫女孫子的孝順聽話乖巧可愛。

　　最最重要的是，小兒子陪著兒媳婦出去了啊。

　　出去散心了！

　　兒子兒媳婦感情好，孩子們孝順。

　　家和萬物興啊。

　　高高興興，其樂融融……

　　這樣才是一個家嘛。

　　不像是以前……

　　呂老太太腦海里頭再次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心里頭沉沉浮浮的。

　　一時間倒是把這幾天的那些好心情多少給沖散了一些。

　　“想什么呢，怎么半天不出聲？”

　　身側是一個老太太，也是呂老太太多年的老姐妹。

　　姓苗。

　　比呂老太太年長幾個月，呂老太太一直稱呼她為苗姐。

　　這會兒看到苗姐喊她，回過神的呂老太太搖搖頭，

　　“也沒啥，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兒，不過都過去了，現在這日子好啊。”

　　“可不是來著呢。”

　　幾個老太太坐在茶館里頭說話，喝茶。

　　茶館外頭不遠處的停車場停著的是呂家的車子，司機是小陳。

　　他負責接送呂老太太她們。

　　本來呂老太太是不想讓他跟著的，可是家里頭幾個人說的好啊，你們幾個老太太坐車還是打車的都不方便吧，有這么個車跟著，想去哪就去哪，還不用你們操心，多方便的事兒啊？

　　到最后，呂老太太也只能是同意。

　　這會兒她們坐在這里喝茶，說話，老太太倒也沒忘讓茶館的人給小陳送了些吃的過去。

　　茶館內。

　　呂老太太笑呵呵的喝了口茶，和身側的人說話。

　　就有人笑著問，“你們家那兩個去哪了，出去有幾天了吧，也該回了？”

　　“差不多了，今天是第六天，應該也就今天或明天到家了。”

　　呂老太太一臉的笑，因為笑意，臉上的褶子都舒展了不少，

　　“那個混小子的假不多，又一心掂記著家里頭，小顧也是事情忙的不行，這次出去還是擠出來的時間呢。”

　　“你這性子好，還把兒子媳婦朝著外頭攆。”

　　旁邊一個老太太笑呵呵的，“也就是你了，你看看這年頭誰家當婆婆的攆著兒子兒媳婦去外頭玩？”

　　“拋下一大家子的人，她們兩個可自在了。”

　　她這話說的。

　　呂老太太聽了就有些不樂意，眉毛一擰有心想要給自家兒子兒媳婦說幾句。

　　苗姐卻是哎呀一聲開了口，“瞧你這話說的，她這人的性子向來就是這樣的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再說了，人家兒子兒媳婦也孝順呀，看看小沈這么些年不在家，小顧把這個家照顧的多好？對著兩個老頭老太太的和親爸媽也沒啥了吧？”哪怕是她們這些老東西過去呂家呢，只要是小顧在家，保準是管接管送的。

　　喝茶倒水嬸子長阿姨短的。

　　這樣的兒媳婦和自己親生的閨女有啥兩樣？

　　不疼著護著，難道還要去虐待為難人家孩子，還要把人往外頭推？

　　除非腦子進水了吧。

　　“這人啊，向來都是人心換人心，別人心里頭都會有那么一桿稱的。”

　　說罷這話，苗姐自己心里頭涌起幾分的唏噓感，

　　也有那么些人不懂得感恩。

　　眼里頭只有她他自己，從不把別人放到心上的吧？

　　比如，之前呂家的那個孩子。

　　比如，自己家的那一個……

　　不過，這些終究是少數，極少數的幾個人。

　　這世上呀，大多數還是好人的。

　　把心里頭的想法給拋開，她笑呵呵的看向呂老太太，“你們家沈南川就沒打算換個工作或是地方嗎？”

