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以兇克兇
向來都能和顏悅色應付小妾的人此時陰著臉,不耐煩的皺眉道:“此事月梨已經同我說過了,一切都是寺里請來的高僧做主的,你不好生在院里呆著,操心這些事情做什么?”
早在今日姜鶴年下朝時,姜月梨就尋了過來。
“父親,女兒昨日因擅自做主惹了父親不快,今日特請的法華殿的大師卜了一卦。”
她仍舊維持著昨日低眉順眼的樣子,沒有半分因受罰,而心生怨懟模樣。
見他在寫字,還貼心的上前為其研墨。
“大師說,姐姐是橫死,若是在府中停留七日,恐為姜府招來災禍,而且這出殯的時辰也不能選在吉時吉日,得以兇克兇,才能保家宅安穩。”
姜靈曦不是愿意以死脫身,金蟬脫殼嗎?
那她就把這場戲做足好了!
最好做到讓姜靈曦即使回京,也再無立足之地!
至于姜鶴年,他是有些迷信在身上的,當初他和程氏的一番姻緣,也是靠茅山道士求卦問卜才得來的。
什么一見傾心,再見如故,不過都是姜鶴年為了自己的前程編出來騙人的鬼話而已。
不過這倒是給姜月梨提了個醒,她在一旁裝作無意道:“這些日子家宅不寧,府里頭也是人心惶惶的,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大姐姐的緣故……”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姜鶴年想著連日來雞飛狗跳的后院,以及在姜家耀武揚威的程家人,那憋了一肚子的火,頓時就有了發泄的對象。
將責任推到旁人身上,總比自己背著要輕松些。
而姜靈曦一個“死人”,自是不會說什么。
為了防止夜長夢多,姜鶴年心一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讓人把棺槨送到了亂葬崗。
澄輝堂。
李嬤嬤正站在堂中回話,“老爺當真是狠心,送葬的隊伍出了城,就直奔亂葬崗了,我親眼瞧著胡管家多給了那送葬的管事一筆銀錢,那袋子鼓鼓囊囊的。”
姜月梨正側身坐在矮榻旁,小心地壓著香灰,聽到這話,不喜不怒。
那光滑如絲綢般的臉頰白的有些晃眼,玉蔥白般的手指輕捻著灰壓,因微微用力,指尖惹了一抹紅。
再也不是前世臨死前那干皺枯裂,又滿是傷痕的模樣了。
“活著的時候老爺要對她千好萬好,如今出了這檔子事,真涉及了他的利益,也瞧不見什么父女情深了。”程氏忍不住出聲諷刺。
她當時是得多瞎眼,才能看上這么一個人?!
“母親莫氣,因為這種小事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了。好戲才剛剛開始呢。”
灰壓落定,她手持線香,引燃了那塊沉香木。
香煙裊裊間,飄散而起的煙霧,遮住了姜月梨的半張臉。
她皓齒明眸微閃,饒是程氏都看直了眼。
她這個女兒什么時候能如此平心靜氣的做香了?
更別說還能耐著性子,陪她枯燥在這里閑話家常。
甚至就連姜靈曦當初還在府中時,都沒有此番光景吧?
姜靈曦總嫌她管教的嚴,每每提及插花品茶制香的事,都是撒嬌賣乖,蒙混過關,大多時候,都是做到一半就不見人了。
可眼下,程氏看著姜月梨,眼眶突然就熱了,胸腔里彌漫開的酸澀讓她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她當初是瞎了眼不成,怎么能只看見姜靈曦一個呢?
一個妾室生的女兒,占了她嫡親女兒位置這么多年,也蒙蔽了她這么多年。
她的月梨是吃了多少苦,才能長成這副模樣的啊?
一想起這些年姜月梨所受的委屈,程氏的聲音幾度哽咽,就連氣息都有些不穩。
姜月梨卻在第一時間發覺了異常。
她擱下香爐,側身拉住了程氏的手。
“母親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難過了?可是誰又惹了母親傷心?”
姜月梨思前想后,目光微沉,聲音跟著冷了下來,“我到之前,可還有誰來過澄輝堂?”
“柳姨娘帶著春芳來過,說是請安。姑娘說過,不讓她們打擾夫人,奴婢便做主把人趕出去了。”李嬤嬤如實相告,絲毫不敢隱瞞。
姜月梨方才那一瞬的眼神,簡直是比當初的程老將軍來的都要嚇人!
姜月梨冷冷嗤笑了一聲,“我還想緩緩,可有的人還真是等不及了呀。”
姜月梨本想著先安撫好程氏,最好找個由頭把人送回娘家去,她才能在姜府放開手腳的施為一場。
可有些人總是在奔赴黃泉的路上不甘寂寞,既如此,她也不介意先送他們一程。
姜月梨囑咐丫鬟照顧好程氏,只身便殺到了書房。
隔著那扇半掩著的門,她還能聽到里頭柳姨娘矯揉造作的說話聲。
“老爺,人家真的是一心一意的為你考量的……”
姜月梨聽到這話,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閃過一絲惡心,下一刻,推門便入。
“姨娘既然這么為姜府考量,還真是辛苦了,這些日子的贏錢開銷尚未走賬,方才管家尋到我說底下還等著這筆開支過活呢,不知姨娘什么時候能把這筆銀子付了呀?”
姜月梨進門時,柳姨娘正軟著身子靠在姜鶴年的懷里,衣衫半開,額角垂下的那溜頭發絲都快蹭到姜大人臉上了。
姜月梨也沒想到這晴天白日的在書房重地,能瞧見如此不堪的一幕。
她半張著嘴巴驚愕的愣了片刻,隨后身子一轉,便扭過了頭。
“父,父親!女兒不知父親也在,只聽下人說姨娘在此,就急忙趕過來了。女兒不是故意沖撞父親的,女兒女兒,這就出去!”
姜月梨慌里慌張,整個人猶如一只受驚的小鹿,結結巴巴的說完便踉蹌著起身,卻又好巧不巧踩到了自己的裙子,身子一晃,險些撞倒門旁擺著的花瓶,發出了一聲巨響。
她匆匆扶穩后,一溜煙的跑出了書房。
就在姜月梨出門后,一聲無比響亮的巴掌聲從書房里傳來,跟著便是柳姨娘哭鬧著的求饒聲。
“老爺,姜月梨她欺人太甚,竟敢這般闖入書房,此事怪不得奴家啊老爺……”
呵!
姜月梨快步走出書房的院子,多留一步都生怕臟了自己的耳朵,臉上哪還有半分慌亂的模樣?
書房內外伺候的下人早就被柳姨娘打發走了。
鬧出這么大的動靜,硬是沒一人進去查看的。
姜鶴年就算再蠢,也醒過了神,臉色頓時比豬肝還難看。
他一輩子的英明都被眼前這女人給毀了!
更要命的是,竟被自家女兒撞破這般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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