　　這老在外頭待著，一年到頭的回不了幾次家。

　　之前年輕，家里頭老人也還算是健康也就不說啥了。

　　這眼看著孩子都大了。

　　家里頭的兩個老人也都一天比一天的身體差。

　　過一天少一天的算著日子活了。

　　他難道還打算在外頭漂？

　　呂老太太知道她是好心，不過……

　　她笑了笑，語氣有些不在意，“孩子們自己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作主拿主意吧。”

　　自己和老頭子還能活多久？

　　她本來對小兒子一家就沒盡到什么當媽的責任。

　　現在，怎么可能會去攔著，不讓他們去做自己喜歡或是想要做的事情？

　　那她成什么人了啊。

　　苗姐也想到了呂家以前的那些事情，暗自點了點頭，倒也是沒再說什么。

　　幾個老姐妹便湊到一塊說起了別的事情。

　　說是別的事情，也不過就是換了個人，說起了別的東家長西家短的。

　　誰家孩子聽話誰家孫子考試得了第一。

　　哪家兒子兒媳婦換了工作怎么怎么的。

　　“哎，對了，我怎么聽說你們家小顧貪上了官司啊？”

　　開口說話的仍然是之前說呂老太太的那個老太太。

　　她端著手里的水茶，好像是才剛剛想起來似的，看著呂老太太的表情是一臉的關心擔憂樣兒，“沒什么大問題吧，小顧和你說了嗎？我可告訴你呀，我兒子去年可是贏了不少的官司，連法官都夸他呢，你呀，回頭就問問小顧，要是需要人幫忙的話，回頭讓她和我兒子聯系啊。”

　　“咱們這么多年的關系，我兒子肯定會全心全意幫著她的。”

　　呂老太太的眉毛就擰了起來。

　　不過，她現在也不是以前那種一點就著的火爆脾氣。

　　所以，火氣都沖到了嗓子眼兒，被她硬生生的咽下去。

　　她朝著對方看了看，呵呵一笑，“我們家小顧的事情我從來都不過問的，老太婆一個，啥也不懂的，讓孩子們自己去做唄，指手劃腳的還嫌咱們礙事呢，可不能自己招人嫌。”頓了下，呂老太太終究是沒能完全咽下那口氣，“不過你剛才說的律師這事兒我倒是知道，肯定用不著你兒子幫忙了，我們家小顧有那專門的律師顧問團呢，那個啥首席律師的，可是咱們帝都的十大杰出青年律師呢，聽說呀，還是國外啥啥大學和專業機構畢業的我也不懂，不過前段時間又出國進修了，但是人家臨走前特意來了我們家，也說了，只要小顧一個電話，立馬就飛回來……”

　　“哎，你也知道現在這些孩子們啊，做事向來都是只求精，只用有能力的人。”

　　“我也管不了啥更說不了啥的……”

　　“所以，你兒子這邊呀，怕是要謝謝你這份心了。”

　　說什么謝謝這份心和好意。

　　不過就是埋汰她！

　　知道你兒媳婦厲害還不行嗎？

　　老太太本來想著給自己兒子找個好點的賺錢方式，她剛才那樣說，又能讓自己兒子多少占點上風。

　　你想呀，兒子是過來幫忙的！

　　老呂家的兒媳婦能虧待了自己家兒子？

　　然后，她沒想到呂老太太竟然當著這么幾個老姐妹的面兒就頂了回來。

　　真真是一點面子都沒給她留！

　　臉色就有些僵，不過，她還不能翻臉。

　　干笑了兩聲，她自言自語又似是給自己解圍，“那也是，就像你說的呀，這用人呀，可不得用有能力的嗎，我兒子身邊呀，那些個律師啥的，可都是啥牌子大學畢業的，我兒子說了，不是名牌子大學畢業的呀，他可不能用，會有損啥他們的名聲？”

　　一邊說一邊搖頭，“現在這年輕人啊，咱們是越來越不懂啦。”

　　“可不是嘛，咱們都老了。”

　　“就是就是，不摻合他她們年輕人的這些事情。”

　　眼看著氣氛有些不對頭。

　　再讓這兩個老太太說下去，怕是得僵。

　　苗姐幾個老姐妹互相看了一眼，紛紛開口把話題轉開了去。

　　呂老太太也不以為意，

　　反正，不管是比哪個方面，自己都是穩贏！

　　還真當自己家是多少年前的那個局面呀？

　　她現在翻身當地主好些年了好不好？

　　呸，她才不是地主呢。

　　她是好老百姓！

　　呂老太太自己心里頭就有些好笑了起來。

　　同時，對于自己竟然為了這么點子事情和老姐妹扛起來，她就更想笑了。

　　想起之前呂顏說她的老小孩老小孩兒。

　　說要把她這個奶奶當成個二二幾個一般的孩子來看待。

　　當時她還覺得好笑，這會兒心里頭不禁暗自嘀咕幾句，

　　自己這性子，難道真的變成孩子氣了？

　　不過，這也沒啥！

　　反正像她活到現在這把年紀了，可不在意什么別人的看法和說法了。

　　一側，苗姐趁著那幾個老太太在說話，湊到呂老太太跟前低聲道，

　　“你也別多想，她你還不知道嗎，就那個脾氣和嘴，真沒啥壞心眼。”

　　“我知道，我也沒往心里頭去。”

　　呂老太太笑呵呵的，抬頭看了眼對面幾個說話的老太太，笑著幫苗姐續了杯茶，

　　“到咱們這把子年紀了，能坐到一塊說話的還有幾個啊，哪里就真的生氣了？”

　　這么多年走了過來。

　　什么人什么事情沒見過，什么話沒聽說過呀。

　　到現在，讓她生氣的還真的沒有多少！

　　更何況……

　　她的視線落在剛才那個說話的老太太身上。

　　這會兒老太太正和另外一個老姐妹說話，掃到呂老太太朝著她看過來的眼神后。

　　她神色有些僵。

　　不過下一刻就對著呂老太太笑了笑，然后才扭頭故作淡然的和身邊的人說話。

　　呂老太太端起手邊的水杯喝了一口茶，眼底閃過一抹笑意。

　　正如同苗姐剛才說的那樣，話是說的難聽了些，肯定也有些小心眼兒，嫉妒或是羨慕眼酸自己家兒媳婦的能力，想讓她兒子湊過來賺一筆也是正常，不過，別的什么壞心思也肯定是沒有的。

　　都是這么多年的相處了。

　　誰還不了解誰啊。

　　呂老太太一笑而過，把這小插曲給拋到了腦后，再次和大家說笑了起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

　　茶館里頭有午飯，幾個老太太一商量，索性就在這里吃了飯再回吧。

　　苗姐招呼著大家吃什么自己叫，然后還沒忘外頭的司機，“大妹子，你看看你家那個司機愛吃點啥，咱們也給他叫一份，讓他進來吃吧？”別老是杵在外頭或是窩在車子里頭，她們幾個老太太要啥沒啥的，讓人家專門接送自己這些人就已經不好了，哪還能讓人家大半天的窩在車上，連吃飯都得湊合？

　　“對對，這話說的對。”

　　有人附和。

　　當然，也就有人打趣，“不過會不會覺得和咱們一伙老太太坐著太無聊，所以不想過來看到咱們啊？”

　　呂老太太笑呵呵的開了口，“小陳不是那樣的人，我讓服務員把他叫進來吧。”

　　左右也沒啥事。

　　老窩在外頭車里也不像話。

　　苗姐點點頭，正想叫個服務員過來，呂老太太突然想了起來，

　　“不用不用，我給他打個電話。”

　　一邊說一邊從貼身的口袋里掏出個簇新沒怎么用過的手機！

　　然后，幾個老太太都跟著笑了起來，

　　“沒想到你還這樣講流行啊，連手機都帶上了。”

　　“哪里是我要用的呀，還不是家里頭那幾個，老說什么不放心我，讓我到哪都貼身帶著。”

　　呂老太太一邊低頭看按鍵一邊搖頭，“要我說呀，他們就是一個個的瞎操心。”

　　“你這話說的，有人關心你還不好啊？”

　　“就是，我看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

　　幾個老太太笑呵呵的打趣著。

　　呂老太太卻是呀了一聲，“這眼也不好了啊，不戴眼鏡都看不清字了。”

　　一邊說一邊搖著頭去看身側的苗姐幾個，

　　“你們幾個呢，看的清嗎？”

　　“我看不來這個。”

　　“這字兒太小了啊，瞧不出來……”

　　苗姐笑了起來，看看，她們這群老太太呀，湊到一塊連數字都看不清了！

　　剛好有個服務員端著茶走過來。

　　呂老太太索性就對著她招手，“好姑娘，幫我打個電話，哎喲，這號碼是幾來的？”

　　她撐著腦袋想了又想的。

　　服務員在一側提醒著，“老太太，這里面有記嗎，您說說是誰的電話，我幫您找找名字……”

　　“對對，我記得顏顏當時和我說過的，你找，找小陳，司機，看看有沒有。”

　　服務員是個年輕的女孩子。

　　語氣溫柔，一笑兩個酒窩，很可愛的鄰家女孩兒樣。

　　聽了呂老太太的話，她很是小心的在電話薄里翻找了幾下，然后，還真的找到了這么個號碼！

　　“要打嗎？”

　　“打吧打吧，讓他進來，就說就說我找他有事。”

　　呂老太太想了想，沒說讓小陳進來吃飯。

　　要這樣說的話，怕是不肯進來。

　　小陳正蹲在車子外頭一側的樹下無聊的數螞蟻。

　　接到呂老太太的電話時還以為出什么事情了，一邊掛電話一邊朝著茶館里頭跑。

　　當跑進去后聽到呂老太太只是叫他進來吃午飯時。

　　他，“……”雖然一顆心砰的一下落到了實處，但是，一言難盡！

　　嚇死他了啊。

　　生怕老太太會出點什么意外好不好？

　　他在這個家里頭也有些年頭了，是真的想這個家里頭的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

　　想幾個孩子高興開心的長大。

　　想顧海瓊等人的工作事業一路順心舒暢。

　　想兩個老人身體健康，活的長長久久的，長壽！

　　呂老太太讓他找個地方坐下來吃飯。

　　陳司機一臉的糾結，“老太太，要不，我還是在外頭隨便吃點吧？”

　　他咧了嘴笑，“你們有事兒就叫我，我不會走遠的。”

　　苗姐笑著看他一眼，“怎么著，你還真的嫌棄我們這些老太太啊？”

　　“沒有沒有，真沒有。”

　　小陳還能說什么呀？

　　自然是只能坐下來，“那我就坐了啊。”

　　“坐下吧坐下來，別客氣。”

　　幾個老太太都笑了起來。

　　呂老太太把菜單遞給他，“你看看，想吃什么，自己點啊，可千萬別客氣，餓的可是你自己。”

　　“不會的，不會的。”

　　小陳接過菜單一目十行的看著，然后隨口點了個辣椒炒肉片。

　　呂老太太瞟了他一眼，笑了，

　　“你還能吃辣椒啊，這樣的話你和小顧她們幾個肯定能吃的到一起去。”

　　自家那個兒媳婦呀，吃起辣來不要臉！

　　好像所有的辣椒在她嘴里就不是辣椒似的，生怕不辣！

　　她搖搖頭，正欲再說什么，耳側突然想起一條廣播。

　　是茶館里的插播的。

　　地震？

　　幾個老太太先是被嚇一跳，不過接下來都淡定了起來。

　　不可能會是她們這里。

　　只是，不知道地震的地方又有多少人遭罪，家破人亡了。

　　天災啊。

　　呂老太太心里頭一聲嘆息，心里頭想著這些年的天災人禍的。

　　她還沒看夠嗎？

　　然后，下一刻她手里的筷子嘩啦一聲掉到了地下，

　　“剛才說的，是哪里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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